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白壁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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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手書生沉一陣,見靜一道人仍自一言不發,突然一改莊容,哈哈笑道:“虧你還是修道之士,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沉不住氣,看你這種樣子,好像大禍就要臨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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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一道人面現苦笑,道:“楊兄不要取笑,貧道數十年江湖行走,不知見過多少大風大,遇事幾曾皺過眉頭?”頓了一頓之後,又道:“我是在想,七絕莊既然網羅了這許多奇人異士,到處擴張勢力,廣設分舵,一定雄心不小,如若再假時,讓他們羽翼豐滿,實力充足之後,定要興波助瀾,捲起滿天風雨,屆時首當其衝的,必然是我們宇內五嶽,而我們卻又東南西北,各在一方,各自為是…”聖手書生聽話辨意,已知他心中想的是什麼?下文要講什麼?立時接口笑道:“這個不用擔心,我書呆子早已想好了!”靜一道人道:“楊兄既有妙策,何不說出讓我窮道士聽聽!”聖手書生笑道:“眼下臘盡冬殘,時間上已來不及,你我不妨就此分道回山,各自料理一下私事,來年開之後,你上一趟少林寺;我到泰山去找羅宜軒,順便邀一下陳其宇兄弟,大家約一個地方,在一塊兒商量商量,只要彼此不存私心,互相捐棄已見,好生研究個對策出來,漫說是一個‘七絕莊’,就是再加上一個兩個,又有何懼?”他這番合情合理,面面具到的妙論,直聽得靜一道人暗裡讚歎不已,人言聖手書生策無遺算,果然傳言不虛。當下接口說道:“楊兄卓見,貧道佩服!敬遵楊兄吩咐,貧道就此別過!”合掌當打了個稽首,雲拂一擺,徑自轉身而去。
聖手書生目送靜一道人走後,又向蒲逸凡說道:“我剛才講的話你已聽過了,回去跟令尊一說,教他明年開之後,最好也來參加這次大會!”說完,也不等蒲逸凡回話,掉頭直奔荊州而去。
蒲逸凡望著二人漸漸遠去的身形,心中彷彿失掉了什麼,又像得到了什麼,但再一細想,卻又是一無所失,也一無所得。
他呆呆地立在當地,想了許久許久,也想了很多很多!他覺得自己有如一葉失了舵的扁舟,航行在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之中,上面是漫天的狂風暴雨,下面是不絕的洶湧巨,聽其風吹雨打,隨著巨沉浮…雖也知道風雨過後會有一個陽光普照的晴天,但那只是想象中的未來,並不是現在!
他眼下要做的事情很多,查訪殺害師父的仇人,打探師妹李蘭倩的下落,還有那位玄裝少女的去向…但又不知從何作起…。
正在想得呆呆出神,茫然不知所以之際,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地“的的得得”之聲,蒲逸凡聞聲側目,定神望去,只見灰塵飛揚之中,飛也似地馳來一匹白馬,待看清了馬上之人以後,心中猛地一怔!暗道:“她不是扶冷桂華走了很久麼?怎地突然又回來了?難道又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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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忖未了,奔來的一人一騎,已停身在八尺開外,只見馬上坐的玄裝少女,黛眉一皺,暗帶責意地說道:“蒲相公,你怎麼還在此地?眼角向四周掃掠了一下,忽然“咦”的一聲,問道:“那道士與那書生呢?他們都走了麼?”蒲逸凡暗道:“你這話問的忒也奇怪,既然人不在這裡,當然是走了,不走難道還會飛天人地不成!”心中雖然到她問的奇怪,但知她並非無因而發,立時接口答道:“兩人都走了,剛才走!”玄裝少女道:“走了就好!”拿眼將蒲逸凡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陣,忽然羅袖掩“噗哧”一笑道:“蒲相公,看你人倒是很聰明,怎地這樣糊塗?”蒲逸凡見她看著自己忽然發笑,又說自己糊塗,一時間不明白她究竟是什麼意思?吶吶地說道:“蒲逸凡天生愚魯,姑娘…何不明言…
玄裝少女正容說道:“這等殘臘之天,人家穿狐掛裘,足不出戶,尚且牙兒直打哆嗦,冷得叫苦不迭;你卻站在這荒郊野地,僅穿一件貼身短祆,縱然你是練武之人。不畏寒冷,但教別人見了,也有點不倫不類,顯得不合時宜吧!”此言一出,蒲逸凡恍然醒悟,正要說話,玄裝少女又已帶著疑惑的語氣,搶著問道:“難道你間包裹之中,沒有隨身的衣物麼?”蒲逸凡聽她提起間的包裹,用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暗自責道:“蒲逸凡哪蒲逸凡,你也真糊塗得可以,人家明告訴過你,包裹中有隨身的衣物,你卻待著七想八想,不知想些什麼?竟連這樁引得別人拼死拼活,眼下急須要明白的大事也給忘了!”當下解開間的包裹,打開一看,心頭又是猛的一怔!不知是喜?也不知是苦?暗道:“天下那有這等巧事!”眼望著包裹中的物件,呆呆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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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包裹之中,有一本小冊子,一件青布棉襖,一頂文巾,還有幾十兩散碎銀子。他知道那些銀子,是自己沿途用來落店吃飯要用的;那本小冊子,則是自己爹爹畢生心血手著的一本拳譜,北嶽武學的華,全部都在裡面;那件青布棉襖,不僅是穿來掩體遮寒,且在夾層以內,還藏著一本師父以命換來的武學奇書,自己能否報卻仇怨,全在這本書上…
這些東西,對他是如此悉;這些東西,對他是如此重要;但這些東西,卻又都是他昨夜在荒林古廟中,想像中一定被焚燬了的。此刻意外地又出現在眼前,他那得不怔愕?又那得不驚喜?但這些東西又是何人自廟中搶了出來?又為何不徑自拿走,反而還給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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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裝少女看他呆呆出神的神情,已知他心中正在想些什麼,微微一笑,道:“蒲相公,世間上沒有揭不開的謎,也沒有想不通的事,但不一定稍思即得,一蹴即就;須得親視各人的際會怎樣?機緣如何?要是際會不到,因緣不合,空想又有什麼用呢?”蒲逸凡聰明絕頂,一點即透,雖在思索入神之時,仍能隱隱辨出她的話意,側臉望著玄裝少女,靦腆笑了一笑,道:“姑娘既教蒲某不要空想,想來姑娘定知箇中原委,何不明白地說了出來,以釋蒲某心中疑念!”玄裝少女低頭略一沉思,淺笑道:“際會不到,機緣不合,空想固然無益,但早得了秘蘊卻也有害,蒲相公,雲散自然見天,水落便會石出,你又何必急在一時呢?”蒲逸凡見她總是拿些隱含契機的話答覆自己,知道再問下去,她也不會說出來,當下也不再追問,沉一陣,忽然想起她不知為何去而復返,問道:“姑娘去而復返,不知為了何事?現在又要往那裡去?還有被你挾走的冷桂華呢?”玄裝少女聽他這麼一問,彷彿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似的,凝神朝來路上望了一會兒,陡然肅容說道:“蒲相公,快把衣服穿好,趕緊離開此地,等下恐怕走不開了!”蒲逸凡聞言向四周打量了一遍,只見四野空空,毫無異狀,不暗自奇道:“我不提起你去而復返,為了何事?你就像沒事的一樣,現在一提起,你又催我把衣服穿好,趕緊離開此地,你這不是故意在調理我麼?我偏不走,看你把我怎樣?”主意打定,當下如言把衣服穿好,戴起文生巾,雙手一拱,朗聲說道:“姑娘有事只管請便,蒲某想在這裡休息一下!”玄裝少女聞言臉一變,滿臉惶急地說道:“蒲相公,你這是在跟誰鬧彆扭?趕快上馬跟我走!”
“上馬”兩字方一入耳,蒲逸凡又是愕然一怔,兩眼瞪著玄裝少女,見她神惶急,二臉焦容,情知事情嚴重,但男女授受不親,光天化之下,兩個青年男女騎一匹馬,別人看了成什麼樣子!
心中猶豫不定,口裡隨即說道:“為了蒲某的事情,給姑娘多惹麻煩,我總覺得不好意思,姑娘還是先走吧!再說…”想到兩人同騎一馬,尷尬地望著她,倏然住口。
玄裝少女那能不知他的心意,黛眉一鎖,暗叱一聲:“好不知輕重,到了這般時候,你還拘的什麼俗禮。”心知他必是不肯與自己同乘一馬離開此地,妙目轉了兩轉,已自想好主意,故作無可奈何地說道:“蒲相公既然不願同我走,我也不好勉強!”右手帶動韁繩,兩腿一夾,嬌喝一聲“起”白馬立即希聿聿一聲長嘶,直向來路之上,四蹄翻飛疾奔!
這時,蒲逸凡距她不過丈許遠近,又是對面而立,眼看當面奔來的馬勢,本能的閃身一讓,但他剛剛閃開身形,白馬已擦身而過!
玄裝少女馬上柳微挫,玉臂電伸,順勢一帶一提,把蒲逸凡挾了起來,接著極其巧妙的往後一送一轉,蒲逸凡便身不由主地騎上了她身後的馬背。
這不過眨眼間的事情,蒲逸凡要想說一句話的時間也沒有,剛在她身後還未坐穩,又聽她嬌聲道:“你大概從來沒騎過馬吧?趕快抱緊我,摔下去了可不是好玩的!”蒲逸凡雖然藝出兩家,內外工夫都有了相當的成就,但對於騎術一道,卻是毫無經驗,坐在她的身後,只覺得全身搖晃不定,顛簸得難以把持,好幾次想用勁把身子穩住,但一點也使不上力,此刻聽她這麼一說,不低頭一瞧,只見馬蹄翻騰,塵土飛揚,一躍之勢,就是一丈七八,四蹄略一點地,接著又騰身躍起,兩旁景物疾閃,耳邊風聲呼呼。突然聽得“希聿”一聲長嘶,想是坐騎遇到了障礙,猛地一個急騰,向後搖晃的身子,陡然向後一斜,險些被摔了下去!驚駭之下,連待出口的話也沒說出,隨著白馬的前蹄點地,後腳騰空的翹起之勢,本能的兩臂一張一合,將玄裝少女抱了個結結實實!
這只是一種極其自然的反應,蒲逸凡在張臂抱之時,倒不覺得什麼,但在抱實之後,就到是作了一件重大的錯事一樣,心中不知是歉疚?還是動?隨著忽起忽落的馬勢,上下翻騰急劇地跳動不已…!
心神震盪以下,暗暗忖道:“她雖然有言在先,自己也是迫於事實,並非有意如此,但她究竟是個青年女子啊…”耳際突然響起玄裝少女急促地嬌呼:“蒲相公,我…我氣也快…不過來了!”敢情是他一時情急,用力過猛,抱得太緊了一點,她有些受不了。
蒲逸凡聞聲恍悟,暗自罵了一聲:“真該死!這麼緊緊地抱著,漫說在是這顛簸的馬背上,就是平常,時間稍久,恐也受不了,當下兩臂略松,訥訥地說道:“蒲某魯莽無知,姑娘不要見怪,可曾傷著了麼?”玄裝少女嬌笑一聲,低低地答道:“沒有!”停了停,又道:“蒲相公,你好好抱住我,我要馬兒再跑快點,想在他們未趕到之前,闖了過去!”蒲逸凡聞言奇道:“姑娘,這話我不明白,‘他們’他們是誰?要闖過那裡?”玄裝少女把馬勢稍微緩了一下,轉頭說道:“蒲相公,這個你暫且不要問,待闖過去後,我自然會告訴你。”皺眉略一沉,繼續說道:“少時不管發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管,並請裝成若無其事一般,不要讓他們看出一點破綻來!”蒲逸凡不解地問道:“姑娘,你要我裝什麼樣子呢?對裝模作樣之事,我長了這麼大可從來就沒做過!”玄裝少女不理他的回話,陡然勒停馬勢,翻身下馬,從馬頭解下一韁繩,仰望著蒲逸凡說道:“蒲相公,你移前一點,我們換個位置吧!”蒲逸凡見她這般做作,不知她究竟是什麼意思,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出個什麼花樣來。”當下一聲不響,向前移了尺許。
玄裝少女騰身躍上馬背,用韁繩把蒲逸凡攔纏了兩轉,打了一個結,系在自己的帶上,然後說道:“蒲相公,這下你明白了吧?”蒲逸凡略一尋思,已明白她這般做作是為了什麼,要自己裝的又是什麼,立時接口說道:“你可是要我裝成一個道受了傷的俘虜?”玄裝少女似是被他一言即猜中了自己的意圖,對他過人的聰慧到欣喜,柔聲笑了笑,道:“蒲相公,你真聰明!只是太委屈你了。”微微一頓之後又道:“蒲相公,少時不管是有人出手攔阻,或是盤問什麼?你可只能張起耳朵聽,不要睜開眼睛看,因為在形上我們可以隨意裝做,不慮有失,但一雙眼神,卻是怎樣也假不了的!”蒲逸凡應聲道:“姑娘請放心,若是裝神扮鬼,蒲某自然不會,但要演一個道受傷的俘虜,我倒有幾份…”玄裝少女似乎知道他下文要說什麼,笑聲接道:“我知道,蒲相公這幾天有了遭擒受傷的實際經驗,演來定然維妙維肖,很有幾分把握…”蒲逸凡聽得臉上一熱,暗道:“受傷遭擒,那是我技不如人,你縱然對我有天大的恩惠,也不該用這些話來恥笑於我,蒲某堂堂七尺男兒,寧可濺血五步,也不能受你當面譏笑…。”意念一動,不等玄裝少女話完,立即悻悻說道:“蒲某學藝不,跟著姑娘是個累贅…”雙手一按馬背,準備騰身下馬,那知身子剛離馬背,突覺間一緊,敢情是間纏的韁繩,尚系在她的帶上,驀地丹田提氣,力聚右掌,反臂一式“書生背劍”掌緣橫切疆繩,但唯恐一切不斷,接著順勢一拖,只聽“吱”地一聲脆響,韁繩應聲立斷,人便墮落實地。
落地之後,更不待玄裝少女出言解釋,又自雙手一拱朗聲說道:“姑娘雲情高誼,蒲某水銘肺腑,但蒲某身負血海深仇,牽涉太多,前途風險重重,實不敢連累姑娘…”話未說完,徑自疾步轉身,展開腳程,向前奔去!
這不過眨眼間的事,等到玄裝少女發覺自己失言,想要拿話解釋時,蒲逸凡已騰身下馬,講了幾句過節話,含忿而去!
玄裝少女呆呆地坐在馬上,望著蒲逸凡漸漸遠去地背影,不暗暗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蒲相公,我本是說的幾句無心話,你就發這麼大的脾氣,須知你這一走不打緊,可害得我受人之託,不能終人之事,眼下重重風險若不能安渡過去,萬一出點差錯來,你教我拿什麼話向人待?
…
”雙手一帶韁繩,忙自催馬追去。
蒲逸凡似是生怕玄裝少女在後追趕,故在奔行之中,並不時掉頭回望,見玄裝少女果然策馬追來,腳下一面加快速度,心中同時暗暗想道:“適才騎在馬上,那馬一躍就是一丈七八,縱躍如飛,自己就是腳程再快,若不想個法子把她擺開,只怕不出片刻,又要被她追上,到時她再來個故技重施,以她那身奇妙的武功來說,自己就只有束手待縛的份兒…”心念轉動之間,不極目向前望去,發覺自己此刻奔行的路線,正是陽關大道,前面一望無際,不但看不到一條分岔小路,就連足可隱身的樹林也沒有,左側遠遠倒是隱現出一片山林,匆匆一瞥之下,只見籲陌錯,田埂起伏,全是荒煙枯草,連通路都沒有的一片叢林。
忽聞一聲“希聿聿”的馬嘶自身後傳來,敢情是玄裝少女越迫越近,情知再要循著大道奔跑,立刻就要被她追上,心中一急,再也顧不得有路無路,驀地縱身斜躍,落在左側荒田以內,直向遠處那片山林奔去!
玄裝少女原本打算追上蒲逸凡之後,再陳以利害,勸以好言,仍按自己原來計劃,幫他渡過眼前這重風險,那知眼看就要追上之際,見他忽然折向落荒而去,知道他有心擺開自己,就是追上了也是無用,當下停住馬勢,循著他奔行的方向望去,見前面隱現一山林,頓時花容變,惶急地高聲叫道:“蒲相公,請暫停片刻,我有要緊的話說!”這時,蒲逸凡折人荒田,離大道已有三、四十丈遠,聽得玄裝少女高叫之聲,不覺緩下疾奔之勢,和聲問道:“不知有何要緊之事?姑娘請講當面,只要不為蒲某的事情連累姑娘,其他一概遵命!”玄裝少女見他說話的口氣雖很委婉,語意卻是十分堅決,知道眼下不論是坦陳利害,或是好言相勸,他皆不會接受自己的意見,無可奈何地歉然說道:“蒲相公這麼擇荒而走,不知要到那裡去?”蒲逸凡見她不答反問,不知她又在玩什麼花樣,當下怔了一怔,道:“這個不用心,蒲某自有去處,姑娘有什麼要緊的話,請快講吧!”玄裝少女想了一下,肅容答道:“蒲相公身懷重寶,萬目瞪睨!常言道,能忍一時之氣,可免百之憂,盼能衡權輕重,不要意氣用事,讓我聊盡心力,幫你度過眼下這重風險!”蒲逸凡聞言暗道:“我以為你真有什麼要緊的事,原來講去講來,歸結底還是要我轉向回頭,跟你一起走,但我既已回絕在先,任怎麼也不能出爾反爾於後。”當即堅決地說道:“姑娘用心良苦,蒲某衷心戴,眼下莫說是什麼風險,就是刀山劍樹,在下也要闖他一闖,姑娘好意,蒲某心領!”玄裝少女聽話辨意,知他心意堅決,就是自己妙舌生花,他也不會心回念轉,改變主意,不由嘆了口氣,幽幽說道:“蒲相公既然執意不肯,我也不能勉強!最後謹以‘遇水隨,適林止步’八字相贈,務請牢記心頭!”說罷,深情款款地注視了蒲逸凡一會,才自催馬緩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