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光影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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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就這樣定了?給閻漁樵公開的表彰和嘉獎,以及陝西需要的賑災物資?”
“我提請諸位大人注意。”胡波打斷了吳若秋的話“閻漁樵是被那位大人謫貶到陝西戴罪立功的,我們在作出有關嘉獎決定之前是否應該更…謹慎一點?”五名內閣大學士面面相覷,神都有幾分不太自然。
“真有這個必要嗎,胡波大人?那位大人遠在萬里之外,唯一能代表他意志的就只有…”
“不!不能讓他們來干預國政!”於慶豐立刻說道。
“這個危險的先例決不能開!”
“好吧,忘掉我剛才的話吧,我想那位大人也會同意的。”胡波讓步道“讓帝國的內閣保持一致。吏部明天會張貼公告,宣召閻漁樵進京述職,對他的功績加以褒獎。”帝國萬曆十六年九月,北京城中某處。
這是一座普通的四合院落,乍一看起來與北京城中任何一棟建築別無二致。然而,只要稍加註意,便不難發現其中的異樣。雖然臨街的正門怎麼看都透著形容不出的緻和考究,一看就是權威顯赫的所在,但綴有七十二顆銅釘的紅漆大門上方竟然沒有門匾,屋簷下一排燈籠也沒有題上府邸的字號。而其中最為特別的則要數樹立在鏤滿雲紋浮雕的臺階兩旁那對石獸雕像了。按說哪怕是皇親國戚朝廷大員,門口擺上一對十三髻石獅便已臻極致,可這棟宅子前居然是對兩人高的墨
麒麟,石像連同底座用整塊黑曜石雕成,打磨得通體透亮如玉,這樣的怪事大概找遍帝國上下也看不到第二樁了。
在天子腳下生活了大半輩子,老北京市民們自然懂得好奇心是多麼一種大罪。想要過上安分守己的太平子,不關己的東西當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用不著多加提醒,人們自會小心地繞道而行,遠遠躲避這緊鎖大門後那片難以言表的陰霾。
既然抱有這樣的想法,巷子裡的普通居民看到一位用舊斗篷把自己渾身上下裹個嚴實,奇怪程度不亞於這座宅子本身的神秘人物站到麒麟石像前時,他們的第一反應會是轉身遠去也就再不奇怪。
斗篷怪客在兩座麒麟雕像之間足足徘徊了半刻鐘的時間,直到反覆確認巷子裡沒有旁人,這才小步走上臺階,遲疑著在包銅的大門上敲了兩下。
吱嘎一聲輕響,紅漆木門拉開了道一尺來寬的縫隙,一張稜角分明卻不帶表情的臉出現在斗篷客面前。
“是閻漁樵總督大人嗎?”來人明顯愣了半響,接下來,他苦笑著拉下斗篷兜帽。
“不錯,正是下官。看來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們啊。我此行是…”門房擺了擺手,退後一步將門拉開“閻大人,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請進來再說吧。”閻漁樵自嘲地搖搖頭,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厚實的硬木大門幾乎立刻在身後關了個嚴實。
剛踏上纖塵不染的水磨青石地板,閻漁樵便極快地朝四周打量了一圈,目光隨刻停留在旁側幾名手執竹帚清掃夾竹桃樹叢下的落纓的僕役身上。他們衣著與那門房完全一樣,都是一水的黑緞連襟長袍,領口處繡著個小巧的金徽章。雖然院子裡進了生人,執帚者們卻始終不抬一眼,只專注於自己手上的動作。閻漁樵暗暗留意到,他們那份氣定神閒的儀態,以及軍人般堅定準確的舉止,都絕非尋常下人所應有的。
“閻大人,”那門房走了過來,輕聲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這裡雖是內務御衛在京師的情報總部,但幾位大人卻都不在此間理事。請您隨我移步後院,那裡已經備好了車馬。”閻漁樵打開車門的一剎那,外面強烈的光亮令他一時有些目眩。馬車內部雖然陳設美舒適,但車廂兩側的百葉窗卻從外面釘死封牢,裡面還掛著一層厚厚的絨布帷簾,外面連半點光也別想透進來。
“我們到了。”馬車伕乾淨利落地跳下地來,順帶把手臂伸給陝甘總督搭了一把。
閻漁樵站直身子,好容易適應過來室外的明亮。從馬車行駛的速度和時間來估計,這裡應該是京師遠郊的山野,滿地茂密叢生的野草以及零星散佈的枯枝落葉也證實了這點。腳下的道路仍然是標準的帝國馳道,碎石基座上墊有摻有茅草纖維的黃土,夯實後再鋪以兩尺見方的石板作為路面。馳道順著來時的方向綿延不見盡頭,兩旁看不到一家半戶草房炊煙,顯然是處極為荒涼隱秘的處所。
“這裡就到黑石塔的區邊緣了,”馬車伕已經往前走了幾步,停下腳步扭頭說道“我們的馬車不能開進要
,大人只能自己走上去。”閻漁樵順著他的手勢看了過去,大約十餘丈外橫亙著一道木製柵欄,兩人高的尖頂木樁下還拉設了一圈
滿蒺藜的鐵絲網。一座木城門樓加上兩重拒馬將馳道攔
截斷,十名配備強弩的哨兵時刻引弦待發。
總督的目光逐漸上移,越過一片看起來像是軍營或住宅的房舍,黑石要的巨大剪影彷彿憑空幻化似的,一下子擠滿了他的整個視野。
高高在上矗立山頂,黑石要本身就好似一座絕仞巔峰的不朽崖壁,宏偉、莊嚴、不可一世。這座龐大無匹的城堡整體純以墨
玄武岩修建而成,幾乎將山頂整塊空地佔了個滿。接近四丈高的巨石城垣上,身著黑
戰袍的巡邏小隊往來不息。而作為城堡的主建築,高達十層的黑石塔則無疑是最為威嚴、顯赫的存在。即便站在數百步開外,當閻漁樵仰視塔頂那尊兩人高的麒麟巨像之時,也不免為這無上的壓迫
所懾,心裡著實猛跳了幾下。
走到關卡前,馬車伕從披風下面摸出一份紅封皮的通行證,連同自己領上的徽章一道遞給值哨的小旗官檢查。
“這位是總長點名邀請來的客人。”那哨兵隊長將通行證與徽章翻來覆去檢視了好一會,這才把徽章遞了回來,隨手把通行證給身邊一名士兵。
“你帶他進去。”閻漁樵略作一怔,有些不解地看了馬車伕一眼。後者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微笑著解釋道:“在下這樣小小一名東廠領班,是無權進入黑石塔區的。有內務御衛的長官引路,閻大人但去無妨。”這幾句話說得簡單,閻漁樵聽來卻不
心下駭然。作為帝國龐大情報系統中的重要一環,東廠權力之大爪牙之眾可以說早就是惡名昭彰。像這樣一名中級廠衛,在兩京十三司的官場上,莫說尋常官吏將帥,便是朝廷的一品大員公侯親王也要對他禮讓三分,想不到在這裡只能算得上門房御夫之
,連進出黑石塔的資格都沒有。那高高在上凌駕百官萬軍的內務御衛,他們的權柄之大又究竟登峰造極到何種程度呢?
順著一丈來寬的青石臺階緩緩上行,閻漁樵憑著自己多年行伍經驗,銳地注意到整座基地,或者更確切地說,整座堡壘完全是按照軍事化的標準來設計和建造的。這座由城牆和炮樓圍繞起來的要
當中,不僅有標準的營房、軍械庫,還修築了堅固的物資倉庫和地下蓄水池,甚至於每處轉角都利用地勢建有哨點。至於往復來回的巡邏小隊就更不用說。
行至半山高度上,陝甘總督在基地的練場前略駐腳步。這是一片百丈見方的廣闊平壩,地面的泥土夯實搗緊之餘還特意用火細細烤硬,外沿砌上條石固邊。此時便有超過千名士兵分成數隊在場上演習戰陣格鬥。目光停留了幾秒鐘時間,閻漁樵忍不住指著那些全束慣裝衣甲俱黑的武士,朝著引路的士兵問道:“他們…平時都這樣用真刀實槍練習嗎?”那士兵甚至沒有扭頭朝
練場看上一眼,便以平板生硬的口氣回答道:“當然。你在戰場上可見不到什麼木頭玩具之類的。”
“在戰場上…”閻漁樵不小聲嘟噥起來。須知御衛隊擔負著保護帝國首相人身安全的重任,即便隨大軍出征也往往只是在首相親征時充當大營護衛和傳令發訊的工作。話又說回來,若真到了需要御衛隊投入戰鬥的時候,恐怕主力軍團早已是一潰千里了。
然而,眼下這上千士兵的盔甲裝備卻完全是按照帝國重裝步兵軍團來配置的,包著鐵皮大型方盾、輕質鋼環片板甲、陷陣陌刀、水紋鋼格鬥匕首、速
火槍,都是整個帝國最上等的貨
。再看看他們
常這般嚴格的訓練,
湛的個人技藝加上嫻
的軍陣配合,真要到了戰場上那可就是當者披靡的無敵雄師了。
想到這裡閻漁樵又下意識地望了望黑石高塔頂端高懸的軍旗:殷紅如血的背景下,一匹漆黑有若墨玉的麒麟揚角舉蹄長聲嘶鳴。這是帝國御衛隊的旗幟,也是帝國最高權力的象徵。然而,御衛隊主力不是已經護衛首相前往西洋巡視了嗎,為何又會有這樣一支沒有納入任何編制的銳軍團呢?看這黑石堡壘的形制規模,駐守其中的士兵怕是不下五千之數,以如此兵力潛於京畿近郊,一旦猝然生變只需半
即可長驅直入北京城,那時恐怕真的…
“大人,”引路的士兵不緊不慢地開口提醒道:“黑石塔中值得一觀的地方並不在少數,可我們並沒有這樣悠閒的時間。”他頓了頓,又加重語氣說道:“總長大人正在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