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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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瞬間,香宓張開雙臂,像只紙蝴蝶般的往後傾倒,在那麼多隻眼睛盯著的當下躍下了臥龍江。
事情來得突然,沒有人反應得過來。
接著立即的,另一道人影在紛飛的雪花裡也跟著跳下江去,像另一隻蝶般,那人是赫韞。
桐花季節,空氣中瀰漫著甜的桐花香氣,這裡是南方排雲國的天。
排雲國的袞城邊邊有家小店,店旁有著一畝三分地種些莊稼,小店賣的營生很雜,來往的商人兌了什麼東西,他們就賣什麼,沒什麼統一,老闆是個斯文的公子,大部份的時間都在看書,要是不在櫃檯上,客官若有看中什麼物品,只要把銀子留下來就可以帶走。
至於客官給多少,店老闆不計較,客官給多少,老闆就收多少,要是一文錢都不留,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只要客官進了排雲城,生意就很難做了,因為整個排雲國的百姓都知道那位老闆是他們排雲國太子的朋友。
這朋友也有親疏遠近之分,客官自己的生意做不成之後應該也心裡有數,那位老闆到底和太子親不親了。
小店是前店後家的格局,前店不大,後院卻很寬敞,天井花園不缺,還有個湖,秋天有秋雁和大鳥會飛下來喝水,母兔帶著小兔出來散步,至於主屋是兩層小樓,有七間房,都很寬敞雅緻。
“咳…咳咳…”壓抑的,想掩飾又掩飾不住的咳嗽打從屋子的一隅傳了出來。
“怎麼又咳了?排雲國送來他們內務府的藥你吃了沒?”
“吃了。”有人睜眼說瞎話,中藥耶,苦得要人命。
“我好不容易才研究、種出來的咖啡豆這幾不知道為什麼乾枯了。”好整以暇的坐下,拿下肩膀的鏈袋,他淡淡的說著。
“什麼?怎麼會這樣?你不是什麼都會嗎?種田你也有研究,屋子裡的地板手藝也不輸真正的木工,就連牛你都養了,咖啡豆怎麼就枯了?”
“因為有人照三餐把中藥都往它身上倒,你說呢?”種田長出的樹薯可以磨成薯粉,做成澱粉球;牛擠出來的牛,在加上紅茶樹,這些都只是為了香宓心裡想想念唸的“波霸茶”至於咖啡豆,也是因為她想起了家鄉的咖啡。
落江水後,這些年香宓的身子一直沒有將養回來,季節換,小咳、小餅就沒斷過,為了寵她,只要她想要的,赫韞都做得出來。
踩著鋪好的木質地板,香宓赤著腳擠到他身邊,“哪有那麼剛好都倒在咖啡樹上面,我都會換地方倒啊,有時候是水溝,有時候是後面的水巷…”啊…有人不打自招了。
扯著赫韞的胳臂,她撒嬌,“我答應你下次真的會把藥喝光好不好?別生氣啦。”咳咳咳。
“你的身子再不見起,芙兒和深兒就必須在孃家繼續住下去了。”一年前香宓產下龍鳳胎,但由於她的身體不好,孩子早產,水也不足,只能請孃來照顧孩子了。
這是她的死。
香宓認命的朝後面喊了喊,“晚冬,你別在後面偷笑,再幫我熬碗藥來吧。”珠簾後的人影掩著嘴做事去了。
少爺總是知道怎麼治夫人最有效。
“祖父呢?”
“剛剛罵完我後,回他的院子去了。”咂咂嘴,怨婦表情十足。
“怎麼了?”
“他說你拐他搬到這裡來,開的條件就是要生娃娃給他玩,芙兒和深兒一生下來就去住孃家,他別說玩了,連看也看不到,著我要繼續再生一胎。”怨婦苦笑。
“你居然這樣誘拐老人家,你把我當什麼了?”
“從權咩。”
“最好是!這是你心裡惡的想法吧!”
“知我者,娘子是也。”
“少貧嘴了,小赫的信呢?他在暮山過得好吧?”她那年落江是和赫韞在逃亡途中想出來的策略,叫置之死地而後生。臥龍江看似無邊際,其實一段距離後有個大落差,排雲國的人就等在那接應,他們礙於邦不能當面和晁南國的士兵起衝突,於是想出了這個令人驚心動魄的法子。
事後,幾個人在船上重逢,小赫哭得很厲害,從那時候起他便要求上山拜師學藝。
到了暮山的他不時會捎信回來報平安,只是信件無法抵達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只得赫韞入城,再去拿回來。
信寫得很簡單,就斗大的“安好”兩個字。
把信紙摺好收起。
“你入城去,兵訓練得可有進度?”
“有苻麟照看著,不會有問題。”他永遠不再讓自己淪落到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悲慘處境,亦商亦兵,他要保護他的家人。
“不回晁南國去可以嗎?”他也是有家的人。
“我說不動他,只好隨他去了。”
“我說相公,你從來沒問過我的來處。”把頭靠到他的肩頭,他的懷抱一直是她的避風港。
“我知道。”古時、今時、來世,這些不過是兜轉輪迴,也沒什麼不可能。
“說說看。”
“我算過你的八字,一片空白。”她從哪裡來的有什麼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人在他身邊。
“為什麼算我的生辰八字?”掌掛大家,知天命者,赫氏也,能窺知天命的他,真有什麼不知道的,她忽然發現自己問得有點多餘了。
“斷夫命。”他被問得有點靦腆。
以時辰八字斷夫命,是他最準的範疇之一。
“那你是我的真命天子嘍?”
“我們孩子都生了兩個不是嗎?要不,順了祖父的願,再生一對龍鳳胎吧?”他吻上她淡的。
滄海桑田,唯心難,這些年,他的心裡就只裝下一個人,未來,也如此這般,一生不改。
“還有這個給你。”他從鏈袋中掏出了一疊紙。
“什麼啊?”她攤開,是權狀書,厚厚的一疊,是他買下晁南國城東上百家店鋪的權狀書。
他實現了自己以前對她的諾言。
當年他們忙著逃亡,手裡的七十一家鋪子也被充公了,而現在又輾轉的回到他們手中。
心裡暖暖的,香宓投進他的懷裡。
言語已經是多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