第三十四章無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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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叔你怎麼了!”她一個箭步衝了過來,連忙扶住了他,滿臉是難以掩飾的擔憂和心痛,還非常自然的用手小心地輕捶他的背部,替他順氣。
他的心裡湧起了一絲莫名的喜悅,剛才她還是不假思索的喊了九叔叔,長恭啊,她終究是會原諒自己的。
目光一轉,忽然落在了她系在間的那個小老虎香袋上,一瞬間,他的心中充滿了幸福,幸福到微微的疼痛,疼痛到眼底微微浮起了酸澀的味道。
原來,他最害怕的還是失去,失去他已經牢牢擁有的作為她最重視的親人的位置。
那無人能夠取代,無人能夠超越的位置。
“我已經好多了。”他抬起了頭,挽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在他微笑的時候,長恭看到他嘴角兩旁出現了兩條淺淺的紋路。
這就是一個人開始蒼老的跡象嗎?在將來的某一天,它們是不是會長成密密的皺紋?
昏黃幽暗的光線中,她突然覺得異常酸楚。
他才不過比她年長六歲,難道坐在這個高高的位置上真是那樣的辛苦嗎?為什麼,她會如此明明白白的受到,心痛和悲哀。
她想要忍住痛楚,所以閉上眼睛。
“長恭,你,真的不怪我了嗎?”他試探著開口問道。
長恭沉默了一會,低低道“不會,九叔叔。現在除了三哥,你是我最親的親人。你見過侄子責怪叔叔的嗎?更何況,那天九叔叔你喝多了酒,再加上那種香…”
“香?”高湛的臉微微一變,那夜長恭離開之後,他就不省人事了,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他也本不知道,所以完全沒有留意什麼香。
“九叔叔你也不知道,不知是誰這麼可惡放了這種東西…”她恨恨道。
高湛目光一暗,沒有說什麼。
“長恭,這次洛陽之役,你又立了大功,”他轉移了話題“有你在,周國和突厥暫時都不敢進犯了。”長恭點了點頭,明亮的眼睛在黑夜裡彷彿要燃燒起來“九叔叔,我說過,我要為你守住這江山。”高湛望著她的眼睛,腦海裡浮現出她戰場上的颯身姿,心裡不由一陣沒來由的悸動,若她是個女子,說不定他真的會不顧一切再次嘗試。可長恭他是個男人啊,這樣讓人生畏的蘭陵王,應該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成就英雄,他怎麼會有想將這個少年據為己有,甚至永遠錮在身邊的荒唐念頭…
月不知何時隱入了浮雲中。
不見月光的夜晚是深重的黑,既沒有希望,也沒有未來。
這彷彿噬一切的黑積累成一道不可破的牆,將他和她隔在兩邊,無力…逾越。
兩人就這樣,在一片漆黑中,靜靜的呼,靜靜的。
直把所有的情緒都掩埋——離開昭陽殿的時候,天已經泛白了。長恭驚訝地在宮門口發現了孝琬的身影。
“三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匆匆走上前去。
孝琬也不說話,一臉嚴肅地拉著她上看下看了好一陣子,才迸出了一句“你沒事吧?”她笑著打了個哈哈“三哥,你這話可真怪,我有什麼事,我不過是去看看皇上啊。”孝琬這才放心地笑了起來“那就好,那就好!”
“行了,三哥,你就別瞎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這都要你來接我不是笑話嗎?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明天我還要和你一起上朝去呢。”她一邊說著,一邊往犢車走去。
“那是當然,你在我眼裡,永遠都是我的四弟,”他疼愛地了她的頭髮。
“喂,三哥,我可是堂堂蘭陵王,當今的大司馬,說起來還是你的上司呢,你怎麼能這樣無禮啊!”
“無禮?我還有更無禮的呢!”孝琬乾脆伸出手輕輕掐住了她的兩邊臉頰,笑道“我管你是司馬還是司牛,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弟弟!”
“哇,三哥,鬆手鬆手…”兩人正嘻鬧著,忽然看到一個身影匆匆往這個方向而來,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那個人影停了下來,平靜有禮的朝他們打了個招呼“蘭陵王,河間王,這麼早?”孝琬看清眼前的人是和士開時,臉頓時唰的一下沉了下來,哼了一聲立即別過了頭去。長恭雖然對他厭之入骨,但看他朝著朝陽殿而去,還是忍不住說道“皇上已經休息了!”和士開微微一笑“哦,在下通宵等著徐之才調製出更新的藥方,所以到現在才熬好,應該會比之前的更有效。所以我想去昭陽殿前等著,那就皇上一早起來就可以喝了。
長恭的心裡湧起了說不清的滋味,冷冷一笑“和大人倒是殷勤。”和士開倒也不以為然,笑了笑道“那在下先告辭了。”
“等一下。”孝琬忽然叫住了他,目光炯炯地盯住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和士開,你給本王記著,我大哥的仇,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你好自為之!”和士來的目光微微一斂,轉身朝著昭陽殿走去。
“三哥,這種佞小人,還是不要得罪為好。”長恭揚起了眉“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會冒出什麼壞點子。”
“但大哥的死和他脫不了干係,我…”孝琬的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
“三哥,將來我一定會對付他,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長恭壓低了聲音“一定會有機會的。”和士開在昭陽殿前一直坐到了天亮,等皇上醒來後,他立刻吩咐宮女又去重新熱了一下藥。高湛見他如此有心,也是頗有觸。無論這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無論他抱的是什麼心思,至少,他在竭盡全力的扮演好這個角。
“士開,今天你就不用上朝了,回去補個眠吧。”高湛搖了搖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半晌卻沒有聽到和士開的聲音。略帶驚訝地抬起頭來,卻看到他的眼中似乎有水霧瀰漫。
“怎麼了,士開?”
“皇上,臣實在是擔心哪一天會暴屍街頭,再也伺候不了皇上。”
“什麼?”高湛挑起了眉。
“適才臣進宮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河間王,他似乎認定了臣是害死河南王的兇手,不但出言侮辱,還揚言要殺了臣。”他垂下了眼瞼“臣的確有些害怕,倒不是害怕沒了命,而是害怕再也服侍不了皇上。”高湛微微皺了皺眉“你不用害怕,河間王還沒這麼大膽。”
“可是皇上,之前他的種種行為,您也不是沒有見過,再過他素來傲慢,仗著他的高貴血統,連您都不放在眼裡,還經常出語侮辱其他同僚,實在是張狂之極,而且,”和士開壓低了聲音“皇上,河間王對您也是心存懷疑,河南王死後,臣聽聞河間王天天在家裡用箭草人,那草人的前,寫著皇上您的名字。”高湛的茶眸裡隱隱掠開了一抹冷酷之“朕說過了,河間王這子遲早會吃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