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我要發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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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蓋吳來說,僧人並不陌生。盧水胡人尊崇佛教,僅僅杏城一地,就有寺廟幾十座。
在北地傳教的大多是淨土宗,追求死後成佛,無論生前有多少罪惡,只要你願意成佛,相信淨土的存在,發願前往淨土,唸經和供養就可成佛。
前往南朝的僧人大多是“見成佛”的禪宗僧人。這也很正常,北地的胡人十分單純,像是殺鬼的那樣的,能把所有的經文背的滾瓜爛,可卻解釋不清楚意思,更別說以心印心,頓悟成佛了,對於鮮卑人、盧水胡人、匈奴人來說“我信佛有什麼好處,我如何能成佛”才是重點。淨土宗的教義最簡單,也就最適合在北朝傳播。
無惡不作的強盜、馬賊、傭兵,也許平裡全是一副殺人不眨眼的樣子,可依舊信仰佛教,尊敬僧人,期待死後能夠進入淨土,這在今人看來是相牴觸的一件事情,壞人怎麼能上天堂呢?
可在那個時代,這似乎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
就以魏國來說,魏國的鮮卑貴族多信佛,而淨土宗是要“發願”的,這也導致國內多立佛寺、佛像、佛窟。
“我發願造一座塔,以助我死後成佛”然後一座塔就這麼立起來了。
有些認為這個不是大功德,例如在敦煌修行的僧人,可能發願“敦煌鑿佛窟千座”這就不是一力能完成的了。在這個世上,誰有這種資本和能力呢?自然是各國的國主。
所以為了完成各自的“發願”有無數僧人開始積極的入世、甚至涉足政治,以完成自己的“願”可以行上“淨土之路”後世的蓋吳篤信佛教,從賀穆蘭第一次見到他,他的耳環便是兩個小佛像就可以看出。而如今的蓋吳顯然還沒到那種地步,他對僧人的尊敬只是族人生活中潛移默化造成的。
許多雜胡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他們居無定所,不識字、不會說鮮卑話、漢話,而也沒有專門的官府衙門安撫他們的生活、解答他們的疑惑。
可在佛門眼中,眾生是平等的,他們會在雜胡需要的時候庇護他們,教他們習文識字,照顧他們的兒家小,超度枉死的亡靈,安撫活著的生人。
在許多盧水胡的眼裡,這些僧人就是行走在人間的佛祖,對他們的尊敬也就越發強烈,幾近膜拜的地步。
蓋吳會脫口而出“你是什麼人”其實內心已經十分矛盾。他認為真正的僧人是不會傷害他的族人的,而這位僧人卻明顯會用別人的命來威脅他,這已經超出他以往對於“僧人”的慣有印象,以至於不相信他是“僧人”的地步。
無論是和北朝僧人還是南朝僧人,都尊崇佛家一個規矩——不殺生。
在這亂世之中,情願引頸就戮也不殺生的力量也是一種值得讓人尊敬的力量,所以從西域不停的有僧人前往東方,卻沒有死在路上,也沒有多少強盜和馬賊願意殺和尚,除了因為擔心遭了“果報”更多的是被這種神化。
這個談笑間用蓋吳的族人威脅他留下的僧人顯然不在這些僧人範圍裡。
面對蓋吳的質問,他笑著合掌。
“貧僧法號曇芸。”
“你…你怎麼可能是僧人?”蓋吳難以置信地伸出手指指了指他。
“哪裡有你這樣的僧人?!”曇芸的臉上依舊帶著那悲天憫人的微笑“貧僧當然是僧人,而且還是個大和尚。”
“你這麼年輕,居然是主持此寺之人?”大和尚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稱呼的。和尚是“上師”之意,在這個時代,敢自稱“和尚”的,都是一座寺廟的主持,或者通佛法到了一定的地步,也可以被稱為和尚。
否則就如同後世愛染和其師父那樣已經頗具佛之人,也不過只能被稱為“比丘”或者“野僧”罷了。
曇芸但笑不語,似乎在看一個被嚇壞了的小孩。
“你既然是大和尚,為何要傷害我的族人?我勸你將他們放出來,否則你破壞了戒律,即使再怎麼唸經也去不了淨土了!”蓋吳將雙手暗暗放在刀柄上,一旦發現曇芸有所不對,就要動手。
“既然世人殺生依舊可以成佛,為何大和尚殺生不能成佛?眾生既然平等,那大和尚做什麼,和施主做什麼,並無不同才是啊。”
“我不和你說這些虛話,我怎麼可能說得過你?你到底想要什麼?我孑然一身,身無分文,就算你想要我供奉你們什麼也是沒有的。我那些族人都是苦人,你若是想要抓他們去討賞,我勸你也…”蓋吳並不知道其中的關節,還以為康平寺的這位年輕主持發現了他的族人們是刺客,所以才先控制起來,想要和他聊一聊。
蓋吳此時還不是後世那種沉穩幹練的首領,面對這突發的情況,心中既慌亂又害怕,一開口就是虛張聲勢,亂了自己的分寸。
但他面對的明顯是涵養和閱歷都比他強的多的大和尚,後者不但不惱,反倒雲淡風輕地打斷了他的話。
“所以,我說我要找你聊聊啊。”到了這一步,再怎麼糾結也沒有用了,他來之前以防萬一,已經託了人去花府送信,雖不知道師父多久才能來,但時間拖延的越長對他就越有優勢。想到花木蘭,蓋吳猶如心中定了一定海神針,面對曇芸那像是若無其事的態度,蓋吳索席地盤腿而坐,強忍著讓自己定下心來。
“你要和我聊什麼,聊吧。”他突然淡定下來,曇芸反倒有些不適應了,待過了半晌,這才幽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