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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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縣太爺來到觀世音身邊，向抓過鬮的幾千男人道:“大家現在可以拆開手中紙條，按先後順序排隊，拋錢砸這女子，先砸中者，便可與她即完婚，結百年之好！”眾人鬨然相應，紛紛打開手中紙條。有為在前而驚喜的，有為在後而懊惱的，嘈雜一片。只有方老爺和張公子，早已排在隊伍前列，成竹在，不急著拆紙條。

眾人開始在二人身後按籤位排隊。

方老爺躊躇滿志，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元寶，瞄個準，就要砸向觀世音。張公子一伸手，壓住他的胳膊，道:“且慢！方老爺，你的籤還沒拆開，怎麼就敢肯定自己是第一呢？”方老爺老大不耐煩，揣好元寶，隨手展開左手紙條，忽然，臉驟變。張公子早知如此，哈哈一笑，不去管失魂落魄繼而衝縣太爺大吼大叫的方老爺，從袖中取出一個金元寶，就要拋——縣太爺一伸手，道:“且慢。”張公子用不解地眼神詢問著他。縣太爺平和地道:“你手中的紙條，也要展開，給大家看過了，才能開始。”張公子恍然，連聲道:“應該的，應該的，公平起見，童叟無欺。”然後，他就展開手中的紙條，翻過來，洋洋得意地展現給後面排隊的人看，嘴裡還說著:“承讓了諸位，小生運氣好，拔得頭籌，這都是命啊！”近前幾個人看得清楚，大聲問:“咦，是個‘二’，‘一’在哪裡？怎麼不見來排隊？”張公子臉一紫，反轉紙條，一看，卻不是“二”是什麼，再拽過方老爺的胖手，見上面端端正正寫著“三”字。

縣太爺緩步來到眾人面前，高舉右手。他的食指拇指，捏著一張紙條。縣太爺和風細雨地道:“身為本縣父母官，食朝廷俸祿，當與民共苦、同甘，這張籤是最後剩下的，就留給本老爺了，結果，是個頭籤，看來這也是天意，天意讓本官再納個小妾！”說話間，縣太爺的目光，冷電般從張公子、方老爺，及一切面不甘的人臉上掃過。

終於，民眾齊呼:“大人英明！”縣太爺張開左手，手心裡，是一顆豪光四、拇指頭大小的貓眼。縣太爺轉身，望定九尺開外的觀世音，深口氣，瞄了又瞄，用盡全身力氣，砸了過去。

觀世音向左挪了一小步。只這一小步，便讓那顆貓眼，砸在了縣衙的土牆上。縣太爺瞠目，失聲問:“你、你怎麼可以閃躲？”觀世音悠然一笑:“民女先前可曾聲明，只站在原地不動？”縣太爺為之氣結。

張公子歡天喜地，涎著臉對觀世音道:“小娘子，我砸你時，你可不要再躲了，這縣裡比我貌美的都比我窮，比我富裕的又都沒有我貌美，你招親捨我其誰？”觀世音微笑點頭，說:“我不躲了。”張公子大喜，鉚足了勁，將手中的金元寶向觀世音砸去。

後面眾人鬨然大笑。

那金元寶，只飛了兩尺遠，就墜在地上。

方老爺頓時來了神，拔開喪魂落魄的張公子，口中道:“你家有九個妾，還整尋花問柳，難免外強中乾，手足無力。怎如我這讀聖賢書的！”手中銀元寶，劃了道弧線，砸向觀世音。眾人齊聲驚呼:“中了！”本來，這銀元寶，是一定會砸到觀世音口的，結果，就差了頭髮絲那麼細的距離，沒沾上她的衣襟，落在了她的兩隻繡鞋中央。

觀世音看向方老爺，道:“我與老爺，只差這一絲緣分。”方老爺懊悔萬分，手跺腳。

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觀世音的前後左右，堆起了幾座小山。金銀財寶，珍珠瑪瑙。

後面的人，越來越不報什麼希望，但，仍然不肯錯過拋這一下的機會。拋不中的，唉聲嘆氣一番，就散去了。

漸漸地，韋陀已經能遙遙看見金錢堆中的觀世音。此時，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卻是幾個月前在觀世音廟碰上的那個道士，連忙施禮:“道長一向可好？”道士只問他:“你可想娶這個女子為？”韋陀痴痴遙望觀世音，說:“想…可是這幾千人，沒人能砸中她，況且…我又身無分文…”道士向正看熱鬧的趙荊笙攤出手:“借個銅板用用。”趙荊笙拈出一個銅板，口中道:“韋陀你要是能砸中她，這老婆也有我的一半哈…可惜錯過報名抓鬮了。”道士把銅板扣在手心，閉目，口中唸唸有詞。良久，向手中吹了一口氣，把銅板鄭重按在韋陀手中，說:“你去問她，她如準你，你就砸她一下。”韋陀茫然接過，懵懵懂懂向前。此時，最後一個抓鬮的破衣爛衫的小夥子隨手拋出了他的銅板，卻不是砸向觀世音身上，而是拋在她近前的地上:“姑娘，你背井離鄉不容易，拿著這些錢，找戶中意的人家嫁了吧，我是窮叫花子，並不痴心妄想娶你。”觀世音打量他一番，衝他展顏一笑:“世代忠良，書香門第，但在明年應考，定可高中進士，衣錦還鄉。”小夥子大笑，說:“好！衝姑娘這句話，我不乞討了，這就去溫書，明年應考！”說罷轉身，負手而去，除卻衣衫襤褸，儼然翩翩公子。

觀世音看見了韋陀，和他手中託著的那個銅板。觀世音衝他笑笑，說:“你來了，我正要去找你。”韋陀臉上一紅，低頭，囁嚅道:“我來得晚了，沒趕上抓鬮…”觀世音臉上也一紅，垂首，道:“早來了也沒用，你看前面那上千人，哪個砸中我了？”韋陀抬頭，大聲道:“可以不砸中，但如果不砸一次，韋陀會永生永世遺憾！”觀世音緩緩搖頭，嘆道:“你啊，就是個痴子，便讓你砸一次，又如何呢？徒增煩惱…”韋陀眼睛一亮，喜道:“那你是說——我也可以砸，砸中了你就——嫁給我！？”觀世音含笑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

韋陀口起伏，了手中的銅板，猛然向觀世音前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