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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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不必解釋。”秋田托斯卡按住蕭愛的,又輕輕撫摸她的臉龐說:“只要你來了,我能見到你就好。我一直以為,因為生命有終點,人類會衰老死亡,就會比較珍惜相知相守與白頭偕老;更珍惜靈魂合一,死生契守。這八年來,你一直身在人間,我擔心你會被人類奪走,夜不安,相思難耐,沒想到我是多慮了。人類本不懂得你的美,不知道你靈魂的高貴。我原以為人間多痴心情種,原來痴的不過是形體皮相,下賤的情慾。”
“不!你說這話太嚴重了。”蕭愛緩緩搖頭,臉上的淚已幹。
“人對外在形體和皮相的追求,雖然過於執著,卻是天經地義,無法苛責。只是因為人對‘美’有主觀的認定和要求;每個人對‘美’的觸與解釋義不只相同。十分有許多遺憾的事發生。人不只是皮相的動物。也是情的生物,這世上其實有很多痴情堅守的靈魂,不全然只是為了皮相體的單純情。我遭遇的遺憾,只能嘆說沒有遇到與我相知的靈魂;批評他們情慾下賤,那是不公平的。”
“再說,”蕭愛的目光越過林樹,投向漫無邊際的黑暗。
“執著於形體皮相的,不單只是人類而且。所有的生靈怪,收月華,潛心修行,為的不就是一副人類的形體?‘美麗的生靈’、‘美麗的事物’永遠是生物舞臺上的生角,這是宇宙的定律;是生命形成之初,上天就賦與生命如此的思維。追求美的極致,是生命的共通點,實在怪不得那些膜拜‘美麗’的信徒。”
“不!美出自於靈魂,相戀是對對方靈魂的渴求。我們收月華、潛心修行,不單只是為了人類的形體,而是…-"“你在說什麼?”蕭愛滿臉疑惑的看住秋田托斯卡。星光微弱,夜又太猖狂,只能模糊的辨得輪廓。
秋田托斯卡心頭微震,只是簡單的回答說:“沒什麼。”
“其實,又怎能怪人執著於皮相形體?靈魂相知畢竟是眾象渺茫了。多數的人種是以眼見為依歸,希望自己的終生伴侶美麗溫柔、解語分憂。這是人之常情,實在不能以太超然的道德觀扭曲。”蕭愛凝神向黑暗,有些出神。
“只不過,人的想法太偏頗,只以為同種方得相戀…其實,情之所鍾,那怕是飛鳥走獸,就算是一株草、一顆石頭,都會是痴情依託的對象。”
“你真的這麼想?”秋田托斯卡的聲調一反早先的輕柔平淡,竟然發抖起顫,而且有些動。
蕭愛沒注意到他語聲的變化,回答說:“嗯,我的確是這麼想。很可笑吧?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些活,就是怕被認為太荒唐。然而,不知怎地,就對你說了。很可笑吧?”
“不!不!我的想法和你一樣!”秋田托斯卡動連連。他拼命抑制自己動的情緒,過了一會兒才又接著說道:“只是你既然這麼想,為什麼要輕易放棄?你應該再堅持,總會遇到懂得欣賞你的人…你太輕易放棄了!”為了他自己,他實在不該對她這麼說,鼓勵她堅持對人類的愛;更不該鼓勵她堅持對人類情的憧憬與期待。可是…秋田托斯卡心情複雜得甩頭又甩頭,終於痛苦的抱著頭,仰首無聲地吶喊。
對這一切蕭愛完全沒有注意,只是瞪著黑暗。
“可是,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呢?”她的神情顯得很惆悵,但被暗淹沒;聲音悽哀,在夜中迴盪開來。
“心死只成忙,我又不願意自己那樣機械地過著子,消失一了百了。”
“消失?你不打算回去?”
“回去?回哪裡去?"兩人反問為答,答與問之間南轅北轍計民生,擻詡沉默了下來。
山風呼響“樹”裡卻受不到冰涼的寒意。托斯卡舉頭望天,頂空星辰稀疏。
“你不怕嗎?深山野林,夜這麼黑…”他突然說道。
“不怕。”蕭愛簡短一句,沒有多作解釋。靠近了托斯卡些說:“你有仰天的習慣,我看你時時地望著天空。”秋田托斯卡聽她那樣說,仰天的姿態改變,笑了一笑,也是沒有回答。反又問她說:“為什麼不怕?天星不亮,夜漆黑,我們靠這麼近,只能勉強看清彼此的輪廓。這山林之中,也許藏有什麼飄忽的鬼魅或猛獸!”
“我是屬土生,親草木;林深有滋,自有林樹保護我。”蕭愛也笑了一笑。
“而且有你在我身邊,我更是不必擔憂。”
“也許我正是那鬼魅之形呢!你當是如何?”秋田托斯卡說得正經,不象是玩笑。
“我們見面至今,你難道沒有懷疑過為什麼我會如此出現?”
“沒有,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蕭愛不為他的語氣疑惑。她傾著頭看他,正地問:“你是嗎?”
“你相信神怪靈之類的存在吧?”秋田托斯卡不作正面的回答。
“相信動植物、礦石會收田月華而成成靈嗎?”
“我…”
“不相信,是嗎?”
“不…世界這麼大,宇宙浩瀚,誰能否定任何生命形式存在的可能?只是,沒有親身相遇,信仰總是難免難以堅定。”
“你希望能與他們相遇?你真的不怕?”秋田托斯卡的雙眼隱約在發光。
“怕?”蕭愛又仰頭望夜空,似乎想在稀疏的星群中發現些什麼。
“是好是壞,總得遇見了才知道。神話與傳說中,狐狸、豬羊之生,與花草、柳木之屬,甚至寶石珍珠之類的礦石,都能因緣際會修煉成形靈,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荒唐離奇,可是大自然本就奧秘無窮,焉能知應知實,說不定真的有靈的存在!"“哦…”秋田托斯卡笑意隱隱。
“只不過…”
“不過什麼?”
“人有與生俱來的別,動物成也有別可分;但是植物與礦石這般的物質靈,可也有特定的別?知道嗎…我一直以為靈是沒有別的。但是,如果沒有別,他們該當以何種形體出現?這實在是超出了人類的理解與想像能力之外。”蕭愛皺皺眉,神情滿是困惑。
秋田托斯卡臉上笑意更甚,只是黑暗不讓他的笑容洩。
“我問你,”他說:“當情不需考慮傳宗接代,靈魂間的相知結合只為彼此的心靈相契,你會考慮到別的存在嗎?”蕭愛想了想,緩緩搖頭。
“這就是了。”秋田托斯卡說道:“形體為何,只是上天賦予我們存在的外貌罷了,和情的發生是不相干的。相戀更是渴求對方的心靈運動,重在相知契合。靈雖是沒有別之分,卻是有情生,會因他靈魂相系的對象,而決定他的形體外貌。這麼說,你懂嗎?”
“晤…”蕭愛聽得糊糊。
“不懂就算了,不必勉強。睡吧!”秋田托斯卡溫柔的言語有定魂的作用,蕭愛如受催魂,靜靜地在他身邊躺著,轉瞬就深深入眠。秋田托斯卡黑眸多情,痴痴地望著她的睡容,然後他仰起頭,只見枝椏參天,樹葉婆娑。山風在響,風聲像呢喃,滿地的樹葉驟然隨風起舞飛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