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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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欣賞著這柄劍,手指輕輕摩竿過鞘身,直到在劍鞘的尾部碰到一處缺口時才停住。
留意到他的動作,皇帝垂下眼瞼。
“這劍鞘有一次掉在地上,磕掉了一角。”
“陛下怎麼不找個能工巧匠修補一下呢?”他低聲問道。
嶽鬱庭輕嘆一聲,“朕不喜歡強求完美,已經毀壞的東西就保持它的原貌吧,也可以讓朕記得關於它的事。”楚瀾光揚起眉眼,望著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忽然一笑,“陛下原來是個多情的人啊。”易微塵一直為楚瀾光提心吊膽,好不容易捱到可以休息的時候,便急忙跑出皓月宮,到外面打聽他的情形。
得知他平安回來,還成功地獵殺了那頭猛虎之後,她一顆心才終於平靜下來,且不知為何,心裡頭喜孜孜地洋溢著一片暖意。
返回皓月宮後,她發覺楚瀾光勇殺猛虎的事蹟也傳到了公主的耳裡。
岳雲霓拉著她興奮地說個設完,“你聽說了嗎?那位新任的侍衛長楚大人,竟然單槍匹馬就把一頭老虎給宰了。夭啊!咱們苧蘿國多少年沒出過一個這樣的勇士了。我原本還覺得那個人長得太過瘦弱,不像是個練武之人呢,沒想到他這麼有本事。”
“只是他既然身手如此不凡,怎麼會只得了武舉的傳護?實在是太可惜了!唉,要不然他好歹也能做個將軍什麼的啊,回頭我要和父皇說,應該封他做更大的宮才是。”易微塵也笑著咐和,“是啊,楚大人是咱們國家的棟樑呢。”
“我看他比那個熊國志強多了,那個熊國志人如其名,身材如熊一樣,還老是一臉氣呼呼的。而那個什麼何為逮的,上次在御花園偶過,整個人陰陽怪氣的,看了就討厭。那個榜眼也是,不就仗著有個兵部侍郎的爹嗎?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比另外兩個更可惡。
“還是楚瀾光看著就覺得不錯,為人親和,總是笑容可掬,有一身的武藝卻從不驕傲。嗯,改夭也讓皇兄和他多親近親近,這個人將來會是可用之才。”易微塵笑眯眯地聽著公主的溢美之詞,這一天做起事來都覺得心情很愉悅。
到了晚上要關宮門時,她站在宮門口,無意間看到斜對面像是站著一個人。她心頭一動,快步走了過去。
“楚大人?”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叫出聲。
楚瀾光像是正在抬頭看什麼,聽到她的叫聲才回過頭來,一看清楚是她,立刻綻開笑容,“還沒睡?”
“正要關宮門。這麼晚了,楚大人還在巡邏?”她現在和他彷彿是相識已久的老友談,沒有了最初的矜持和距離。
“白夭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宮裡的人都受了驚,對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來的低聲問:“你何時可以放假?”她愣了一下,想了想,“每個月的初五,公主會放我半夭假。不過,只能兩個時辰。若是逾時不回,就要被視作叛逃了。”楚瀾光笑道:“好,明正好是初五,你和我出宮一趟。你放心,有我這位侍衛長做陪,自然不會讓你背上叛逃之名。”
“找我做什麼?”易微塵不解地眨著眼。
他同樣對她眨了眨眼,“到時你就知道了。明我在宮門口等你,還有…這個東西送你吧。”他促狹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黑夜裡她也看不大清楚,就接了過來,只覺得那東西長長的,又茸茸的很是扎手。
等她回到寢室裡,就著燈光看清之後,嚇得差點叫出來—那是一截老虎尾巴!
她氣得將那尾巴一下子摔到了垃上,直想追出去痛罵楚瀾光一頓。
楚瀾光走進月牙小陛的對候,天還早,來這裡喝茶的客人並不多。門口的夥計熱情地招呼他,他微笑著回應,“有約。”那夥計立刻心領神會,情情往樓上一指,“二樓東邊的雅間,太自居。”他拾階而上,走到太自居的門口輕輕叩了叩房門,三短一長的節奏,很快地裡面便有了相同的回應。
他推開房門,屋內靠窗而坐的那名年輕男子一襲黑衣,臉上唆冷如冰,看到他對微微點點頭,伸手指向旁邊的椅子。
楚瀾光反手關門,笑地開口,“你的膽子真大,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裡,不怕有人認得你?”
“比起你,我現在做的又算得了什麼?”黑衣男子懶懶地開口,眉宇間有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聽說,你昨天在皇帝那裡受了稱讚,還得了重賞?”
“你的消息真靈通。苧蘿宮中還有你的細嗎?是不是也監視著我的行動?”他笑著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重賞是沒有,嶽鬱庭說要賞我,但我一對還沒想好要什麼,所以就讓他欠著了。”他不打算全盤托出,只稍微敷衍。
而他在此人面前毫不避諱,直呼皇帝的名諱,甚是大膽放肆。
黑衣男子冷笑,“讓他將王位給你如何?當然,他自然是不肯的。”楚瀾光哈哈笑道:“當然不肯,他已有太子,是個懦弱聽話的好兒子,雖然不成大器讓他頭疼,但他總不至於物塗到隨便禪位給別人。”
“你這個‘別人’,還真特別呢。”黑衣男子悠然一笑,“這幾在宮裡有什麼收穫嗎?”
“宮中的地形和你給我的地圖一致,我閉著眼都可以找到各宮殿所在。皇帝每上朝之後,就會回御書房召見大臣議事。太子一般會列席旁聽,算是見習,然後回宮讀書習字。不過,我看再過兩,太子的功課還要多加一項學習弓馬。”
“現在才學,不嫌太晚?太子今年十七歲了吧?”
“對,比我小一歲。”
“十七歲…若是尚未成材則大局已定,也不用再學什麼了。”黑衣男子輕蔑地冷笑一聲,“我會在京裡待上幾,如果有事,你就到這茶樓來找我,茶樓的老闆是我的人。”
“原來你不是專程為我來的啊?”楚瀾光笑嘻嘻地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用食指在對方的險上蹭了一下,“我以為你是掛念我,所以特意來探望的。”黑衣男子撥開他的手,不悅地說:“你怎麼總是這麼輕浮?我有要事要力,力完了我就走。你這裡我也要看一下,誰知道你會不會突然改變心意了?”楚瀾光聞言不由得哈哈笑,“你聽過趙氏孤兒的故事吧?屠岸賈的義子趙氏孤兒居然為報仇竟狠得下心調轉劍擇,把與他親近的義父殺掉。那個故事我一直覺得後人編得太離奇,人心都是長的,怎麼會如此絕情絕義?”黑衣男子眉心一蹙,“你難道把我父皇比作屠岸賈?”
“怎麼會?只是打個比方而已。陛下對我恩重如山,我臨行前向他發誓會粉身碎骨以報養育之恩,你當時也在旁邊看著的,怎麼還在懷疑我?”黑衣男子淡淡說道:“人心難側,你我的原則不同。你是無人不可不利用,而我,是無人不可不防備。”
“你就是這樣太過小心謹慎,所以陛下才會遲遲不把太子之位許給你。”楚瀾光笑咪咪地故意戳對方心裡的傷疤,看到對方臉明顯大變之後,向後一跳,擺擺手道:“既然你沒有大事找我,那我先走一步了。我不能出宮太久,還有別的事情要力呢。”出了月牙小陛,楚瀾光一眼就看到站在斜對面的易微塵,她懷裡正抱著個什麼東西,目光焦急地呀下梭巡著某人的蹤跡。
他笑著過去,問道:“挑好了?”易微塵看到他才長呼了一口氣,忍不住抱怨,“你是怎麼回事啊?說好了是讓我幫你選禮物,可是自己卻跑得無影無蹤。”楚瀾光忙說道:“抱歉抱歉,這京城我也是第一次來,難得有機會逛逛,不由得走遠了些。東西挑好了?確定是你們公主殿下喜歡的?”她攤開手,懷中抱著一個小巧的梳妝盒,“公主一直說七巧齋師傅的手藝比宮裡的還要好,早就想要一個七巧齋的梳妝盒,只是她不能隨便出宮挑選,所以一直耽擱到現在。不過這東西比較起來實在便宜,才不過二十兩銀子,你拿它送給公主當壽禮,不覺得太寒酸了嗎?”楚瀾光笑答,“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內宮侍衛長,一個月的俸銀都還沒領到呢,花二+兩給公主買禮物已經是傾家蕩產了。我也不和其他人比出手大方,就比心思巧妙就行了…七巧齋,這名字也很巧。”他對她眨著眼又說:“這世上最難得的是這‘巧’字,是不是?我也沒想到,我入宮認識的第一個貴人,競然就是公主身邊的你。這下子我就不愁怎麼去討好公主殿下了。”易微塵聽得心裡酸酸的。原本楚瀾光找她出來,她一直有滿心的期待和好奇,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是要她為公主選壽禮,不由得大為失望。
雖然和他相不久,但她總覺得這人就像是自己的老友一樣,很輕易地便和他槍起來,對他印象極佳,且認為他是個淡薄名利的人,否則他這樣高超的武藝,怎麼會安於在皇宮中當個小小的侍衛長,甚至連皇上的封賞也婉拒了?
可是今看來,唉,他也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
楚瀾光見她神情黯然,競似猜出了她的心思,勾問道:“你別在心中罵我,有什麼話想說就當面說好了。”她嚇了一跳,“你怎麼會知道…”說著,又急忙掩口,並暗罵自已大意,競一時把心事說了出口。
見她這樣,他哈哈大笑,“我怎會知道你的心思?你滿臉都寫著‘不屑’兩個字,定然是在心中罵我是個趟炎附勢的小人吧?我也不怕你罵,只是我初入官場,雖然不想太過追逐名利,最起碼也要保住我現在的地位。在這宮裡我無依無靠,自然是要先想辦法巴結一下皇親國戚了。”易微塵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卻又有了疑惑,“可是陛下那天要賞你,聽說你什麼都不要。你為什麼不替自己求另一份官職呢?像護國侯他們,可以在外做事,不也好?”
“你以為他們比我輕鬆?其實他們才是辛苦。苧蘿和施南如今情勢不穩,眼看就要提著腦袋上戰場,打贏了還好,若是打不贏呢?他們在朝中一樣無依無靠,等著看他們出醜的人多著呢。他們的功名來得容易,丟起來就更容易。再說,武狀元在受封之前不過是一介平民,哪天丟掉護國侯的頭街,可就成階下囚、刀下鬼了。我可不要做那樣的傻瓜。”她聞言反問:“若真像你說的那樣可怕,那你為什麼還要做官?伴君如伴虎,你就在皇上御前辦事,不是更危險?萬一哪件事沒力好,也要變成階下囚或者刀下鬼了。”楚瀾光突然瞪著她,“說我成階下囚、刀下鬼?你就這樣和我這位大人說話?沒大沒小的,不知道尊卑有別?”易微塵吐了吐舌頭,忙屈膝賠罪,“奴婢冒犯楚大人了,請大人恕罪。”他轉而朝她集然一笑,“好了,說笑罷了,念你今助我有功,我也應該稿賞你一下。”他拉著她反身回到七巧齋,大聲問道:“掌櫃的,有什麼東西適合這位姑娘?”掌櫃抬頭一看,見易微塵去而復返,身邊還多了一位身著宮服的年輕男子,忙從櫃檯後面躬身出來,“不知道公子,呢,大人您想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