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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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叔,有何吩咐?”欣瑤回頭,冷冷道。
徐宏生頹然坐下,恨道:“怪道他落敗在你手裡。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哪裡學得如此手段?”欣瑤冷笑道:“小叔叔叫我,難不成就是為了責備侄女?”
“目無尊長,沒上沒下,還不快坐下!”欣瑤這才咧嘴一笑道:“小叔叔吩咐,侄女不得不從!”說罷,輕快的坐回原位!
燕十六看得目瞪口呆。這四小姐,一進一退,一張一弛,活脫脫是個人。不,豈止是人,就是隻狐狸,還賊壞!
徐宏遠哀道:“欣瑤,這事牽涉很深,小叔叔本不希望你牽扯進來,但你執意要知道,我也就不瞞著。我被授了翰林院編修後,有意找尋徐家當年一案的蛛絲馬跡,加上燕公子的助力,還真讓我找到了些東西。”蔣全心頭一凜,身子微微顫。
蔣欣瑤則不經意的看了燕十六一眼,復又垂下眼瞼。
“先帝在世時,後宮兩個女人最為顯貴。一位蘇皇后,另一位是玉貴妃。蘇皇后,母族式微;貴妃姓趙,趙家乃是南燕國第一世家,家族人才濟濟,分佈朝堂。二人均育有子女。一後一妃,勢力其鼓相當,不相上下。”
“後宮之爭,波及朝堂,眼看著先帝年歲漸大,然太子之位仍懸而未立,朝中眾大臣紛紛跪請先帝早立太子,且玉貴妃之子呼聲益高漲。”
“後勢單力薄,無奈之下,尋求外力,許下高官厚祿,只為拉下玉貴妃母子。安南侯府老侯爺周子興便是其中一個。周子興為人聰明低調,善長用計,權衡再三,便使了一出連環計。”蔣欣瑤與蔣全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把心揪在一處。
“先帝盛年時,通過連年征戰,平息了西邊的叛亂,史無前例的控制了崑崙山一帶。天山南北正式納入了朝廷的版圖。封疆大臣正是與周子興有宿怨的田誠明。田誠明有個手下,姓趙,名樸,為葉爾羌辦事大臣,此人正是玉貴妃的親侄兒。”
“趙樸在其心腹葉一定的慫恿下,聯合哈密指揮使劉明,私下組織民間採石玉人進山採玉。當時天山一帶的採玉權全部集中在皇帝手裡,任何人不得私自開採。那趙僕不僅私自進山採玉,還把玉偷偷運往內地,通過各種渠道買賣。換成錢,飽入其囊中。”
“那劉明有個表弟,正是父親的上司,這才把徐家牽扯到這樁禍事中來。父親既已把翠玉軒給你,下面的事。想必你早已知道。”蔣欣瑤點點頭,算是回答。
徐宏遠繼續道:“其實那周子興,早就買通了葉一定。換而言之,這一切,都是周子興與蘇皇后布的一個局,其目的不言而喻,只為把玉貴妃及其依仗的家族連撥去。”
“藏玉一事東窗事發。皇帝震怒,下令刑部徹查此案。刑部在趙樸京城宅子的後花園底下,挖出一萬多斤石頭,人髒俱獲,一切水落石出。”
“最後,牽扯到此案的人殺頭的殺頭。放的放,抄家的抄家,玉貴妃被奪其封號,幽冷宮,聽說最後鬱郁而死。先帝病逝。蘇皇后之子成功登頂。蘇皇后論功封賞,排除異己,對有功之臣加官進爵,對當年與其對立之人抄家滅族。趙家首當其衝。”說到此徐宏生雙目含淚,似嘆,又似哀傷,兔死狐悲,徐家又何嘗不是如此。
蔣欣瑤冷靜道:“小叔叔,聽你這樣一說,徐家只是這網裡的一尾小魚,無故被牽扯進來,算是無足輕重之人,抄了家,受點牢獄之災也便罷了。侯府落井下石,也只為了老太太。為何這些年過去了,還有人打聽小叔叔母子二人,難不成,這裡面還有隱情?”
“瑤兒聰明。”徐宏生不由嘆。
“徐家世代經營珠寶玉石,江南一帶首屈一指。百年來,引得多少同行紅眼。徐家這一敗落,有人故意傳出徐家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家中古玩玉器多不勝數,便有那貪心之人趁機打起了徐家主意,那周子興就是頭一個。”
“周子興,老安南侯爺,老太太的父親?”蔣欣瑤喃喃道。
“沒錯。南侯府看著雕樑畫棟,富麗堂皇,實則早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徐家查抄的家產,多半進了周子興的囊中。好在外祖父,外祖母機智,把家財大半隱匿了下來。那周子興見所抄財物,不過如此,暗自扣著徐家眾人不放,只為炸出更多的錢財來。”徐宏遠臉有忿,怒聲道:“偏那周雨晴心繫父親,非其不嫁。那周子興為著女兒,生生拆散了蔣徐兩家,著父親娶了周雨睛,這才放了徐家一條生路。”蔣欣瑤思道:“按理說,徐家這點子財物,還入不了宮中的眼啊,為什麼還有人打聽徐家?小叔叔撿要緊的說!”
“欣瑤別急,聽我慢慢道來。欣瑤可還記得幾月前,太后病逝一事。”
“記得,那時我剛進京不久。”
“其實,太后的身體早幾年就不行了,這些年一直在尋仙問藥。太后病中,也不知從哪裡聽來說有當年被抄的徐家有一塊千年含玉,形似玉蟬,晶瑩剔透,沁極美,含於將死者口中,可使屍體千年不腐。太后偷偷向侯府打聽,才知父親已經過逝,我與母親二人不知所蹤,一心以為那千年含玉便在我們身上,這才偷偷暗裡派人到處打聽我們母子。”蔣欣瑤思道:“玉蟬這東西,含於死者口中,是勾通人間與陰間的物什,表示其身雖死,卻只是外殼脫離塵世,心靈未必死去,也有一說是死後能昇天。但是能使人屍身不化,卻是聞所未聞。太后聽何人說起,這人為何居心叵則地扯上徐家?小叔叔可曾打探清楚?”徐宏遠搖頭道:“打探不出來,一點頭緒全無。這便是我不想與你們相認的最重要的原因。”蔣全思道:“小少爺,我在徐家這些年,古玉蟬見過幾個。徐老爺向來喜愛收藏這些個古玉。其中就有幾個古玉蟬,難不成,真有此一說?”蔣欣瑤冷笑道:“全爺,鬼怪之說。你也相信?古往今來,有誰人死後不是白骨一堆,我覺著,千年含玉只是個藉口,這人的真正目的,還是徐家。”
“欣瑤說得對,只是這人隱得太深,若不是太后已逝,我也萬萬不敢今踏進這瑾珏閣”久未出聲的燕公子突然道:“阿遠,你再想想。徐家還有什麼值得別人惦記的寶物?”徐宏遠狐疑的看向蔣全,兩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欣瑤笑道:“小叔叔,先前是我錯怪你了,你別急。再天衣無縫的計謀,總會有一絲破綻,隱得再深的人,也有浮出水面的一刻。這事咱們以後慢慢琢磨。”徐宏遠氣道:“你這孩子,忒是無情,說翻臉就翻臉,真真要了命了。”欣瑤卻道:“小叔叔。沒有你的全盤托出,我怎敢把祖父待我的事說與你聽。”那燕公子陰陽怪氣地道:“阿遠,鬧了半天你的侄女不相信你呢。”蔣欣瑤不怒反笑,“小叔叔,下面我要說的,事關徐家機密。你確定要讓這個與徐家不相干的人在場嗎?”燕十六拍案而起,怒目相斥道:“不相干?誰說我與徐家不相干?我與阿遠是好兄弟,生死之,你懂不懂?”欣瑤嬌笑道:“好兄弟?世上的好兄弟分兩種。一種是為了兄弟兩肋刀;還有一種是為了利益,兄弟兩刀。敢問燕公子。你是哪一種?”
“我?自然是第一種!”燕十六不屑道。
“燕公子說是,就一定是嗎?這世上,有一個詞叫口腹劍,還有個詞叫出耳反爾,還有個…”
“停,停,停,我燕十六,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也不是無恥小人。阿遠,瞧瞧你的好侄女。”燕十六捶頓足,氣得哇哇大叫。
徐宏遠苦笑道:“欣瑤,燕公子是我至好友,與我肝膽相照。我有今,全依仗燕公子出手相助。徐家的事,他一清二楚,我與他之間,沒什麼可隱瞞的。”一番話,說得燕十六心下頗為熨貼。
蔣欣瑤神複雜的看了兩人一眼,輕咳一聲道:“好吧,既然小叔叔這樣說,欣瑤自然是信得過燕公子的。”說罷,手上的錦盒遞到徐宏遠跟前。
“這是徐家舊年收藏的古物,大件的都埋在老宅的莊子上。裡面有祖父留給你的二十萬兩銀子及京城兩處宅子的地契,小叔叔收好了!”徐宏遠一聽是父親留於他的,接過錦盒,顫著手打開,兩行熱淚滾滾而下,久久凝視,嗚咽說不出話來!
欣瑤面凝重,道:“祖父臨終前,把翠玉軒給了我,分成十股,留給你五股,我佔四股,全爺這些年勞苦功高,佔一股。祖父去世後,我把京城的翠玉軒關了,改名瑾玉閣,在蘇州府,金陵府,揚州府各開了一家,京城這是第四家,其中的細枝末節,,回頭全爺會與小叔叔細說。”欣瑤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遞給徐宏遠,笑道:“小叔叔,這是兩年來,鋪子賺的銀子。這裡是你的五成,共三十四萬兩,小叔叔清點一下!帳本都在全爺那裡,小叔叔若得空,細細查看一番,進帳出帳俱清清楚楚眷寫在上頭。”徐宏遠目瞪口呆的接過銀票,痴痴傻傻呆立在原地。
燕公子看著徐宏遠手中的銀票,兩眼放光,看向蔣欣瑤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