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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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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茵已經升上了天外天,你再也看不到了。”如同空谷傳音一般,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在驚愕中回了頭,他看見路邊倚樹而立的夏竹。

她一身黑衣,襟前猶系一朵哀悼故友的小白花。他不敢相信,她會是蓄意在半途等他。

他以一副待罪羔羊的模樣,等待接她的譴責。他聽過她那一番令他出乎意外的體恤之語,不過他相信,他必然難逃她的痛懲,她只不過在等待一個更適當的時機好他血淋淋地認罪。

他囁嚅對她說:“我不怕看見她,她已經燒成灰了。你明明知道,我只怕面對你。”

“怕面對我?”夏竹失笑了起來,黑眼圈中浮襯著的是一對光豔人的眸子:“儘管你自認有罪,我卻不是那個審判者,審判你的是你自已。”

“難道你真的認為蝶茵的死並不是一種罪惡?一種從我身上衍生出來的罪惡?”他被悲痛、自疚折磨得已經神智不清,夏竹對他在態度上的改變更使他惘惶恐。他把身子支撐在另一個樹幹下,垂首喃問。

“蝶茵的殉死,不是為你,而是為了愛情。”她這樣說,令他不知她究竟是想寬他,還是為了要打擊他?為了蝶茵的死,內疚讓他痛楚不堪,他怎能承認蝶茵其實只是為了殉情…為愛情而殉身,而不是為他?

他無法忍受這種輕蔑,大聲喊道:“她是為我死!是我害死她!你說過叫我放開她不是嗎?是我害死她!”夏竹依然是無動於衷地告訴他:“錯不在你。你也說過,你熱愛自由,一個人不能違背天擲生命,而蝶茵的人生觀不同,她願意和所愛的人用同一條繩子捆綁,死守在一起。所以,她不能離開你,你只好逃脫,而她,也只好成全自己,為愛殉身,同時讓你擁有自由。”

“夏竹,你真是這樣想?”瓣承堅瞠目結舌,本不敢相信夏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餅去她視他如寇仇,沒想到她竟然才是他真正的知音!他在她的話中找到了救贖!

他掉下眼淚,然而心境卻是迥然不同的。現在,他在夏竹面前落下的眼淚都負載著他的痛疚而去,減輕著他罪衍的沉重負荷。

他不怕她恥笑他,仿彿云云眾生中,只有她能聽取他的真情,憐惜他男兒的淚水。

“當然是真的。”她輕嘆一聲,漠漠淺笑道:“何況,我終於發現其實你也是一個重情的人,可惜蝶茵無福消受。”

“夏竹,你為什麼要救贖我?卻又要鞭撻我?你明明知道我已經審判了自己!”他抱住自己的頭,痛苦地呻…猛然地,他抬起頭來,雙手抓住了夏竹的肩頭。他搖晃她、哀求她,張大著眼睛息地吶喊:“救我!夏竹!救我!原諒我!原諒我。”夏竹任他搖撼叫喊,沒有給他允諾,也沒有給他答案。

思緒狂亂中的戈承堅只體會著,她給了他更多錯綜述離、難以破解的謎題,他更痛苦、更惘…###晴空蔚藍如洗。

庭園裡花木繁盛,萬紫千紅,人工瀑布下的靛紫及鮮黃的睡蓮像燈盞般燦豔盛開。

園丁的技藝是一的,然而錦繡一般的美景走不進冰蕊的心裡去。

“小姐,猴子要吃主教了,沒關係嗎?”女管家正陪著冰蕊下西洋棋。

別墅內上上下下的人都稱呼冰蕊為“小姐”對她必恭必敬,奉如公主一般。

女管家知道她心不在焉。她從來沒有用心下過西洋棋,但身為下人總得小心討好女主人,就像打麻將時得屈使自己當“相公”一樣。

“哦。”冰蕊如夢初醒,移動城牆堵住猴子的退路,接著,思緒又是像煙一般飄散出去“小姐,你進步得真快,用城牆把角落守住,又讓國王可以自由行動,這一著棋真漂亮!”女管家陪笑讚歎著,但心裡在想,這麼一來自己的騎士可活蹦亂跳,給對方更大的威脅了…“…”冰蕊只是牽動一下嘴角,不置可否,其實她本只是隨意出手亂擺一陣,又下了幾輪,她站了起來,說:“我輸了,你們玩吧。”別墅就像古代帝王的宮廷,三宮六院地養了許多伺候她的閒人。她代一聲,獨自上了樓,在圓形的大上躺了一會兒,又起身來到陽臺邊倚欄坐著,望著織錦一般絢麗的花園發呆。

終於,她還是進了房間,撥下了一組電話號碼。

“喂,麻煩找夏竹聽電話。”

“…噢,請等一下。”接電話的是cafe的老闆,夏竹說的,那個擁有美國綠山咖啡烘焙公司訓練執照的師傅,她聽得出來他的應答有點遲疑。現在正是下午茶的時間,夏竹正在忙著。

然而,他還是叫來夏竹,冰蕊聽見他隱隱約約說了一句:“天香豆蔻。”一會兒,夏竹的聲音傳來。冰蕊聽了,鼻子一酸,哽咽地說:“夏竹,是我…對不起,我明知道你在忙…”

“冰蕊,你怎麼了?你?哭了?”夏竹的聲音愈溫柔、愈溫暖,冰蕊愈是鼻酸,她噎著說:“我…我好寂寞…夏竹,你能不能來陪我?”

“…嗯…!”夏竹有一千個問題想問她,卻是躊躇著,如何長話短說。但她終於告訴冰蕊:“好,我五點再過去,行嗎?”

“好!一定哦,我等你。”冰蕊含淚帶笑掛了電話,開始期待這唯一的情思支柱的到來,就像大旱盼望著雲朵。

五點多一點,夏竹果然如約到臨。冰蕊知道,她是捨命陪君子,她收到了自己不輕易發出的求救訊號!

“侯門一入深似海,沒有你徵召,我還不敢隨便闖來呢。”夏竹落拓依然,只是眉宇間難掩股抑鬱與落寞。

冰蕊身穿一襲雪紡紗皺紋長袍,飄飄逸逸如同尊貴純潔、不染塵俗的仙子,卻拿了水果刀親自在吧檯邊切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