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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如簧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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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先生應變神速,左掌一抄,接住那點白光,右掌凝八成真力,猛劈一掌,硬生生截下西門,道:“西門大俠請留一步!”西門身形被震落地,他驚駭地望著黃先生道:“閣下的掌力更較適才那一手為高,有什麼教言麼?”黃先生道:“西門大俠賜下解藥,顧全顏面,我甚為,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打開天窗說亮話,西門大俠知道我的來意,可是?”西門點頭說道:“不錯,我猜透了八分。”黃先生道:“那麼西門大俠就該知道自己不能走。”西門倏然而笑道:“閣下的意思是要我跟申屠老兄作個伴兒。”黃先生道:“一下子碰到兩條龍,這機會千載難求,失而不可再得,我怎麼能厚此薄彼,放走一條,倘能請得二位去,對我不但是大功一樁,對敝上也大有裨益。”西門道:“話是不錯,只不知道閣下是否能同時對付兩條龍。”黃先生道:“解藥在我手,我等於已控制了一條,只消全力對付西門大俠這一條就行了。”西門道:“好主意,好心智,無如我不願。”黃先生道:“那隻怕由不得西門大俠。”閃身撲了過去,他是有意急西門

果然,西門中了計,上了當,匆忙笑喝道:“別找我了,留神暗器。”揮手又是一點白光了過來,同時身形飄起,電一般地向林外飛而去。

黃先生抬手一抄,那點白光已然人握,來物只一人握,他心頭頓時為之一陣翻騰,故作一聲驚呼,剎住了身形,只聽西門在林外笑道:“明白了麼,拿它去見你那女主人也是一樣,‘忘憂谷’事暫作罷論,反正你閣下總有前去的一天,就此別過,異再圖後會了。”話聲隨即渺然,黃先生聽得清楚,西門已然遠去,出了百丈之外,他又為西門奇快的身法震動了一陣。

旋即,他轉回了身:“申屠大俠。”申屠海冷哼一聲道:“我莫非已身在幽冥?”黃先生倏然而笑道:“申屠大俠罵人罵得很夠技巧,申屠大俠面對的不一定全是鬼物!”申屠海道:“一丘之貉又有什麼兩樣!”黃先生淡然一笑,走了過去,道:“申屠大俠請先服下解藥再說。”抬手把一隻白瓷瓶遞了過去。

申屠海一怔,道:“怎麼,你當真給我解藥?”黃先生道:“申屠大俠試咬咬指頭,看看可是在睡夢之中。”申屠海道:“你似乎比西門大方。”黃先生道:“人與人之間原不盡相同。”申屠海道:“我看不出你倒還有一點人的味道?”黃先生笑了一笑說道:“申屠大俠不是要求解藥祛毒嗎?現在藥已得,還是先行服下再說吧。”申屠海道:“可是也賺我到‘楞嚴寺’去?”黃先生點頭說道:“正是。”申屠海道:“那麼我就沒罵錯你。”黃先生道:“罵,不疼不癢,申屠大俠假如認為罵能解憤消恨的話,可以儘管效那潑婦王婆,不過申屠大俠得先服下解藥,這樣可以助氣長力,振振神。”他妙,申屠海更妙,一點頭道:“說得是,多虧了你提醒我。”劈手奪過解藥,拔開瓶,仰脖子就倒…突然,他停住了,凝目問道:“怎麼知道西門不是又使鬼詐耍險。”黃先生笑笑說道:“這回我擔保解藥是真不假。”申屠海道:“憑什麼?”黃先生道:“就憑我跟他是一丘之貉。”申屠海一怔,道:“雖然你跟他是一丘之貉,可是你比他風趣得多,也不像他那麼讓人厭惡,跟塊臭狗屎一樣,這一點頗可我心。”一揚手把解藥倒進了嘴裡,隨手把瓶子丟得遠遠地道:“你看見了,我把解藥服下了。”黃先生道:“那麼申屠大俠如今氣長力增,神已振,可以提提真氣,振吭高罵,若嫌不解氣,還可以動手。”申屠海道:“你當我會客氣麼。”揮手一掌打了過來。

黃先生閃身避過,笑道:“申屠大俠真是出了名的急燥子,怎麼說來就來。”申屠海道:“天生的脾氣,有什麼辦法,你再試試。”揮手又是一掌。

黃先生二次閃身避過,抬頭說道:“申屠大俠這雄渾的掌力,當不忍施向‘二佛’,如今卻拿來對付我,真是…”申屠海一怔道:“你說什麼?”黃先生道:“我說申屠大俠當該拿這雄渾的掌力對付二佛,不該為兩個女子跟著勞力勞神。”申屠海道:“你是說那回柳燕翎?”黃先生笑道:“難得申屠大俠還記得。”申屠海訝然說道:“這是誰告訴你的?”黃先生道:“說來只怕申屠大俠不信,‘粉龍’南宮黛跟那位‘華嚴庵’高弟。”申屠海道:“你認識她二位?”黃先生點頭說道:“勉強算得故。”申屠海道:“那你怎會是霍冷香的人,跟西門是…”黃先生道:“因勢耳,何只是我,便是‘粉龍’南宮黛與那位‘華嚴庵’高弟,如今也在‘鴛鴦湖’中那座‘煙雨樓’裡。”申屠海一怔叫道:“我不信。”黃先生道:“為除魔衛道暫時委曲,申屠大俠為什麼不信。”申屠海訝然說道:“除魔衛道,誰除魔衛道?”黃先生道:“她二位,還有不才在下。”申屠海冷笑一聲道:“要說她二位我還相信,要說你…”哼地一聲,住口不言。

黃先生笑道:“敢情申屠大俠是瞧不起我,申屠大俠,如今你毒已祛,力已生,我來求你件事,你可願答應?”申屠海道:“什麼事,要我跟你往‘煙雨樓’歸附那霍冷香去。”黃先生抬頭說道:“不,我請申屠大俠往‘楞嚴寺’幫幫一個人的忙去。”申屠海道:“幫一個人的忙,幫誰的忙?”黃先生道:“‘癲龍’東郭逸。”申屠海一怔道:“‘癲龍’…他怎麼了?”黃先生道:“他聽了我的話,到‘楞嚴寺’投溫嬌娜去了。”申屠海道:“他聽了你的話,他會聽你的話?”黃先生道:“事實上他確實聽了我的話,‘癲龍’令人敬佩,為了降魔衛道,他不惜向溫嬌娜低頭折。”申屠海道:“你又說降魔衛道?”黃先生道:“申屠大俠可是認為我不配?”申屠海道:“何只不配,簡直就是掛羊頭賣狗。”黃先生笑了,旋即又斂去笑容,臉一整,道:“掛羊頭賣狗也好,賣羊掛狗頭也好,總之一句話,我建議申屠大俠也暫時低低頭,折折,趕往‘楞嚴寺’去助東郭‘癲龍’一臂之力,為衛道除魔走一趟,盡一己之力,言盡於此,去不去還在申屠大俠,告辭了。”一拱手,轉身往林外行去。

申屠海楞了一下,忙喝道:“站住。”黃先生聽若無聞。

申屠海又喝了一聲:“我叫你站住。”黃先生仍然沒聽見。

申屠海雙眉一聳,怒喝道:“少在我面前裝聾作啞。”閃身追了過去,抓住了黃先生,怒目而視:“我叫你站住,你聽見了麼?”黃先生停了步,淡然說道:“聽見了,怎麼?”申屠海道:“既然聽見了為什麼不站住?”黃先生道:“我認為我該說的說完了,沒有必要再留…”申屠海道:“你該說的說完了,我該說的還沒有說完呢。”黃先生道:“申屠大俠有什麼教言,我洗耳恭聽就是。”申屠海冷然說道:“你不聽也得行啊,你是霍冷香的人是麼?”黃先生道:“是的,不過那也得看怎麼說。”申屠海道:“什麼怎麼說?”黃先生道:“說了也是枉費舌,還是省省力氣的好。”申屠海怒聲說道:“我偏要你說。”黃先生道:“申屠大俠既然非要我說不可,我只有遵命。”頓了頓,接問道:“我說我掛的是狗頭,賣的卻是羊,申屠大俠可信?”申屠海道:“要我相信不難,你得拿出點什麼來。”黃先牛道:“申屠大俠是要我證明一下。”申屠海點頭道:“不錯,你若不證明一下,我實在難以相信。”黃先生皺眉攤手,道:“申屠大俠這是難為人,此時此地叫我拿什麼證明?”申屠海道:“不管,你不能證明我便不能相信你賣的是羊,衝著你掛的那個狗頭,我便認為你賣的是狗。”黃先生道:“我並不勉強申屠大俠相信。”申屠海道:“你要明白,我若是不相信,就不會到‘楞嚴寺’去。”黃先生道:“我說過,去不去還在申屠大俠。”申屠海臉一變,怒聲說道:“你這個人怎麼…我非要你證明一下不可。”黃先生道:“申屠大俠奈何也…申屠大俠如今又服過解藥,力增氣長,又成了完完全全的好人,而我一不勉強申屠大俠相信,二不勉強申屠大俠前往‘楞嚴寺’去,各走各的路,這不是好麼。”申屠海冷笑說道:“你說的既近情理又輕鬆,無如你要明白,你要是不拿出點什麼讓我相信你,今天你就別想走出這樹林子。”黃先生呆了一呆,抬頭說道:“這算什麼,我這是自找麻煩,申屠大俠卻是以怨報德,恩將仇報,真是…”申屠海道:“你若不能使我相信你,我就不認為你給與我的是恩,我只認為那是一顆抹了糖的毒藥,乍嚐起來很甜,進肚子進得要人的命,比西門還狠毒。”黃先生道:“那隨申屠大俠怎麼想了。”申屠海怒聲說道:“你究竟證明不證明?”黃先生道:“連我為申屠大俠索來的解藥,申屠大俠都認為那是顆抹了糖的毒藥,別的我還能拿出什麼?”申屠海道:“你當真拿不出什麼了?”黃先生道:“有倒是有,只是我暫時拿不出來。”申屠海道:“這話怎麼說?”黃先生道:“申屠大俠只消見著東郭‘癲龍’,便會相信我掛的不是…”申屠海冷笑說道:“這是賺我去‘楞嚴寺’的另一套手法,換湯不換藥,到那兒能否碰見東郭‘癲龍’還未可知,再說到時候就是我不相信你,恐怕也來不及了。”黃先生道:“我並沒有勉強申屠大俠去啊,假如我有勉強之意,我豈會讓申屠大俠一個人走,現在我就可擒下申屠大俠,申屠大俠自覺跑得掉,走得脫麼。”申屠海聞言剛一怔,黃先生接著又道:“申屠大俠,我走後這林內只有申屠大俠一人在,你大可坐在這兒好好想想,這是個考慮事情的絕佳處所。”突然騰身向林外電而去。

申屠海一急抬手要攔,他沒有黃先生快,黃先生早已走得沒了影兒,林內寂寂,只剩下了他一人。

申屠海緩緩垂下招抬的手,突然一咬牙,一跺腳,跟著出林去。

一葉扁舟載著黃先生回到了“煙雨樓”郝無常如今對他是恭恭敬敬,老遠地便了上來,恭謹一躬身:“總座,您回來了。”黃先生微一點頭“嗯!”了一聲道:“夫人有空麼?”這夫人二字自然是衝著那尊“玉龍”雕像叫的。

郝無常道:“回總座,夫人候了你多時了,正在焦急擔心。”黃先生一揮手道:“那麼你先走一步,稟報夫人說我回來了。”郝無常應了一聲,兩腿如飛而去。

霍冷香對這位黃先生的確是另眼相看,禮而下之,黃先生剛到“煙雨樓”門外,她已然帶著“陰家四醜”了上來。

她如今已換過衣裳,刻意地梳洗了一番,容光煥發,嬌豔動人,未曾說話先送過一抹嬌笑:“你回來了。”黃先生欠身一禮道:“怎敢當夫人親,讓夫人久等了。”霍冷香含笑說道:“也沒什麼,你回來了,就好了。”回身一擺手,道:“阿郝,看座。”那用她吩咐,郝無常早就擺好了兩張錦凳。

落座定,郝無常端上香茗,霍冷香含笑說道:“你辛苦了一趟,先喝了茶再說話。”黃先生道:“謝謝夫人。”當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霍冷香也當真等他放下茶杯才開了口,可見她是多麼著急,多麼關心:“去過‘楞嚴寺’了麼?”黃先生點頭說道:“去過了,為的就是去‘楞嚴寺’,豈有不去之理。”霍冷香道:“見著‘散花天女’了麼?”黃先生道:“見著了。”霍冷香妙目輕瞥,道:“不是那麼容易吧?”黃先生點頭說道:“當然,我把‘二佛’戲個夠,她才出來見了客。”霍冷香一聽說黃先生戲了情敵的人,大興趣,忙問道:“怎麼回事,你跟‘二佛’動手?”黃先生當即把戲二佛的事說了一遍。

聽畢,霍冷香笑得如花枝亂顫,嬌媚地看了黃先生一眼道:“你真行,戲‘散花天女’的人,等於戲了‘散花天女’自己,到底替我出了一口氣,給了她個下馬威,先挫她出了一些銳氣,這下二佛可碰見下厲害人。”頓了頓接問道:“‘散花天女’出來之後怎麼樣?”黃先生接著把見著溫嬌娜之後的情形說了一遍,當然,他瞞了該瞞的,只說溫嬌娜斬獲少得可憐,不足為慮。

聽完了這番話,霍冷香眨了眨那雙勾魂懾魄的妙目,帶著些狐疑意味地俏聲問道:“你相信她說的話麼?”黃先生心中瞭然,故作不懂,道:“夫人是指…”霍冷香道:“我指的是她的斬獲。”黃先生道:“明擺著,她無須隱瞞,夫人請想,憑她的實力,憑她‘金頂轎’前的那些人,又能有多少斬獲。”霍冷香沉說道:“我也這麼想,只是那端木相…”黃先生道:“不足為慮,夫人,縱然他把‘十奇’中的另幾個全部賺去,也不如夫人的斬獲,何況子已近,他不可能把‘十奇’中的另幾個全部賺去。”霍冷香點了點頭道:“這麼說,我已勝券在握了?”黃先生道:“我正要向夫人道賀。”霍冷香送過嬌媚一瞥,道:“我能座正位,讓溫嬌娜仰看我的顏,這完全是你的功勞,我不會忘記你的好處的。”黃先生忙欠身說道:“謝謝夫人,我沒有太大的要求。”霍冷香微頷螓首道:“我知道,對了,你既是我的人,溫嬌娜她怎肯放你?”黃先生含笑說道:“她跟夫人訂有互不侵犯之約,即使她不肯,遍數她‘金頂轎’側,有那一個能攔得住我。”霍冷香笑了,好不得意,道:“你給我爭了不少面子,這一下她也知道我‘玉手觀音’的厲害了。”黃先生忽轉話鋒,道:“據溫嬌娜說,她見過‘玉龍’,夫人可見過?”霍冷香“哦!”地一聲,微睜妙目道“她見過‘玉龍’,她在什麼地方見過‘玉龍’?”黃先生遂把溫嬌娜所說庭泛舟,幸遇‘玉龍’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霍冷香點頭說道:“我也見過‘玉龍’,也是在一年多前,不過不是在庭,而是在‘西湖’,‘玉龍’對我說的跟對她說的完全一樣。”嬌媚一笑,神往地接道:“他確是個解人的人兒,就是因為那一次見著他,使我深陷情海,不克自拔,所以我才命阿龔找人雕刻了那麼一尊他的像置於身邊,以相思。”黃先生哼道“原來如此”當即說道:“那位巧匠必也見過‘玉龍’。”霍冷香道:“怎見得?”黃先生道:“不然他怎麼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玉龍’像。”霍冷香抬頭嬌笑說道:“你錯了,上次我沒有對你說清楚,是我見過‘玉龍’後,憑記憶將他的形像畫了下來,然後命阿龔拿著這付像去找人雕刻的。”黃先生道:“夫人只見‘玉龍’一面,你能記得這麼真?”霍冷香道:“那要看對誰了,假如你喜歡一個人,只見他一面就能把他的形像記得分毫不,甚至於他那兒有痣,你都能記得清清楚楚。”黃先生微一抬頭,笑道:“情之一字委實魔力太大。”霍冷香道:“可不是麼。”黃先生又轉話鋒,道:“夫人,我還有一件事稟報。”霍冷香凝目問道:“什麼事,別稟報稟報的,聽來討厭人,你跟他們不同,說就是說,以後不許再這麼說了。”黃先生道:“謝夫人,我遵命。”霍冷香道:“你原不是個低二下四庸俗人嘛,說吧。”黃先生道:“在我沒說之前,先請夫人看看這個。”翻腕自袖底取出一物遞了過去,那是一枚‘玉龍’信符。

霍冷香一怔,訝然說道:“你那來這枚‘玉龍’信符?”伸手接了過去。

黃先生道:“我剛才回來的時候,在湖邊碰見了‘毒龍’西門。”霍冷香詫聲說道:“毒龍’西門他怎麼,難道這是他…”黃先生點頭說道:“正是他給我的。”霍冷香尖聲叫道:“這是他給你的,究竟怎麼回事?”黃先生道:“夫人可以想像得到,我既然碰上了一條龍,便絕無放過他之理。”霍冷香忙道:“我明白了,你要擒他,他不是你的對手,情急無奈之餘,他給了你這枚‘玉龍’信符,表明了他的身份。”黃先生點頭說道:“正是這樣,夫人,我還沒有告訴夫人,我碰見他的時候,他正在迫‘醉龍’就範。”霍冷香一怔,道:“迫申屠海就範?”黃先生點頭說道:“他以毒迫申屠海跟他往忘憂谷去。”霍冷香道:“忘憂谷麼?又是‘忘憂谷’,這麼說西門跟那青衣老人是一路,也就是說他們都是‘玉龍’的人。”黃先生道:“該是,夫人,要不然西門怎會有‘玉龍’信符。”霍冷香詫異地道:“他這是什麼意思,既然要我跟溫嬌娜幫他以這特別手法邀客,他自己為什麼又要…”黃先生笑笑說道:“夫人,我這麼想,夫人跟溫嬌娜邀請的客人,該算是夫人跟溫嬌娜的孃家親友,‘玉龍’自己要沒有一個客人,那未免有失面子?”霍冷香倏然笑笑道:“你倒真會想,是這樣。”黃先生道:“除此該沒有別的理由。”霍冷香點了點頭道:“也許你說對了,不管他了,後來呢?”黃先生道:“夫人知道,碰上一條龍我都不肯放過,一下碰上兩條龍,這機會更是難逢,失而不可再得,而事實上我卻不得不縱走了那條‘毒龍’。”霍冷香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做的對,有一條龍比沒有好,其實有一個‘醉龍’也就夠了。對了,申屠海呢,怎未見…”黃先生道:“夫人請聽聽我的後話。”霍冷香忙道:“你說,你說你的。”黃先生道:“為賺‘醉龍’,在西門未出‘玉龍’信符之前,我出瞭解藥,等西門離去後,我把解藥給了申屠海。”霍冷香道:“怎麼,你把解藥給了申屠海。”黃先生道:“是的,夫人,為賺申屠海,我不得不略施小惠。”霍冷香點頭說道:“說得是,你做得對。”

“對?”黃先生苦笑說道:“夫人,給申屠海服下解藥之後,我才恍悟我做錯了。”霍冷香微愕說道:“做錯了?你怎麼做錯了?”黃先生道:“我請問,據夫人所知,‘毒龍’西門的心為人如何?”霍冷香道:“那‘毒龍’的毒字雖然說明了西門擅於用毒,但也不無說明西門的心跟為人也是。”黃先生道:“這就是了,西門既然是個陰險毒辣的人,他豈肯把一瓶解藥輕易給人。”霍冷香妙目一睜,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不是解藥?”黃先生道:“夫人相信那是解藥麼?”霍冷香微微點頭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不敢相信那是解藥。”苗先生笑說道:“所以說我做錯了。”霍冷香目光一凝,道:“那申屠海呢,莫非已…”黃先生抬頭說道:“申屠海死倒沒有死,只是我沒敢再要他,而讓他往別處投別人去了。”霍冷香詫聲說道:“往別處投別人去了?往那兒投誰去了?”黃先生道:“我讓他往‘楞嚴寺’投溫嬌娜去了。”霍冷香一怔變,道:“往‘楞嚴寺’投?你這是?”黃先生道:“夫人認為我又做錯了麼?”霍冷香道:“你以為你做對了麼?”黃先生道:“夫人,讓申屠海服那解藥,我是千錯萬錯,而讓申屠海往‘楞嚴寺’投溫嬌娜,我認為我是一絲沒錯的。”霍冷香道:“我看不出你對在何處。”黃先生淡然一笑道:“夫人,一條死龍你也要爭麼?”霍冷香為之一怔,黃先生接著又道:“‘九龍’之一的醉龍死在‘楞嚴寺’溫嬌娜處,夫人以為你的‘玉龍’對這位‘散花天女’作什麼看法?”霍冷香笑了,笑得甜美嬌媚異常:“我錯怪你了,可別在意!”黃先生笑笑道:“那怎麼會,我又怎麼敢,只要夫人認為我沒有做錯事,沒有失職,沒有愧對夫人,我就心安了。”霍冷香投過嬌媚一瞥,抬頭說道:“你沒有做錯事,沒有失職,更沒有愧對我,是我糊塗。”讓霍冷香承認自己糊塗,那可真不容易。

能讓“玉手觀音”承認自己糊塗的人,遍數天下,只怕也只有這位黃先生一個。

霍冷香話鋒一頓,皺眉說道:“不妥,申屠海似這般平白無故投往‘楞嚴寺’,不會招致溫嬌娜動疑麼?”黃先生含笑說道:“夫人忘了,溫嬌娜曾經可憐兮兮,甚至聲淚俱下,極盡媚人之能事地求我暗中助她一臂之力。”霍冷香倏然而笑道:“我倒真忘了,只是…”目光一凝,道:“申屠海他怎麼肯聽你的?”黃先生笑道:“我鼓起如簧之舌,一套衛道除魔的說辭,聽得他昂慷慨,乖乖地投往‘楞嚴寺’去了。”霍冷香嬌媚一瞥,格格笑道:“你真行,我許你為生平僅見的聰明人物。”黃先生欠身說道:“謝謝夫人誇獎。”霍冷香忽一皺兩道娥眉,道:“萬一到時候溫嬌娜指你…”黃先生笑道:“那還不好對付麼,申屠海活不過三天,到時候死無對證,我來個矢口否認,且看‘玉龍’他信誰的。”霍冷香又笑了。

倏忽三天,在這三天之中“鴛鴦湖”一帶風平靜,連一點漣漪都沒有,平靜得像面鏡子。

第四天一早,一艘大船劃破平靜的湖面,從“煙雨樓”緩緩駛向湖岸,大船上,駿馬兩匹,香車一輛,龔瞎子高坐車轅,郝無常立車前,陰家四醜分侍香車左右,後面還跟了一大群人。

單瞧這份氣勢,這份派頭,就足以震動江湖,令人側目。

香車之後站著五名男女,那是黃先生、“粉龍”南宮黛、“華嚴庵”高弟聖心、“青龍”柳燕翎、“姑仙子”柳蘭黛。

香車車簾低垂著,想必霍冷香與那位‘玉龍’依偎在車裡。

霍冷香這一支隊伍,在頭高起時抵達了“血影禪院”這時候“血影禪院”的四周遠近,全都佈滿了明樁暗卡,盡是些身著勁裝,佩長劍的黑衣漢子,一個個眼神十足,氣勢奪人,一望可知是一好手。

“檀香車”在毫無阻攔的情形下駛進了“血影禪院”

“血影禪院”裡,靠大殿的左邊,已停放著一頂金頂轎。

黃先生一怔,:當即說道:“居然被溫嬌娜搶先了一步!”檀香車那低垂車簾猛然掀起,霍冷香探出了烏雲螓首,如花嬌靨,她臉為之一變,旋即嬌喝說道:“來人!”黃先生應聲而前,欠身說道:“夫人有什麼吩咐?”霍冷香道:“被溫嬌娜搶先一步,我心裡已經不好受了,偏偏又被她佔去左面停轎,你有沒有辦法把咱們的車停在她左邊去?”黃先生道:“夫人,假如咱們再停到‘金頂轎’左邊去,那麼我們的車就不在大殿之前,而到了殿側了。”霍冷香道:“我知道,你不會把她那頂轎移到右邊來麼!”黃先生笑笑說道:“夫人,凡事都得分個先來後到。”霍冷香道:“這道理我懂,可是我咽不下這口氣去。”黃先生道:“夫人,這時候保持風度最要緊,她轎子雖停在左邊,佔了上風,人卻要居於側位,您有什麼氣不能咽的?”霍冷香臉稍緩,微一點頭道:“好吧,聽你的,讓阿龔把車停到右邊去。”沒等黃先生吩咐,龔瞎子已把車趕到右邊停穩。

霍冷香妙目轉動,看了空無一人,只有一頂“金頂轎”的大天殿一眼,滿臉詫異地道:“轎在這兒,溫嬌娜她們人那裡去了?”黃先生道:“想必是到後面去了。”霍冷香道:“咱們一路浩浩蕩蕩,車響馬嘶,她聽不見麼?”黃先生道:“要說聽不見,那是假的。”霍冷香冷哼一聲道:“溫嬌娜好大的架子,她這是有心給我難堪。”黃先生道:“夫人,請保持風度。”霍冷香妙目翻動了一下,沒再說話。

黃先生又道:“夫人可要下車到偏殿歇息歇息去?”霍冷香微一點頭,道:“也好,扶我下去。”探出一隻皓腕伸向黃先生。

黃先生連忙出手托住那隻欺雪賽霜,晶瑩如玉,滑膩若凝脂般的皓腕,扶霍冷香下了車。

霍冷香懷抱玉手,抬皓腕輕掠雲鬢,道:“不知道他到了沒有?”黃先生裝糊塗,道:“夫人是說…”霍冷香嬌嗔地望了黃先生一眼,道:“你說還有誰呀!”黃先生倏然一笑“哦!”地一聲道:“夫人,這‘血影禪院’之會沒個時刻麼?”霍冷香道:“誰說的,是在午時。”黃先生道:“那麼現在距午時還早。”霍冷香忽地層顏一笑,羞怯怯地撫著口道:“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的心跳得好厲害!”黃先生又裝了糊塗道:“夫人已勝券在握,有什麼好緊張的?”霍冷香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緊張是有點,主要的還是…”嬌羞一瞥,道:“你不懂!”肢一擰,踏上了大殿前的石階。

黃先生當即輕喝說道:“陰家四姐妹跟郝無常隨侍,阿龔守護馬車。”車轅上龔瞎子欠身答應一聲,郝無常與“陰家四醜”則快步跟上了霍冷香,而黃先生則轉身行回車後。

“粉龍”南宮黛輕蔑地掃了他一眼道:“你侍候人侍候得可真周到啊!”黃先生有心氣人,微一搖頭道:“居人之下的份內事,有什麼辦法。”南宮黛嬌靨一寒,道:“皇甫華什麼時候到?”黃先生道:“大概要在午時。”

“午時?”南宮黛道:“怎麼那麼晚?”黃先生道:“時刻訂的是午時。”南宮黛道:“那她來那麼早幹什麼?”

“早?”黃先生道:“夫人還嫌到得遲呢!”南宮黛道:“如今才什麼時候,她還嫌到得遲?”黃先生一指金頂轎道:“閣下看見了,溫嬌娜已經早到了。”南宮黛鄙夷地冷笑說道:“真是啊,不圖利不起早,在這方面也要爭啊!”黃先生道:“那當然,在名份未定之前,時刻都不能鬆懈!”南宮黛臉一變,冷哼說道:“不要臉,恬不知…”

“恥”字未出,聖心那裡已然接了口:“施主,‘玉龍’真要到午時才到麼?”黃先生點頭說道:“大概是,也許早一點,聽夫人說,時刻訂的是午時。”聖心轉望南宮黛,口齒啟動了一下,言又止。

黃先生心中瞭然,但他沒說什麼。

就在這時候,大殿邊上轉過一行人來,是溫嬌娜等人。

溫嬌娜帶頭,錦袍老者軒轅烈與另一個長像清癯,中等身材的青衣老者緊傍左右,身後是二佛、百里獨,最後是“癲龍”東郭逸與“醉龍”申屠海,猶未見那司馬逸與公孫明。

南宮黛當即說道:“你沒騙我,東郭癲龍與申屠醉龍,果然…”只見柳蘭黛跨步而至,她焦慮地道:“黃大哥,怎沒見公孫三哥跟司馬四哥?”黃先生道:“小妹彆著急,我聽說他二位必定在這‘血影禪院’內,只不過溫嬌娜沒讓他二位面罷了,待會兒我閂問看?”柳蘭黛沒再說話,但顯見的她還是不放心。

聖心道:“施主,那穿青衣的老者就是千面幻影端木相麼?”黃先生道:“大概是吧,端木相此人我沒見過。”說話間溫嬌娜等人已經走近,溫嬌娜走向黃先生投過一瞥,黃先生灑脫欠身一禮:“阿嬌姑娘,又是多未見了。”溫嬌娜剛一點頭,那青衣老者突然說道:“阿嬌,此人就是…”溫嬌娜眼望著黃先生含笑點頭:“端木二哥,這位就是虎丘千人石上那位黃玉黃兄。”黃先生立即向著青衣老者笑道:“端木大俠,久違了,虎丘一別至今已有不少時,前兩天往‘楞嚴寺’拜訪阿嬌姑娘,又適逢端木大俠受命外出。”端木相截口說道:“當未能跟閣下一談,至今猶遺憾。”黃先生笑道:“該遺憾的是我,只要端木大俠肯折節,往後何愁沒有機會。”端木相還沒有說話,溫嬌娜已然盯著南宮黛與聖心二人道:“黃兄,這兩位便是…”黃先生立即說道:“這兩位便是‘粉龍’南宮姑娘與‘華嚴庵’高弟聖心師父。”溫嬌娜含笑點頭,道:“能見著二位是溫嬌娜的榮幸,只恨未能跟二位親近。”南宮黛嬌靨微罩冰霜,沒說話。

聖心卻含笑說道:“久仰‘散花天女’溫姑娘之名,以往聖心姐妹福薄緣淺,今得親芳駕,足平生。”溫嬌娜道:“好說,師父抬舉溫嬌娜了。”黃先生突然問道:“阿嬌姑娘,怎未見公孫醉客與司馬狂客?”溫嬌娜道:“黃兄問他二位是…”黃先生道:“‘姑仙子’柳姑娘在此,急一見二位拜兄。”溫嬌娜“哦!”地一聲,妙目轉,望向了已盡複本來的柳蘭黛與柳燕翎,道:“這位姑娘莫非便是…”柳蘭黛道:“正是柳蘭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