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紅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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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救了烏雞國王，在烏雞國到換了通關文牒，受國王盛行款待之後，便繼續了西行之路。

那皇帝閣淚汪汪的送別之後，遂與眾臣回去了。

一行人上了羊腸大路，一心前往靈山，離了烏雞國，夜住曉行，將半月有餘，忽又見一座高山，真個是摩天礙。

三藏馬上心驚，急兜韁忙呼悟空。

悟空道:“師父有何吩咐？”三藏道:“你看前面又有大山峻嶺，須要仔細堤防，恐一時又有物來侵我也。”悟空笑道:“只管走路，莫再多心，老孫自有防護。”唐僧只得寬懷，加鞭策馬，奔至山岩，果然也十分險峻。

陳凡走在這山路之間，心裡卻是思索著，過了烏雞國，就到了那紅孩兒的地頭了吧！

要說這紅孩兒，也是一個異種，修成的神火連孫悟空都著了道。

而且還被有心的觀音大士收去做了童子，如若不是觀音大士收了此子，後火焰山之時，牛魔王念及舊情，只怕就將芭蕉扇借給孫悟空了。

畢竟兩個乃是八拜之。

自從老君丹爐落下的那一刻起，牛魔王一家就已經被算計上了，參與其中的陳凡豈能不知？

那牛魔王是西天路上頗有野心，又修為高深的妖，乃是‘重點打擊對象。’但事情的起因，卻是紅孩兒想要吃唐僧，否則認了孫悟空這個叔叔。還能有那麼多事？

一行人正在山裡前行，只見那山凹裡有一朵紅雲，直冒到九霄空內。結聚了一團火氣。

悟空大驚，走近前，把唐僧搊著腳，推下馬來，叫:“不要走了，妖怪來矣。”除了陳凡打量著那直衝九霄的火氣，神淡然。慌得個八戒卻是急掣釘鈀，沙僧也是忙輪寶杖，把唐僧圍護在當中。

卻說紅光裡。真是個妖，他聞得人講:“東土唐僧往西天取經，乃是金蟬長老轉生，十世修行的好人。有人吃他一塊。延生長壽。與天地同休。”他朝朝在山間等候，不期今到了，不是那紅孩兒又是誰來？

紅孩兒在那半空裡，正然觀看，誇讚不盡道:“好和尚！我才看著一個白麵胖和尚騎了馬，真是那唐朝聖僧，卻怎麼被三個醜和尚護持住了！一個個伸拳斂袖，各執兵器。似乎要與人打的一般。”紅孩兒與陳凡目光相對，不由驚疑道:“噫！不知是哪個有眼力的。想應認得我了，似此模樣，莫想得那唐僧的吃。”以陳凡的神識，又是有心之下，自然看到了火氣中藏身的紅孩兒。

沉半晌，紅孩兒以心問心的自家商量道:“若要倚勢而擒，莫能得近，或者以善他，卻到得手。但哄得他心惑，待我在善內生機，斷然拿了。且下去戲他一戲。”紅孩兒即散紅光，按雲頭落下，去那山坡裡，搖身一變，變作七歲頑童，赤條條的，身上無衣，將麻繩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樹梢頭，口口聲聲，只叫“救人！救人！”卻說孫悟空忽抬頭再看處，只見那紅雲散盡，火氣全無，便叫:“師父，請上馬走路。”唐僧道:“你說妖怪來了，怎麼又敢走路？”悟空道:“我才然間，見一朵紅雲從地而起，到空中結做一團火氣，斷然是妖。這一會紅雲散了，想是個過路的妖，不敢傷人，我們去耶！”八戒笑道:“師兄說話最巧，妖又有個甚麼過路的？”悟空道:“你哪裡知道，若是哪山哪的魔王設宴，邀請那諸山各之赴會，卻就有東南西北四路的靈都來赴會，故此他只有心赴會，無意傷人。此乃過路之妖也。”唐僧聞言，也似信不信的，只得攀鞍在馬，順路奔山前進。

正行時，只聽得叫聲“救人！”唐僧大驚道:“徒弟呀，這半山中，是哪裡甚麼人叫？”悟空上前道:“師父只管走路，莫纏甚麼人轎騾轎，明轎睡轎。這所在，就有轎，也沒個人抬你。”唐僧道:“不是扛抬之轎，乃是叫喚之叫。”悟空笑道:“我曉得，莫管閒事，且走路。”唐僧依言，策馬又進，行不上一里之遙，又聽得叫聲“救人！”唐僧道:“徒弟，這個叫聲，不是鬼魅妖，若是鬼魅妖，但有出聲，無有回聲。你聽他叫一聲，又叫一聲，想必是個有難之人，我們可去救他一救。”悟空道:“師父，今且把這慈悲心略收起收起，待過了此山，再發慈悲罷。這去處凶多吉少，你知道那倚草附木之說，是物可以成。諸般還可，只有一般蟒蛇，但修得年遠深，成了魅，善能知人小名兒。他若在草科裡，或山凹中，叫人一聲，人不答應還可，若答應一聲，他就把人元神綽去，當夜跟來，斷然傷人命。且走！且走！古人云，脫得去，謝神明，切不可聽他。”孫悟空不多事，以他的聰明，如何猜不出這深山裡能有普通人？多半是個妖。

但是唐僧眼凡胎，又心善良，真真是個多事之人。

見到孫悟空一臉無奈，陳凡不由一笑，指了指前面，只見一個小孩童，赤條條的吊在一棵樹上。

那紅孩兒見呼救無人答應，當下就出現在了一行人的前行道路上。

唐僧見狀，便罵悟空道:“這潑猴多大憊懶！全無有一些兒善良之意，心心只是要撒潑行兇哩！我那般說叫喚的是個人聲，他就千言萬語只嚷是妖怪！你看那樹上吊的不是個人麼？”唐僧到了樹下，將鞭梢指著問道:“你是哪家孩兒？因有甚事，吊在此間？說與我，好救你。”小孩童眼中噙淚，叫道:“師父呀，山西去有一條枯松澗，澗那邊有一莊村，我是那裡人家。

我祖公公姓紅，只因廣積金銀，傢俬鉅萬，混名喚做紅百萬。年老歸世已久，家產遺與我父。近來人事奢侈，傢俬漸廢，改名喚做紅十萬，專一結四路豪傑，將金銀借放，希圖利息。

怎知那無籍之人，設騙了去啊，本利無歸。我父發了洪誓，分文不借。那借金銀人，身貧無計，結成兇黨，明火執杖，白殺上我門，將我財盡情劫擄，把我父親殺了，見我母親有些顏，拐將去做甚麼壓寨夫人。

那時節，我母親捨不得我，把我抱在懷裡，哭哀哀，戰兢兢，跟隨賊寇，不期到此山中，又要殺我，多虧我母親哀告，免教我刀下身亡，卻將繩子吊我在樹上，只教凍餓而死，那些賊將我母親不知掠往那裡去了。

我在此已吊三三夜，更沒一個人來行走。不知那世裡修積，今生得遇老師父，若肯舍大慈悲，救我一命回家，就典身賣命，也酬謝師恩，致使黃沙蓋面，更不敢忘也。”陳凡打量著眼前的孩童，不難看出紅孩兒不過是天仙修為，不知如何修成那連孫悟空都著了道的神火？

還是孫悟空知道是自家侄兒，太過大意？

能讓孫悟空天生石猴的身吃虧，本領已是不俗，按說牛魔王的兒子，本體應該是一頭牛才對，如今看來卻又不似。

陳凡打量著孩童，唐僧卻被孩童這一番言語動，認了真實，起了憐憫之心，就教八戒解放繩索，救他下來。

那呆子沒有陳凡的神識眼力以及先知先覺，又沒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哪裡識得妖，當下便要上前動手。

悟空在旁，忍不住喝了一聲道:“那潑物！有認得你的在這裡哩！莫要只管架空搗鬼，說謊哄人！你既傢俬被劫，父被賊傷，母被人擄，救你去與誰人？你將何物與我作謝？這謊脫節了耶！”以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如何看不出這孩童乃是一個妖？

孩童聞言，心中害怕，就知這猴子是個能人，暗將他放在心上，卻又戰戰兢兢，滴淚而言曰:“師父，雖然我父母空亡，家財盡絕，還有些田產未動，親戚皆存。”悟空道:“你有甚麼親戚？”孩童道:“我外公家在山南，姑娘住居嶺北。澗頭李四，是我姨夫，林內紅三，是我族伯。還有堂叔堂兄都住在本莊左右。老師父若肯救我，到了莊上，見了諸親，將老師父拯救之恩，一一對眾言說，典賣些田產，重重酬謝也。”八戒聽說，扛住悟空道:“哥哥，這等一個小孩子家，你只管盤詰他怎的！他說得是，強盜只打劫他些浮財，莫成連房屋田產也劫得去？若與他親戚們說了，我們縱有廣大食腸，也吃不了他十畝田價。救他下來罷。”八戒只是想著吃食，哪裡管甚麼好歹，使戒刀挑斷繩索，放下孩童。

孩童對唐僧馬下，淚汪汪只情磕頭。

唐僧心慈，便叫:“孩兒，你上馬來，我帶你去。”

“師父啊，我手腳都吊麻了，疼痛，一則是鄉下人家，不慣騎馬。”孩童眼珠一轉，看著唐僧，可憐兮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