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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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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她又笑了,那時她撞得那麼嚴重,他都沒來看一眼,這麼想著又矯情地心酸了一下“嗯,早就好了,勞你費心了。”他跟她四年沒見,難道只是為了聽她說一句“勞你費心”嗎?

蘇鏡希被刺了一下,頓時連呼都不平穩了。一輛寶藍的轎車停在醫院門口,車窗打開了,出安陽純淵淡然的臉。

“不好意思,先走一步了。”蘇鏡希對懷裡的孩子說“小哲,跟阿姨再見。”小哲乖乖地揮了揮手:“阿姨再見!”安陽純淵衝她點了點頭,她微微垂下眼,車門打開了,車門又關上。她看見小哲從後面爬到前面,高興地給舅舅獻吻。而蘇鏡希坐在後座,低著頭,本沒回頭看她一眼。她覺得臉上的笑容都快維持不下去了,成年人的虛偽,她用了那麼久也只學到一點兒皮

安陽純淵在後視鏡裡看見容青可鑽進一輛出租車,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蘇鏡希扭頭看著窗外託著下巴,滿臉都是強忍著快哭的表情。小哲小小年紀就懂得察言觀,坐在旁邊苦著一張臉不說話,不多會兒就頭一歪躺在他爹地的大腿上睡著了。他低頭看著小哲,又從後視鏡裡看到安陽純淵似笑非笑的臉。

“現在看她好好的,你不是應該放下一切,開始新的生活嗎?”蘇鏡希搖搖頭,摸著孩子柔軟的頭髮,呆呆地說:“如果那個孩子生下來,也有小哲這麼大了。”四年前,容青可在去醫院做手術的路上遇見蘭禮中學的學生。是個叫方的女孩子和,很喜歡蘇念,五六個女孩子騎著電單車去玩,偶然遇見她了,便一路上跟著冷嘲熱諷。蘇鏡希知道容青可雖然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卻也不是肯嘴上吃虧的人。結果那個女孩子惱羞成怒,猛地一擰加速當,頭腦發熱就撞了過去。

爸爸把他關在房間裡,就像關蘇念那樣,他砸了屋子裡所有能砸的東西,絕食、抗議,怎麼都沒有用。

終於還是陶林織跑到蘇家,隔著門對他說:“可可讓我帶個話,你不用鬧了,她本不想見你,她恨死你了,躲你都來不及了,請你不想要再打擾她的生活好嗎?”她的心真狠!

這是懲罰。他不去打擾她,整整一年,他不說話,也不出門,害怕看見陽光,也不想見人,除了睡覺什麼都不想做。再怎麼好的身體因為不在意,也就被折騰壞了,嚴重的胃潰瘍,最後不得已切了三分之二的胃——直到緋和阿澈的孩子出生。

夏緋哲在他面前一點一點地長大,對他笑,揪著他的衣襟不放,顫巍巍地學走路。有一天他正把小哲抱到澡盆裡,往裡面丟小鴨子,孩子突然張口叫了聲“爹地”所有刻意去遺忘去忽略的過去,全部都湧上來,連同他愛的人看著他時溫暖的眼神,那不是假的。在小哲的笑容裡,他像個小孩子一樣坐在澡盆邊上大哭起來。

從那以後他又開始憎恨她。

其實也不知道要憎恨什麼,似乎只有心裡那點兒隱約的恨意和厭惡才能讓他活下去。無論多年辛苦也想漂亮地活下去,讓那個人看見,讓那個人痛苦,讓那個人後悔。

可是她再見他時是笑著的,還能雲淡風輕地說一句“你兒子好可愛”她,果真一點兒都不在乎他。

那一瞬間,他差點兒哭了,也只是差點兒,在她面前擺出怨夫的姿態,那就太好笑了。蘇鏡希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沒放下,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放下。

5雪斷斷續續地下了幾天,白天出了會兒太陽,晚上又接著下起雪。路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不時能看見走在路邊的人,突然摔個四腳朝天,爬都爬不起來。容青可堅持去上班,越是害怕跌倒,兩條腿便糾結得像麻花,摔倒的樣子自然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看見路過的人都拼命忍住笑的樣子,她也不在意,反正臉皮厚,拖著疼得發顫的左腿坐在路邊休息,被冷風一吹又頭痛裂,乾脆掏出一支菸顫巍巍地點燃。不多會兒便有高中生模樣的女孩子問她是不是崴了腳之類。

她搖了搖頭,知道自己坐在這裡也嚇人的,打了輛車回到公寓。司機師傅沒有零錢找,她的零錢不夠,正糾結著,卻看見有人敲了敲窗戶,把錢遞進來。

容青可有點兒恍惚,即使眼前的大男孩變化不小,那雙狹長秀麗的狐狸眼卻也忘不了。

他將近一米八個子,站在她面前,陌生得讓她不敢靠近,也覺得有點兒害怕。他現在已經是大狐狸了,以前尚且那麼鋒利,如今呢?不行了,她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健康朝氣蓬的年輕女生了,經不起什麼折騰。

蘇念並不動,看了看她的腿,蹲下身:“可可,我揹你。”

“不,不用了。”她後退一步,蘇念卻不容拒絕地拉過她的胳膊,很輕鬆地把她背起來“可可,你不要怕我。”這句話說得委屈的。

容青可要是十七歲的懷少女,肯定就心軟成棉花糖,但是她也算是經歷過風的人,總會長几個心眼。把蘇念當小孩子會吃虧的。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我跟小織姐姐一直有聯繫。”蘇念想了想後補充道“其實你在哪裡,做什麼,我一直都知道。”陶林織,你這個叛徒,你這個見忘友的傢伙!我腦子進水了才會相信你!你這個屢教不改的渾蛋女人!

蘇念忍不住“撲哧”笑了:“你別在心裡罵她,是我纏得她沒辦法,而且我也答應她不打擾你。這麼多年我都做到了。”

“我在北京的時候你也知道?”

“我去看過你,你換第三份工作的時候,住在地下室裡,你拎著從小區門口買的盒飯回家。”

“你小子是fbi啊!你饒了我行不行,我欠你們家的啊,你還讓不讓人活!”容青可掙扎起來。

“可可,你別這樣,我和以前不一樣了,你就再相信我一次不行嗎?”容青可放棄跟他溝通,反正說也說不過他,打也打不過他。以前明明是被他糾纏,卻被說成她引誘國家幼苗。這種事情如果非要說出個誰是誰非也沒意思,這種莫名其妙的清白證明起來也沒什麼意思,也沒人在乎。

她隨意地往沙發上一躺,把腿包在毯子裡,蘇念蹭過來,她皺了皺眉,見他眉眼之間都是小心翼翼,像是她又欺負小孩子似的,就嘆了口氣,隨他去了。她的後腦受過傷,總有些零零碎碎的後遺症,染上了許多老人家才有的習慣。頭枕在蘇唸的腿上,頭部的位被不輕不重地按摩著,頓時又糊糊地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