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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恰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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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心他有無去打過防疫針,轉念一想,我也不是狗,應該不至於造成狂犬病之類的惡果。

見我進門,阿海撂下書,怔仲的望向我,眼神有些異樣。

我啜嚅著不知該說什麼,雖然之前劣跡斑斑,但如此嚴重的內訌卻是不曾有過的。

“你放心,我將來必定娶你。”他低聲說了,表情嚴肅,我卻懵懂無語。

但既然沒有發飆,自然也就和好了。

其實那句話我一直記在心上的,直到很久以後。

其三。

初中時,三人集團不得不解散了。

我仍舊在原學區上的中學,溫靜和阿海跟著各自家裡分別去了城南和市區。我們終於拉開了距離,來往稀少。

有時候,地理上的遠近並不算什麼,應著地位,身份而拉開的距離才真能叫人疏遠。

聽說阿海在一中的成績還是同樣的傲人。他一貫如此,即使逃課,即使調皮,但學習總是很好,所以老師和家長能一次次原諒他的頑劣。

初三時,我在自己學校意外見到了阿海。

他是來參加數學競賽的。而我沒能入選,數學一直是我的弱項,這讓我頗有些失落。

遠遠的在走廊上瞟見他正和自己學校的同學說話。

我遲疑著走過去,他看到了我,便停下來子著我。

他長高了,天生的秀才模樣,白淨瘦削,眼神依然清澈。

我們終究只是相互點頭對笑了一下,然後擦肩而過。

錯的那一刻,我卻明顯覺察到了他臉上泛起的微紅。

那種覺真是奇妙,後來我經常回想起這一幕,總是猜測他為什麼臉紅。

我當然沒有和阿海走到一起。一切生於朦朧而止於朦朧。

每個人的豆蔻年華中都會有些疏淺的影子,淡淡的,羞澀的,有時會帶點秋風秋雨似的憂傷,卻總有些強說愁的意思。

一切才剛開始,那麼漫長的路其實僅走了一步而已。來不及細說,來不及回味,眼前即掠過新的風景,心裡體會著新的滋味,滿心洋溢著歡快,那麼多熱鬧紛華湧到面前,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我們跌跌撞撞的往未知裡闖著,不曾有過停頓的念頭。

等終於想到要駐足回首時,卻發現已經繁華過盡,燈火闌珊處空無一人。

後來聽說阿海和溫靜上了同一所大學,順理成章的成了一對。鍾家大人極喜歡溫靜的溫婉賢淑,加上她家世也好,兩家算得上世,背地裡早拿她當兒媳看待了。

溫靜也是極善解人意的。高考填志願,鍾父希望兒子讀法律,將來順風順水,可是阿海偏填了財經系,惹老子生氣了好一陣,倒是溫靜亡羊補牢似的填了法律系,聊以安,所以鍾父總誇溫靜比自己兒子強。

這些自然都是溫靜跟我說的。

我們兩個在網絡上熱乎得死去活來,其實細想想,談來談去說得最多的話題還是阿海。

阿海於她,是全部的世界,而於我,已成了故人,遙遠而模糊。

此時,我們坐在錦江頂層的旋轉餐廳,眺望這城市新月異的變化,遙想起從前的那些趣事,笑靨如花。

眼前的溫靜,緞金的中袖唐裝配一條齊膝黑裙,端淑雅緻,一頭烏黑的披肩長髮依然靚麗,尤其那一份嫻靜優雅,更是讓我望塵莫及。

“去歐洲就是比去美洲好,瞧你這氣質,全不像留美的人那樣,做什麼都急煎煎的。”我由衷的嘆。

溫靜只是笑,出一口小貝齒“秀妍,你還是那麼漂亮。”我失笑,12歲的時候第一次聽到有人讚我漂亮,那時還是一孩子王,整天就知道瘋。懵懵懂懂的回去照鏡子,恰好有張山口百惠的畫刊在旁邊,我對著鏡子一笑,細眯眼,小虎牙,和山口百惠還真有點象,從此便以美女自居。

可惜臉部的黃金配比過早出現,以至後來越長越不堪,生生的從小天鵝變回了醜小鴨。

“阿海呢?”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本來也說一起來的,臨時有點事,讓我跟你打個招呼,改天一定好好聚聚。”溫靜一臉的抱歉。

我低首掐了下手指,原來有七年沒見過他了。

“你在想什麼?笑得這麼開心。”溫靜好奇的望著我。

“呵呵,想起小時候打預防針,阿海死活不肯去,結果被他媽扛著一路狂奔,沒想到這小子機靈的吊上了路邊的一竹子,就是不肯下來,後來他媽揚言要回去拿菜刀來劈,才乖乖下來了。”溫靜也是大樂“還說他呢,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到了注室,醫生剛一舉針筒,你就把人家祖宗八代都罵過來了,結果還喚來兩條壯漢,才把你制伏。”多悲壯的童年呃。

“知道麼,那個給我打針的醫生現在都是三院的院長了。我有次看病,還遇見他,他不認得我,卻認得我媽,又把我給數落了一通,真會記仇。”

“唉,好像就在眼前,可一轉眼我們也這樣大了。”溫靜嘆道。

原來長大了,做的最多的事還是嘆。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辦喜事?”我只顧微笑著問。

溫靜淡淡道:“再說唄。”他們兩個分分合合也鬧了這麼些年,我明白不是溫靜的錯,她一心一意的撲在阿海身上。問題是阿海,身邊總有些花花草草的困擾,這年頭,大概家室好的男人走到哪裡都不會風平靜,誘惑太多了。

“他總是對我若即若離的,有時候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只能安她“他其實心裡明白你的好,只是需要收收心而已。更何況,你們現在都回來了,他父母也總是幫你的。”溫靜緘默不語,似在沉思。

“工作有什麼打算?”我只得轉了個話題。

“我在聯繫一家律師事務所。”

“阿海呢,應該會去你爸的公司罷?”我猜。

溫靜搖搖頭,神情有些無奈“我爸也這麼希望,他推了,說是另有打算。”

“秀妍,你呢?為什麼還是一個人?”這樣的問題讓我無從回答,只得乾笑笑“我不是在等麼,等一個能讓我心甘情願嫁的人。”我們的心事都在網絡上換過,所以無須多言,彼此均領會得。

“還是,不要太沉溺過去了。”末了,她只說了這麼一句。

我想否認,卻有點心虛,最終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