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二嬸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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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二嬸喪事陳鐵貴跟鐵山兩個沒怎麼在屋裡說幾句便急匆匆趕去營安鎮,張紅玉一醒來,王氏便去村裡老王家去買了幾隻魚,回來又趕著吩咐潤生挑一隻老母雞殺了,叮囑寶珠做幾樣好的,老母雞就燉個湯。
寶珠點著頭,跟王氏商量,這幾就先不回縣裡了,最後盡個孝,在屋裡好好伺候她二嬸幾天,每一頓的飯**心去為她準備。
王氏重重嘆一口氣,什麼話兒也沒說,又去外頭陪著親戚們說著話兒。
寶珠一整個上午都窩在灶房裡心準備,一轉眼,相處了這麼些年的二嬸要離開她,心裡亂的像一團麻,不時就想起二嬸對她的好,眼淚便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連魏思沛來了也不曾發覺,他站在灶房外頭看了寶珠不大會兒便悄悄走了,留下四個鼓囊囊的紙包包放在門口窗臺上。
午飯時,心準備的四樣菜給張紅玉端了去,她卻沒什麼胃口,只吃了一小碟酥魚卷兒,喝了半碗雞湯便一口也吃不下了。
王氏瞅著張紅玉醒來後神不大好,便打發陳家親戚們先回去的,屋裡有啥事了再知會他們。他們走的走,散的散,就剩下王氏跟陳翠喜兩個在堂屋愁眉不展地說著話兒。
寶珠端菜去給她們兩個,她們這會兒哪有什麼心情去吃,屋裡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兒,儘管早些時候就有了心理準備,心頭到底還是難過的緊,草草吃了幾口,便商量起張紅玉的身後事來。
寶珠不願意去聽那樣沉重的話題,出了屋,一眼瞧見秀娟坐在廊頭臺階上,一對眼睛紅通通的。
她走過去挨著秀娟坐了下來,柔聲問她,“姐姐帶你去灶房吃些菜,去不?”秀娟搖了搖頭,小嘴一抿,吧嗒吧嗒地掉起了淚。
寶珠嘆一聲兒,哄她:“秀娟不難過,待會你大娘瞧見該傷心了。”秀娟悶悶地說著:“叔叔們今晨說,要把大娘埋在陳家老墳裡。”儘管她這個歲數對生死還有些懵懂,卻也能從屋裡人的臉裡瞧出些端倪,大娘要離開她了寶珠伸出一隻胳膊摟了她,柔聲說著:“你大娘今後若不在了,還有你大嬸子,還有哥哥姐姐們。”想了想,還是對她說:“明後個你爹孃也要回來了。”秀娟身子驀地一顫,猛地站起身,抖著嘴說:“我不要娘,我要大娘”話畢了,蹭蹭蹭就往南邊廂房跑。
寶珠嘆口氣,也跟著進了屋,良東正沉默地坐在炕沿上定定瞧張紅玉,寶珠走上前,輕輕將秀娟摟在懷中,輕撫著她的腦袋,瞧一眼張紅玉,見她正閉著眼睛睡的,褥子上又添了新的血跡。
寶珠不忍心再去瞧二嬸子,柔聲喚了一聲,“堂哥…”良東抬起頭,一雙眼睛裡佈滿了血絲,眼皮子腫的厲害,臉上有些花,他平時溫溫和和的一個人,這會兒一張臉卻透出一股深深的痛苦絕望,他閉了閉眼,再一睜開,才應了寶珠一聲,“忙了一上午,寶珠去歇一會兒,這兒有我守著。”寶珠搖搖頭,搬了一張小椅子在炕邊兒坐著陪他。
秀娟輕扯了一下良東衣腳,怯生生地抬眼瞧他,“姐姐說爹和娘明個要來,我害怕…”良東怔了怔,眼裡極快地閃過一絲恨意,他輕輕拍了拍秀娟肩頭,“不怕,有大哥在,大哥護著你。”寶珠看在眼裡,心頭難過,卻又覺到無可奈何,她不打算去勸說良東什麼,知道這樣大的事兒,無論什麼樣的勸,他總要難過一回,倒不如別去勾起他的傷心事。
傍晚的時候,張紅玉又醒了一回,一醒來便拉著良東的手直問:“你爹回來了吧?娘方才夢見你爹來了。”良東緊緊攥著倆手,忍著淚答她:“快了,叔叔們去叫爹,約摸該回來了。”寶珠見她醒來,忙去通知王氏,又進灶房熱飯菜,這回她吃的稍微多些,喝了一碗雞湯,吃了小半碗米,一碟子菜。
吃過飯王氏便扶著她躺下,只是她卻一直不肯閉眼,說是良東爹來了還有好些囑咐要對他說。
王氏便在跟前兒陪她,讓寶珠跟積德兩個到村口去瞧人。
夜幕降臨,村子卻熱鬧,各家各戶都坐在門口納涼寒暄,寶珠默默跟積坐在村口小山坡上,不時嘆著氣,積德也一反常態的有些沉默,儘量將手裡的扇子朝寶珠身上搖出多些風。
“咱們要等到什麼時候去”積德摘了一狗尾巴草,恨恨甩向地面,“二舅真是個混蛋,丟下二妗子孤兒寡母的,到現在還不見他人哩”寶珠忍不住去瞪他,讀了這些年聖賢書,他口裡的髒話兒倒像小時候那樣,說來就來,一點兒沒變。
可這一回,她卻也跟著在心裡將二叔罵了一通,嘆一口氣,“再等一等的吧,我倒寧可在這兒等著,也不願瞧見二嬸子病得樣子。”積德沒吭氣,半晌才說了一句:“我心裡也難受的緊。”潤生一路狂奔著往村口去,顧不得汗浹背,瞧見自家弟弟妹妹在山坡上,隔了老遠便喊他們,“寶珠積德,快回來方才二嬸子不行了”寶珠心頭一顫,騰地起了身,跌跌撞撞就往前頭跑,潤生一邊回頭往屋裡跑,一邊著氣說:“方才還好好的,忽然就吐了一大攤子血,娘去叫魏伯,也沒能救的回來”又催他們:“你們快些跟上,咱屋裡現在可亂成一團了,娘讓我快些喊你們回屋,先別去管爹他們了”進了門,便聽見屋頭傳來一陣陣哀嚎聲兒,寶珠心裡焦急,直直就往南邊跑去,翠芬站在門口攔了他們,“你們幾個小的就別進去了。”寶珠這會兒心慌意亂,胳膊腿都是抖抖索索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再去瞧瞧二嬸子,沒命的就要往屋裡鑽,陳翠喜也從裡頭出來了,給積德打了個眼,朝寶珠大喝一聲兒,“寶珠娃兒聽話你母親正在裡頭給你嬸子擦洗著換壽衣,你進去了不是添亂麼?”積德立即過來死命拉著寶珠,跟潤生兩個一人拖著寶珠一隻胳膊,潤生大聲勸著她,“嬸子已經沒了,咱們幾個好生待著,別去給娘添亂”見她不再掙扎,才鬆了一口氣,跟著陳翠喜進了屋。
寶珠怔怔地靠在積德懷裡一動不動,腦子裡空蕩蕩的,半晌,才捂著嘴兒嗚嗚地哭了起來。
積德有些侷促地站在原地不敢動,也不知道說什麼話去勸寶珠,只有一搭沒一搭伸出手輕輕拍她的背。
不多會兒,陳二牛引著一幫陳家親戚步履匆忙地進了院子,王氏從裡頭出來,臉蒼白,哽咽地同他們說了幾句話,便招著幾個娃娃到了堂屋,給每人穿了孝服,頭上披了麻,因積德是外甥,只穿了孝服,不去給他批麻。
陳氏族裡離得遠些的已經緊著潤生去報喪,近的便早早趕了來,院子裡擠滿了人,不大會兒,靈堂已經搭了起來。
魏元帶著魏思沛也趕了來,進了堂屋,嘆一聲兒,勸王氏,“節哀順變…”魏思沛一眼便瞧見了角落裡哭的悲慟的寶珠,他抿了抿嘴兒,走到寶珠跟前兒蹲下身,小聲勸她,“寶珠不難過,別讓你爹孃擔心。”寶珠溜溜鼻子,抬頭瞅他一眼,默默點了點頭。正要說句什麼,斜裡忽伸出一隻手,輕輕攥上她的手,“走,靈堂布置好了,去給二妗子燒紙錢兒去”寶珠站起身,擦一把眼淚,被積德帶著往院子裡去。
陳劉氏幾個在靈堂外頭招呼著親戚,燒了紙,磕了頭,寶珠才起身去尋王氏,見她正在堂屋招呼著二嬸子孃家人,便進堂屋幫著她招待。
棺材是昨個才定做的,按說最快後個才做好,里正方才出了個面兒,親自到村裡棺材劉屋裡去了一回,就將他屋早準備的一口要了來,那棺材做的又細緻又結實,外頭用黑漆塗了,原本是他給他**預留的,儘管由里正出著面兒,他還嘚古了半晌不大樂意,王氏跟著里正一同去的,當即便從身上掏了兩百錢兒給他,他這才高興起來。
這會兒棺材已經被幾個壯漢抬了來,就擺在院子裡頭,陳二牛說是夏天,不耽誤的,後個就出殯。
靈堂裡點了蠟燭,火盆裡又不斷燒著紙,照的院子裡亮堂堂的,這一晚,寶珠便跟著王氏一直守在靈堂裡,半夜,王氏讓她去睡,她卻堅持要守著,積德也跟她娘倔著不肯去睡,王氏心頭正事多,便也不工夫去管他們。
天一亮,各方親戚陸陸續續便趕來了,請來的吹鼓手也開始不間斷吹著嗩吶,奏著哀樂,孝子們大哭,親友北面行禮,氣氛倒比做個夜裡更悲涼些。
按當地習俗,人死後第二入殮,由良東包頭,仰面朝天,放入棺材,周圍上棉花,草紙。往她衣袖中兩個麵餅,一支九連環,再由良東下扎,將棺材釘死。
光這一個儀式便進行了一大早,良東悲慟至極,幾次哭暈過去,老2屋裡就他一個獨子,陳二牛跟陳劉氏也沒有辦法,只得又攙著他去歇息,緩過勁了繼續儀式。
陳鐵貴他們趕中午帶著陳鐵富回來了,一進門瞧著滿院子的人,又搭了靈堂吹了哀樂,幾人便知道張紅玉已經喪了,連鐵山也忍不住撲向靈堂大哭了一場,砸著脯哭喊著,悔著自個兒沒能給嫂子送上終,陳鐵貴也好不到哪去,進了門便紅了眼睛,也只有鐵富,跟著倆人後頭面無表情地進了靈堂去燒紙。
他如此麻木,氣的陳劉氏指戳著他的腦袋罵他畜生不如。
王氏也跟著哭喊著踢打他,口裡一聲聲說著,要不是前些年他懶散,地裡的活計全落在一個女人家身上,紅玉還能被累出那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