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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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義甫是從工人俱樂部方向過來的。從驚恐的賊一樣的目光裡,李慧泉知道他不僅還在倒票,而且還在繼續賭博。刷子永遠不可能贏,他逃竄的姿勢就是輸家的姿勢,不冷靜,搖搖晃晃。
他會一直輸下去,直到把生命一條一塊一疙瘩地賭刊底。他可能騙了不只一個人。他真是吉普車公司的工人嗎?胖姑娘是他的戀人還是他另一個大騙局的受害者?簡直不能肯定刷子說過的話哪一句不是假的。
李慧泉覺得輸得最慘的是自已。這就是他的朋友。僅僅剁掉這個人的中指已經不夠了。他想宰了他。在公安局的便衣警察逮住自己以前宰了他。
神路街東巷十八號。他曾千萬次在這裡出入,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像刷子那樣受驚之後瘋了似地奔跑。他希望自己不要那樣做。他必須面帶微笑坦然地伸出雙腕,給大子爭點兒光彩。
院子裡一切如常。羅大媽溫暖地笑著,告訴他小芬好多了。
羅大爺釣魚遠征再一次失敗,臉盆裡泡著兩條小鯽瓜子。西屋傳出剁餡的聲音,噹噹響的菜刀聽不出什麼恐怖,遠不是在女主人股後面呼呼生風的狀態了。
大家都活得很好。
事情或許沒有他想的那麼嚴重。他在自己嚇唬自己。誰沒有一點兒見不得人的秘密呢?西屋的和睦氣氛不正常。戴綠帽子的男主人很可能和第三者達成了默契。對這種軟王八來說私了不是困難的事情。羅大媽對女婿讚不絕口,而狗助教說不定已經看中了別人的女兒。只要若無其事,外人就永遠矇在鼓裡。李慧泉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一些。睡覺以前,他看了會兒晚報,一位顧客在信裡發牢騷,新買的高跟鞋剛穿幾天就成平底鞋了,她對質量問題那麼關心、本意可能是想讓鞋廠老老實實給她換一雙。飛機失事,意大利的飛機,死亡一百二十八人,倖存五人。哪兒都有倒黴的傢伙。哪幾都有走運的人。個體修車戶上街免費服務。丫頭養的真會裝蒜,平時少收點兒比什麼不強!
他睡得很好,沒有夢。
李慧泉在沙家店沒有找到崔永利。給他開門的是一個小個子男人,禿頂,死魚眼,歲數在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看不確切。
"他不在。"
"我上哪兒找他去?"
"他回家了。"
"他家在哪兒?"
"不知道。"
"他還來嗎?"
"不知道。"小個子堵在門口怕他進去。高身量的鄉下姑娘從一間屋往另一間屋裡搬東西,是不大不小的紙板包裝箱。她沒看見他。
他心平氣和地離開這個地方。他有足夠的耐心找到那個人。他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一切依照情況而定。他沒帶擀麵杖。用不著擀麵杖。沒別的意思,只想聊聊。明天才是星期五,趙雅秋將在京門飯店的舞廳登臺唱歌。很長時間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
泥水髒了我的鞋,我的鞋像兩隻沉沒的小船。
她只在他的心中歌唱。只有這兩句。他背了這兩句歌詞,他想起它們的時候實際上想的卻是那片陰影似的絨。他的厚嘴時時都有一種奇妙的覺存在。當想象朦朧的時刻,一束清涼的草葉便柔和無比地輕輕歸過去。
亮馬橋一帶的公路車少人稀。商品住宅樓孤零零地立在已經被徵用的田野上,四周是停工的工地,基坑、土堆、預製板、歪斜的工棚,一切都顯得破敗。
崔永利把趙雅秋毀了。這個預使他渾身的肌繃緊,雙拳像兩個榔頭在口袋裡。幹吧!另一個聲音卻告訴他,何必呢?
你太小氣了。
我什麼都沒有。我還小氣麼?
"大鬍子?四樓…"一位老太太警惕地關上門,又打開:"中單元。"問了幾家,這是第一個知道崔永利的人。樓的質量很好,樓道卻很髒,到處是浮土。中單元的門口擺著長方形的棕腳墊。他很認真地蹭著鞋底,按了門鈴。裡面傳出敲木琴的聲音。隨後半天沒有動靜。
又按了一下。
拖鞋響。鎖響。崔永利的大鬍子出現在門縫裡,吃驚,不太高興,甚至有點兒惶恐。他穿著花格子睡衣。大白天的穿著睡衣。
"你怎麼來了?"
"找你聊聊。"
"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