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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被修改的旅行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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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實說,也就是說實事求是,有什麼說什麼比拐彎抹角的更好。”喬伊把窗簾放下來,回到上去。幾分鐘過後,她告訴張曉光:“那好,我決定了。”張曉光開車送喬伊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下午睡足了覺,喬伊神好起來,記憶也一點點恢復,記起了從雲南飛回北京時,機場裡到處都是戴口罩的人。檢查人員手裡拿著一把樣子酷似手機的東西,對準每個走過來的人太陽就是一槍。

“別怕,那把槍是測體溫的。”喬伊聽見趙楷正在小聲安小夏,因為小夏的神經特別,往往在別人意想不到的時候出問題。小夏一路上話很少,通過檢察關口的時候,面蒼白,看上去就像個真正的病人。後來小夏形容說,當那支冰涼槍口對準自己的時候,她有一種靈魂出竅的覺。

“死是什麼覺呀?”她睜著一雙夢幻般的眼睛,看著她的情人,談到死,就像談到冰淇淋一般甜美。這一幕給喬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後他們各奔東西,喬伊在出租車上就睡著了。

在送喬伊回家的路上,張曉光的車裡一直在放一首迪克牛仔的《三萬英尺》,張曉光一直認為,迪克牛仔這首歌很

“呼/提醒我活著的證明/飛機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遠離地面/快接近三萬英尺的距離/思念像粘著身體的引力/遠拉著淚不停地往下滴/逃開了你/我躲在三萬英尺的雲底/每一次穿過亂的突襲/緊緊地靠在椅背上的我/以為還擁你在懷裡——”張曉光跟著迪克牛仔一起唱,一邊開車一邊唱歌,這似乎跟他雲南旅行時的樣子有所不同,畢竟回到了自己的城市,開著自己的車,更有一種確認自己人生的覺吧。

喬伊說:“在雲南我從來沒聽過你唱歌。”

“是嗎?”張曉光手握方向盤,扭臉看了她一眼“我現在想起在雲南那一段,簡直就跟做夢似的。”汽車開到喬伊家住的大院門口停下來。

門口有軍人站崗。喬伊說她家正在裝修,這一段暫時住在她姥姥姥爺家。裝修房子的工程因突如其來的“白瘟疫”停下來,工人都回外地去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你姥爺家住在這個部隊院裡?”

“是呀,裝修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完,真煩人。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姥爺家很大,有的是房子。”喬伊跳下車去,跟門崗說了一下。汽車徐徐開了進去。張曉光跟喬伊說:“反正時間還早,待會兒咱們呆在車裡說會兒話吧,一分鐘都捨不得離開你。”他們把車停在喬伊家樓前的一片松樹的陰影裡,兩人在樹的濃陰裡接吻。他們擁抱了一會兒,然後開始聊天,聊到小夏和趙楷,張曉光說,他預到他們兩個的事可能會很麻煩。

喬伊說是啊,我的事…也很麻煩。

夜晚散步的女人女人穿著一件黑薄紗的連衣裙,燙得很卷的頭髮長長的一直垂到際。她腳上穿著黑細跟涼鞋,涼鞋上有著長長的一直纏到小腿的細帶,使她的小腿看上去更加修長。

她在松樹的陰影裡走來走去,由於光線的關係,她的臉有時在光亮處一閃,但很快又遁入黑暗,使得任何一個角度都無法看清她的臉。樓上的窗口亮著燈,所以就有一些白的光影連在女人的黑薄紗連衣裙上。

她站住的時候,光影就停住不動。她走動起來,光影就如轉的水波,一波一波從她身上碾過。

這個陸軍大院她太悉了。她從小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後來她去了內蒙古自治區隊,那一年,她只有17歲。那件誘發她得病的事,在她回北京之後,沒有人再問起,都怕再次揭開傷疤,使她傷得更重。

那件事已經過去30年了。

30年來,女人一直獨身。她的病時好時壞,但這種神上的疾病並沒有損壞她的容貌,她有一雙幽深人的眼睛,皮膚雪白,第一次見到她的人總是會被她住。

她極少離開她的房間。

在房間裡,她覺很安全。

窗簾和窗紗是這個女人最喜歡的東西,她覺得它們就像一層安全的保護膜,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窗前那棵樹已經長得很高了,以前它只不過是一棵手指細的小樹,17歲的少女去內蒙隊前,曾在樹上刻過印記,可是當她從內蒙回來,那印記就尋不見了,那棵樹曾被牛皮鞭打過,上面有許多凌亂的痕跡。

少女發瘋在這個院裡曾經是一個重大新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由於少女的父親地位顯赫,少女又有著驚人的美貌,這個新聞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從一個窗口飛到另一個窗口,很快全院人都知道了。少女發瘋的消息甚至傳到了鄰近的幾個部隊院裡,有人騎著自行車鈴聲叮噹地趕到他們院來,想看看這個發了瘋的、美麗非凡的女瘋子。

她從此再也不敢下樓,總覺松樹的陰影裡躲藏著什麼人。

喬伊和張曉光一直呆在車裡,在回到北京後的第一個晚上,他們有了難捨難分的覺。四周瀰漫著“白瘟疫”所帶來的不祥氣息,車內開著的收音機裡不停地播報死亡人數,在這種恐怖氣氛中,愛情變成一面開滿花朵的懸崖,漫而又充滿死亡氣息。

他將她摟進懷裡,越來越緊的胳膊得她近乎窒息。

喬伊說:“你要死我了。”張曉光說:“跟我回家吧,真的讓我死你。”喬伊說:“好吧。開車。”說是這樣說,兩個人卻誰也不動,都知道是說著玩的。喬伊又說:“哎,問你一件事,聽小夏說這次在雲南,你故意拖延了返回北京的時間,是不是真的?”

“這件事我承認,但你要知道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一邊說著一邊又開始摸她,一寸一寸地撫摸她的腿,從膝蓋一直摸到大腿,他說喬伊你的皮膚真好,尤其是…喬伊忽然覺得車窗外有人隔著玻璃正向裡面張望,便急忙推開張曉光的手。

“別這樣,有人看著咱們呢。”他們看見了一個黑衣女人匆匆離去的背影。

這天夜裡,柳葉兒在記裡記錄了這樣一筆:今有雨。白瘟疫正在免費,死亡人數還在增加。

晚上下來散步,撞見有人在汽車裡談戀愛。

互相撫摸,親吻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