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第十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她以為早早一定很高興,沒想到孩子說:“媽媽,您不要騙我了。我知道,這個病在世界上是沒有辦法治的。”卜繡文一把堵住孩子的嘴說:“早早,別睛說!你好好等著媽媽。媽媽一定有法子把你變得和從前一樣。”早早說:“媽媽,你要我等著你,是你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為我找藥嗎?”卜繡文說:“是啊。我也許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來看你,我去給你找藥,大約要一年的時間。等我找到了藥,馬上就回來了。好嗎?”早早說:“媽媽,一年,太長了。你就不能快一點嗎?那麼長的時間啊,我真捨不得你。”卜繡文說:“早早,媽媽也捨不得你啊。可是,那藥,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坐火車、坐輪船、坐飛機…要到深山裡才能找到。藥一拿到手,我就快快趕回來。等治好了病,咱們天天在一起,再也不分離。”早早親吻著卜繡文說:“媽媽,你可要快快回來啊。就是找不到,也快快回來。不然,我還沒叫病害死,就想死你了。”卜繡文握著孩子乾枯得如同雞爪一般的小手說:“早早,你放心。媽媽一定會把藥找回來。”正說著,薄護土走進來說:“夏早早的母親,醫生找您。”因為魏曉對卜繡文比較冷淡了,薄香萍對卜繡文的態度就相應地和善些。

卜繡文就向醫生值班室走去。

“喔,忘了告訴您,是在醫院的貴賓接待室。”薄護士在身後補充說。

卜繡文緩緩地推開華貴沉重的紅木門。

很難設想慘淡的醫院裡,還有這樣一個吉祥的場所。貴賓接待室的基調是繹紅,給人一種火焰般的溫暖。厚重的紫紅金絲線幃幔,把冰冷的白拒絕在外。紫紅的天鵝絨沙發,圍成摺扇般的半圓形,親切溫馨。

“這位是我的老師鍾百行先生。”魏曉給卜繡文做介紹。

一位鶴髮童顏的老人,微微頷首,帶著悲天憫人的笑意。

這位醫學泰斗。正是血玲瓏的鍛造者。

“鍾先生,謝謝您,救我女兒,救我全家…”卜繡文雖說見過不少世面,已然遇變不驚,此刻也得鼻涕眼淚一起

老人長著老年瘢的手臂輕輕搖了搖,像抹去一縷煙塵。

他一生聽的話讚揚話恭維話,不管是真心誠意還是逢場作戲,實在是太多了。

鍾先生說:“行醫救人,也如修鞋補鍋一般,是我的活兒,不必言謝。我只需病家配合,才得助力。你知道,任何方案都是有風險的,越是沒人試過的法子,那風險就越大。曉說你為了孩子萬死不辭,我就姑且一試。但有幾句話,我要親自同你說。我是一個願意把醜話說到頭裡的人。”卜繡文忙不迭地說:“我知道,知道。”鍾先生說:“我想你未必都知道。比如你的這第二個孩子生下來,他算什麼呢?是否算得一個獨立的人呢?”這一次,卜繡文不能逃避了。只有正面上去,虛弱但是肯定地說:“那…當然是不算的…”

“不能吧?四肢百骸都是齊全的,會哭會笑,你怎能說不算呢?你若是這麼想,那咱們這件事就得再商量。不然,你以後心裡的結,就大了。你可得想清楚啊。”鍾先生循循善誘地說。

卜繡文一下子急了。趕忙改嘴道:“那…就算一個獨立的人吧。算什麼都行,只要能救我的早早。”

“行醫一生,我能理解你的心境。但你又考慮得欠周了。

一個獨立的人,在他什麼事情都不知曉的情況下,就他的骨髓,這在人道上是否說得過去?說輕了,是誤傷。說重了,就是殺人啊。

“老人的長壽眉被中的熱氣吹得飄然而起。

“天啊…這…這…”卜繡文口吃了,她實在是不敢想到這樣深入的層次。

“還不僅僅是這些。這第二個孩子,被大量地取骨髓,勢必給身體發育造成影響。

這個影響到底有多大,醫學史上是前無例子的。如果期救好了一個孩子,又傷害了另一個孩子,這個責任誰來負呢?我是負不起的。

“鍾先生並無惻隱之心,繼續緊

“這個…”卜繡文極度惶恐中,思維並未全面失守。她迅速判斷著,鍾先生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血玲瓏計劃如一個巨大的冰象,原來她只摸到了冰柱一般的大鼻子,現在,鍾先生把冰象的皮和腿,都——一指給她看…這個過程令人恐懼,但老人家想達到什麼目的呢?

撤銷血玲瓏計劃嗎?

如果真是那樣,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只需魏曉通知卜繡文,一切都解決了。沒有醫生的周密計劃,不要說血玲瓏,就是血山血海,又有什麼用呢?那麼說,鍾先生還是想施行血玲瓏計劃了?那他講這些喪氣的話,又是為什麼?

卜繡文記起了鍾先生開場白當中的一句話——我喜歡把醜話說到前頭…哦!這就對了。這些都是醜話。說到前頭?既然是前頭,就有後頭。後頭是什麼呢?就是血玲瓏的具體實施。這麼說,他對血玲瓏還是抱有充分的熱忱的。既想做,又要陳明利害,就是要我把責任全部負起來。以後若出了什麼意料不到的變故,醫生是不負責任的…

這樣分析判斷著,卜繡文的面龐漸漸由茫然轉成決絕。

她說:“鍾先生,您的考慮我聽明白了。是我強烈要求醫家全力以赴地挽救我的女兒,為此,我將不惜一切代價。現在我身上的這個孩子,不管他是人也好,它不是人也好,都是我的身體的一部分。我做的了它的主。”鍾先生點點頭,這位女士果然快。

他繼續說道:“關於胎兒是不是人,國際上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是人。還有一種說,不是人。我們現在取後一種說法,這樣麻煩較小。原本我是想把這個胚胎,培養到可以有獨立的骨矚系統的時候,就將它引產出來,用人工的方式維持它的生命,這樣,既可以從它身上取到新鮮的骨髓,也不必承擔法律上可能發生的問題。但是,這樣作的把握比較小,失敗的可能比較大…”卜繡文打斷了鍾先生的話,連她自己也驚訝哪來的這麼大的勇氣:“先生,您不必有那麼多的顧慮了。我可以在此立下一紙生死文書,表明一切系我們家屬的意願。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態,與先生無關。與醫院無干。”卜繡文說著,拿起紙筆,唰唰地寫開來。她雖然從未寫過這種生命契約,久在商場出沒,於各種文書合同很在行,稍事思考之後,一揮而就,寫下了——無論出現何種情況,與醫院與醫生慨無涉的約定。寫完之後,她長吁一口氣。

直到重現癱軟在沙發上,她才帶著一點點驚奇地想到——茶几上的紙和筆,都是早已預備好了的。

鍾先生又點點頭。曉說得不錯,這女人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看到想達到的共識,基本上都達到了,鍾先生很安心。但他並不就此罷休:“我有言在先。這是一個科學試驗,正確地講,是一個用活人做的試驗。成功了,自然好,大家皆大歡喜。失敗了,您的那一個孩子挽救不回來,這一個孩子又蒙受重大創傷,今後如何處置?您本人也經歷痛苦折磨,可能三敗俱傷…這種最差的結局,你可曾想到啊?”鍾百行的話說得很和緩,但分量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