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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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湯沐浴餅的焰璃任由侍女擺怖,塗上髮油坐在火爐旁梳理,滿頭背絲由緻的象牙梳子中
洩,博得年長宮女的低聲讚美:“好美的一頭秀髮…”賈君檢視著盛妝打扮的焰璃,溫厚地囑咐她該注意的禮儀,“在主公面前不可以頂撞、多嘴…就算害怕也得忍著,不可以哭鬧惹主公生氣,知道嗎?女孩兒家都得經過這一關變大人的…”她的同情給於焰璃勇氣,焰璃跪在賈君面前懇求。
“夫人,您的教誨婢子不敢忘。
婢子只掛心舍妹花琉,她年紀尚幼,卻被留在席間備酒,請您收容照顧她吧!”
“我知道了。”真君點頭,“到底是姊妹天。我會照應她的。”
“謝夫人恩典。”焰璃叩頭道謝。
“難怪主公垂幸。”賈君微笑,環顧眾侍女說適:“我見猶憐!帶她下去吧!”
“是!”曉事的女官分成兩列,一列跟隨賀君身後蜿蜒而行,另一列領著焰璃向後宮走去。
長廈迥廊問的蠟燭搖晃著幢幢燈影,庭園外月光所照之處是一片皎潔雪白,晚香玉的濃郁芬芳襲人而來,夜已深了。
清風將前般的歌聲笑語徐徐傳迭,薦然觸動真君靜如止水的心,竟在這繁華時刻無端湧起一股悽慘悲涼。
夫君納寵並不是頭一遭,她早已見怪不怪。
像驪女這麼年輕貌美的姬妾,大概會讓他著上一陣子。
她伸手撫悸過自己略顯鬆弛的臉龐,心裡很明白,即使自己芳華正盛、容貌未衰時,也從未得寵過,獻公讓她主掌中宮為的是她的賢德才能,而不是美。
她得到的是富貴榮華,卻分不到丈夫的一絲情愛。雖然如此,賈君反而能夠冷靜旁觀,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新寵取代舊觀的地位。
沒有一個女人能長保寵幸。唯一的例外。大概是晉獻公年少輕狂時甘冒大不諱的一段逆倫孽緣,賈君想。
齊姜。風嫋慳、福薄早夭的齊姜,即使在死後仍緊緊攀住晉獻公的情愛這樣的榮幸有誰能及?
月冷星寂,風動林梢,喧譁的前殿奏起了yin靡的鄭風民謠,賈君將記憶拋向腦後,緩步走向夫君御座覆命,心中無喜亦無憂。
花琉呆若木雞地站在眾多賓客之間,手裹拿著一把黃澄澄的酒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姊姊被一位年長貴婦和一群宮女簇擁而去。相依為命的姊妹從此一分為二,命運不再相同。
縱情飲宴的晉國朝臣在國君離席後更加放肆狎謔,拿主公臨幸驪女的誦題大作文章,yin穢的言語句句難堪。
“酒為之媒”幾個原本衣冠楚楚的官員藉酒裝瘋,對侍宴的宮女
手
腳,閃避不及的宮女們嬌項怒叱,富麗毅峨的宮殿頓成猥褻yin窟。
“你杵在這裹幹嘛?”一個宮女惡聲惡氣地罵:“還不去幫忙陪酒?這群臭男人要不到酒會把桌子給掀了,你還不快點!”
“啊?”花琉如大夢初醒,小心翼翼地走向一位嚷著要酒喝的白鬍子老爺爺身旁,為他斟了一杯酒。
“小姑娘,過來!過來!”老翁招手喚她,釀然說道:“我看看。嗯!長得倒是好模樣,只是可惜了。老夫向主公討了你好不好?只要服侍老夫一人,不必在這裡吃苦受罪,委屈做奴婢。”大吃一驚的花琉急急退後,像被燙著似地出左手,周圍的喧譁笑聲令她面紅耳赤。
“範大夫年事已高,老柏少艾恕不是對子,不如讓與下官吧?”另一個人笑道。
“不!不!梁大人此言差矣,老雖老,起得早、吃得飽、神好,有這等住人噓寒問暖,老夫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呢!”範大夫一本正經道。
剛剛才在議論主公今夜豔福不淺的梁五嘴道:“長姬已被主公收入宮中,範大人若收少姬,不就與主公做了連襟?”冷不防的,一雙魔爪拂過花琉
際、
部,今她發出驚叫,眾人曬然而笑。
“身量還小…沒關係,由我來調理幾年,就出落得標緻了。”花琉渾身僵硬,像落人狼群的羔羊般無助。
“範大夫的病又犯了…”一個渾厚低柔的聲音介入這場騷動,“酒後戲言取樂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怕嚇著了剛進宮當值的侍女。”
“世子說的是,小女孩沒見過場面,嚇壞了她就是我們的罪過了。”梁大人笑著打圓場,“就叫她為世子斟酒佈菜吧?”花琉戰戰兢兢地向前垂手侍立。
“歌唱得很好。”世子申生簡短地說道,眼中有一抹溫暖與同情,令她眼眶一熱,不知該如何回答。
在嘈雜前殿中,一立一生的兩人默對無語。看著端正寡言的申生,花琉明白是他救了自己,道謝的話到了舌尖又被她咽回。
“喂!夫人喚你,跟我來。”一位年約二十三、四歲的宮娥出聲咦花琉。
“足。”花琉跟著她繞過酒席,穿過繡幕,來到執事女宮當值的議事偏殿。
真君安坐殿上接受花琉跪拜,嚴肅的神情和緩幾分,轉首對右側侍立的年長宮娥說:“好可憐,才十四歲呢!暫時擒她收留在我宮裹吧!等過了明…”她停頓一下,“看要分發到哪個妃子的住處服侍,或是給她們姊妹新的起居處,就得看她姊姊的造化了。”
“是。”深諳內宮情形的宮娥明白,所謂的造化是指驪姬今夜能不能博得君王歡心,討到封訥,即使獲得臨辛,所得到的賞賜亦厚薄不一,端賴主公喜惡。
花琉隱約明白,這-路走來,她已經著到太多超乎她年齡所能接受的醜陋現實。
她溫馴她跟隨,名宮女來到下人的臥處,將近二十人的鋪蓋被褥整齊地靠牆排列。
剛換班休息及該值夜班的宮女好奇地望著花琉,來自鄰近小柄、口音各異的眾人各自形成一個個小圈子,對新加人的花琉既無歡之意,也沒有排擠的表示。
“睡吧!你的位置…先睡在這裹。”帶領她的宮女指著一個角落道。
“謝謝姊姊。”花琉低聲道謝。
拜別了雙親、遠離家園,像斷蓬般無依的命運總算稍定。躺在帶有黴味汗臭、軒聲四起的通鋪中,花琉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下,花琉緊繃的情緒隨著淚水奔洩,為自己、為姊姊,也為雙親。
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