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竊刀經浪子結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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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道:“這樣吧。我答應只殺死你一次,決不殺第二第三次,好不好?”她在未聽過對方說明理由之前,自是不能出手,所以只好在言語上反擊他一下。
沈宇正是看準她這個心理,才不怕她猛下毒手。
當下道:“我不是跟你胡扯,實是真心作此要求。說到我要求半年時間,理由是我深信先父居然會加害艾二叔之舉,其中必有秘密。所以要求你給我半年時間,好讓我放手調查。”艾琳尋思了一下,玉面上泛起怒容,道:“胡說八道,你竟敢暗示說,我爹有某種該死的秘密事,所以沈木齡出手加害於他麼?”沈宇一怔,道:“不是這個意思。”艾琳恨聲道:“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沈宇這時真怕她一態出手,又怕失去了分辯的機會,所以連忙說道:“這個秘密,一定是在先父身上。”艾琳提鞭發,左手一提,掌中已多了一把短劍,劍身晶瑩奪目,可見得甚是鋒快。
沈宇連連擺手,急急又道:“我給你叩頭都行,只要你先讓我把話說完…”他從來沒有過如此低聲下氣,所以艾琳到一定事出有因,否則他不會變得這等模樣。
當下道:“好,你說。”沈宇鬆了口氣,道:“原先我曾經考慮過,會不會是艾二叔有什麼隱情,以致先父不得不加害於他呢?細想之下,有兩點理由,證明不是。”艾琳覺得好過得多,道:“什麼理由?”
“第一個理由。”沈宇說道:“那就是先父於殺害了艾二叔之後,竟然自殺身亡。死了之後,無人找得到他的遺書,亦沒有一個朋友,得到他的遺言。”他停歇了一下,深思地接著說道:“假如艾二叔有應死之罪,則先父雖然親手殺死了盟弟,卻屬於大義滅親的行為;縱然十分遺憾,亦不須自盡。就算退一步說,先父情願陪盟弟同赴黃泉,也理應有所待,以免咱們晚一輩的到為難。”艾琳一聽很有道理,連連點頭,道:“對的,對的,第二個理由呢?”他們一邊說,一邊入房落座。
沈宇道:“第二點理由,就是今兄艾高。他也像你一樣,除了家傳武學之外,又投入黃山派修習上乘武功。武功上面不去說它,最重要的是他到黃山多年,受師門薰陶,人格高尚,不在話下,萬萬不至於與艾二叔同謀,去做那萬死不赦的壞事。但艾高亦遭先父所傷,而他們兩人又是先後負傷的,也即是他們父子,不是聯手對付先父時負傷的,這證明先父是一個接一個的加害。”艾琳咬牙切齒,罵道:“只有沈木齡這個老賊,才這般惡毒。”沈宇不敢還嘴,道:“我正在證明令尊及令兄,不是因作惡而遇害的。”艾琳忍一忍怒氣,道:“證明了又如何?豈不是反而更須為父兄報仇麼?”沈宇道:“你想想看,先父怎會無緣無故,加害最要好的兄弟?當然其中必有某種隱情,迫得他不能不如此做法。”艾琳哼了一聲,道:“雖然聽說沈木齡是自殺的,但又有人說他是被三叔四叔找到,聲討罪名之後,把他殺死的,”沈宇攤攤兩手,道;“唉,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父在四兄弟中,武功最強,三叔和四叔,豈能殺得死他。”這一點艾琳自是深知,所以一時沒有開口。
沈宇又適:“倘若你肯相信先父真的是自殺,那麼他當必是到內疚痛苦,無法解脫,只好一死了事。而從他沒有任何遺言這一點看來,可見得連他自家也不清楚,為何忽然會做出這種慘劇。”艾琳道:“他一定是失心病了。”沈宇道:“對了,你說得一點兒沒錯。先父加害艾二叔時,一定是陷入瘋狂狀態之中。”這句話沈宇說得十分沉重,一望而知他是說的真心話,並非信口開河,也不是跟她開玩笑。
艾琳一怔,道:“他失心瘋了?”沈宇以沉著有力的口氣,說道:“若非如此,這一切奇怪之處,都無法解釋。”艾琳化驚疑為忿怒,一伸手抓住他前的衫服,推撞了幾下,她的拳頭在沈宇脯上,撞出咚咚的聲音,把他推得站不住腳,直向後退。她憤然斥道:“胡說八道,難道你要我相信是這麼回事,就從此不追究沈木齡的滔天大罪麼?哼,哼,若是殺人闖禍之後,裝成瘋子就可以了事,哪裡還有天理…”沈宇任得她斥罵和推撞,等了一陣,見她情緒略略平靜,這才說道:“可是我還來不及告訴你,先父決對不會失心瘋的。”艾琳登時又勾起了怒火,敢請沈宇這麼說話,大有戲她的嫌疑。換言之,沈宇似乎是說,艾琳的父親艾克公之死,不外是他本身有可殺之道,或者是艾克公失心瘋了,迫得沈木齡不能不下手。她另一隻手已舉起來,要給他一記清脆結實的耳光。以她的武功造詣,這個耳光,足以把對方的頭顱拍碎。沈字的頭微微後仰,泛起一抹苦笑,道:“你讓我把話說完行不行?”其實如果艾琳存心不讓他說話,這記耳光早就摑在他面頰了,哪裡還容他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她含怒道:“你的話難聽死了。”沈宇道:“對不起,但這個道理,須得逐層剝出,才說得明白呀!”
“說吧。”艾琳狠狠道:“看你還有什麼好說?”
“先父雖然不會失心瘋,可是以經過情形推斷,他當時實是失心瘋了。那麼我便要追問,他何故當時會失心瘋?又如何證明他當時是失心瘋呢?”艾琳聽他一步步分析,的確有點兒道理,是以不作一聲,留心聆聽。
沈宇沉聲道:“我初時想到此處,就為之思緒閉,無法突破,所以有好久一段時間,意志消沉,自認已墜入萬劫不復之境。”艾琳道:“現在你已想通了,是不?”沈宇點頭道:“是的,我在無意中,先後得到啟發,觸動了靈機,突然悟出一個道理,那就是先父的失心瘋,竟是被人暗算加害造成的。換言之,他本身絕對不會失心瘋,但當時的確是在瘋狂狀態中,才會傷害至好友,又傷了最喜愛的義子你的哥哥。”艾琳放開手,接著在房中轉了兩圈。回到他面前時,面上有某種奇怪的表情。
她道:“你當也知道,我內心中實在是希望你這些話,俱是事實,但實際上我卻不能輕易承認,甚至無法置信,除非你把證據拿出來,不然的話,但憑空言推論,斷難令我相信。”她停了一下,又道:“我豈能僅憑几句空言,放棄了家門的血海深仇?你想想對不對?”她說這話時,顯然泛起了痛苦的無可奈何的神。由此可知她實是情非得已,無法放棄復仇之舉。
沈宇神情肅然,道:“艾琳,你給我半年時間,讓我偵查先父為何忽然瘋狂之故。這不單是為了我沈家,同時也是為了你…”他眼光凝定,似是逐漸陷入沉思之中,口中卻接著道:“要知我為父償命,實是應該。
然而如果此中另有隱情,也就是說先父的瘋狂,竟有人使他如此的話,則咱們在這兒自相殘殺,結果得沉冤莫白,豈不是坐令那個惡魔暗中竊笑?”艾琳嬰然而驚,道:“你認為有人從中搗鬼麼?”
“如若不然,先父怎會忽然失去理?”沈宇斷然道:“當然是有人使他如此,但如果我花半年時間,仍無所獲。則在你情絕義盡,在我亦智窮力竭,不須再作任何嘗試。到了那時,我定必自行了斷,也好讓你得到解脫。”他說得斬釘截鐵,加以他一向為人正派,守信用,重言諾,所以他的應承,倒是可以深信不疑。
艾琳道:“好,我給你半年時間。”沈宇道:“謝謝你。”他鬆一口氣,至少目前可以擺脫艾琳苦苦相迫的壓力,而得以集中神,開始偵查那件兇殺案的真相。
艾琳道:“但我卻不相信你父親是被人暗算,以致瘋狂的。”現在她已不直呼沈木齡的名字,在這等細微的地方,可以看出她心情的微妙轉變。
沈宇道:“這是唯一可以解釋一切的猜測,自然我還須莫大的運氣,看看能不能查獲證據。如若不然,雖是的確猜對了,亦是無用。”艾琳道:“以你父親的深厚功力,以及過人的才智,天下問誰能暗算於他?再說,我還沒聽說過,有什麼特別手段,可以使人發瘋的。”沈宇道:“在物藥之中,有很多種能令人心神錯亂,做出種種違背情理之事。”琳道:“那麼你要向通物藥之道的人請教過,方以下手偵查。”沈宇搖搖頭,道:“向人請教倒是不必了,因為你也知道的,我隨待紫木大師座下甚久,研過少林秘傳跌打之術,旁及醫藥之道,所以推我所知,雖然有不少物藥,能令人失去理,做出奇異的行為。可是這等物藥之力,都不足以搖撼得動一個武功高強之土。”艾琳道:“若是如此,你還有什麼法子?”沈宇道:“這一定是普通的典籍上沒有記載的特異物藥,甚至可能是一種法。”艾琳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你猜得對不對?亦不知你將從何開始下手?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地方?”沈宇頷首道:“你在佛道兩家,都識得人,如是有便,請打聽一下關於妖方面的事情和人物。還有就是歷斜面前,不但不可洩漏咱們半年之約,還須裝出急於殺死我的樣子。”艾琳訝道:“為什麼?”沈宇尚未答覆,忽然生出異,艾琳也好像有所覺察。他們對望了一眼,沈宇以懇求的目光瞧著她。
艾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依他的意思去做了。
她以含有怨氣的聲音,道:“我越瞧你就越有氣,非取你命不可。”沈宇道:“你即管動手,我早就知道厲斜之言靠不住。”
“他什麼地方靠不住了?”這句話之後,兩人都沒聲響。顯然艾琳是等他回答,而沈宇卻不打算說出來。
房門響起厲斜的口音,道:“沈宇作為何不敢回答?”沈宇聳聳肩頭,仍不說話。
厲斜白衣飄飄,神采煥發,走入房中,先定睛上下打量艾琳,接著才道:“你怎麼換了顏,你不是最受銀白的麼?”艾琳忖道:“沈宇就不會注意到我的衣服,他好像是個瞎子一般。”當下口中應遵:“你愛穿白衣,所以我便變變顏,省得走在一起,都是一片素白,好像很不吉利。”厲斜道:“原來如此,老實說,以你的年紀和容貌,穿上彩鮮豔的衣服,真是容光煥發,青照人。走在大路上,不把行人看得扭了脖子才怪呢!”艾琳雖然不是平凡女,但對這等讚美之言,仍然到心中受用,不覺嫣然一笑,出齊整潔白的貝齒。
厲斜道:“我把陳夫人送回去了,而且嚴遵你的囑咐,對她沒有絲毫侵犯。我相信你可以查得出來。”艾琳微微笑道:“你的話我怎會不信。”厲斜快地道:“還有就是沈宇,我將他來時,曾經向他說過,要請你留情,暫時不殺死他。我們將一同前赴巫山。”艾琳道:“為什麼要他同行?”厲斜道:“這個原因,我僅僅告訴你。”他伸手拍拍身邊的寶刀,豪氣飛揚地道:“我刀下罕得遇到過不死之將,沈宇是僅有的一人,所以我還想與他比劃一次。”艾琳道:“那麼你還等什麼?現在就可以動手啦!”厲斜搖搖頭,道:“現在他還不行,我給他機會,讓他磨硬進修,等到他認為武功已有進之時,作殊死之鬥。”艾琳道:“那麼要多久呢?一年?還是五年?”
“用不著。”厲斜道:“你看他間那口短鋒闊身的刀子,便知道他在這幾個月來,必有所獲。咱們再稍微忍耐一下,不必多久,他自然會拔劍挑戰的。”艾琳向沈宇望去,問道:“他這話對不對?”沈宇點點頭,道:“不錯,總有一天,我會向他挑戰。”厲斜收拾了一下,道:“咱們走吧,我已替沈宇準備妥坐騎。不過比起咱們的名駒,可就差得太遠啦!”他們三人走出客店,在外表上,他們當中女的綺年玉貌,男的英俊拔,雖然令人不住要瞧看他們,可是卻不會發覺他們之間,竟然是關係十分複雜,恩恩怨怨,猶如亂絲一般。
艾琳的烏煙豹,厲斜的朱龍,並排在最前面,黑白相映,加上人俊馬驕,使得後面跟隨的沈宇,倒變成了跟班一般。當然以沈宇的氣宇風度,甚是矯健不凡。但若不是留意觀察,他這刻的確黯然無光,變成了前面那對璧人的侍從。
馬蹄踏在街道上,敲出清脆的聲音,但見厲斜在馬上,據鞍顧盼,意氣飛揚,艾琳則不時含笑望他。這等景象,落在沈宇眼中,不由得湧起陣陣難過,心頭酸酸苦苦,滋味難以形容。街道快要走完,兩旁的店鋪,行人稀落。這是因為這一段街道,臨街許多屋子住家,不是店鋪。同時大概也由於離中心區較遠,故此特別少人行走。
厲斜首先勒住坐騎,艾琳已衝出五六步,這才停住。她心念一動,烏煙豹便能得知,竟自動後退,直到恢復與歷斜並排而立,這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