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未泯雜念參無相三戒當持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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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振軍道:“張真人一生光明磊落,那是沒話說的!”無相真人點點頭道:“豈僅光明磊落而已,你知道從太祖皇帝起,大明曆代天子都推崇張真人的原因嗎?”他自問自答:“永樂帝立的碑文,說是他取得江山,多蒙真武大帝庇佑,其實這只是假託神道的說話,內裡還有原因的。當年太祖驅逐蒙古韃子,恢復大漢河山,張真人創立的武當派,是為他出過力的。不過,張真人不願領功而已。所以直到今,滿洲已成敵國,當今天子對張真人的敬禮還依著舊禮,而天下有識之士,也並不以張真人是遼東人而認作天下之恥!我盼你不要和庸人一般見識,要辨別只有好壞人之分,並無滿漢之別。”戈振軍喃喃自語:“只有好壞之分,並無滿漢之別。”無相真人道:“是啊,漢人中也有壞人,滿人中也有好人。這道理不是很顯淺?”戈振軍不覺汗浹背了。要知耿京士所以被他疑為細,乃是因耿京士避居遼東而引起的。洲人裡面也有好人,何況只是住在滿洲人的地方?這個引起懷疑的立腳點豈非就站不住了?
不過,關鍵還是在霍卜託這個人身上。現在已經知道他是出生在遼東的漢人了,這情形就和武當派的祖師張三丰一樣。因此,問題只在於他是否真的做的滿洲的細。不錯,他是曾經做過努爾哈赤的衛士,但又焉知他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呢?丁雲鶴師叔和他自己在一知道霍卜託的身份之後,就斷定他是滿洲細,是否也有“先入為主”之見呢?
而關鍵的關鍵則是霍卜託寫給耿京士那封信。他要耿京士做的什麼事?他在北京要謀得“一官半職”又為的是什麼?只有查清楚了這兩點,才可以證明耿京士是細或不是細。
如今,和這個事件有關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唯一的活口,似乎只有霍卜託了。
甚至在霍卜託的身上,還可能查到隱藏在本派的大細,霍卜託這個人太重要了。
無相真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而且戈振軍尚未想得到的一件可能發生的事,他也想到了。
他把戈振軍帶入他的靜室,問清楚了整個事件的經過之後,喟然嘆道:“現在只留下霍卜託一個活口了,他也是最重要的證人,只齒他尚未慘遭毒手!”聽得“慘遭毒手”四字,戈振軍吃了一驚:“你是說害死無極師伯的那個徒也會害他?”無相真人道:“不一定要那個人親自動手的。”戈振軍道:“那麼,要不要立即派人上京去找他?倘若杳明真相,他不是細的話,咱們可以通知現在京中的武當弟子保護他,或者叫他趕緊躲起來。如果沒有適當的人,弟子願意的自告奮勇,跑這一趟。”無相真人道:“這件事你不用心了。如果現在才派人上京的話,哪還來得及呢?”戈振軍又喜又驚,說道:“原來掌門早已派了人去了?”無相真人道:“不錯,我派去的是我最信得過的大弟子不戒。我想,就在這一兩天,他也應該回來了。”戈振軍道:“啊,那是在丁師叔遇害之前就派出去的了?””無相真人道:“不錯,這倒不是我有先見之明,當時我還不知道有那麼厲害的對頭。我差遣不戒上京,主要的目的還是在查明真相,其次才是防他人遭人毒手。嗯,但現在可不同了。”無相真人雖然沒有言明,戈振軍也懂得不同之處。如今既然發現有那麼厲害的潛伏敵人,當然是更可慮了。如果無相真人現在才派人上京,那就應該派遣武功更高的人,以保護霍卜託的命為主要目的。
戈振軍忽地想起無相真人剛才用的是是“對頭”二字,心有所疑,問道:“據無極師伯的說法,暗算丁師叔和他自己的那個兇手,太4極掌力已經在他之上,顯然是本派高手。不知掌門對此是否還有懷疑?”要知::倘若已經可以斷定是本門中人的話,那就應該用“內”二字,而不是泛指“對頭”無相真人說道:“有這樣造詣的本派高手寥寥可數,我想來想去,並沒哪個可疑。是以我不敢斷定他必定是藏在本派的內。”戈振軍道:“但太極掌是本派不傳之秘,外人怎能練成太極掌力?”無相真人道:“張真人創立本派至今,已經有二百年了。二百年中,練成太極掌力的道家、俗家弟子縱然並不太多,為數也並汪少。更難保沒有一兩個把本派的武功傳給外人例如對武學成的人就往往有個病,見了別派高明的武功,就什麼戒律也忘記了,寧願把本派更高明的武功和別派換的。二百年中只要有一兩個這樣的人,本派的不傳之秘就會給外人偷學了去。那個人若又經過一埋幾十年的一代一代傳下來,那麼,當今之世,若有外人的太極掌力練得比我更高,那也不足為奇了。”戈振軍一陣茫,心想:“這一層無極師伯確實還沒想到。”說道:“若然如此,事情豈非越來越複雜了?”無相真人道:“我不敢說是或不是,總之,整個事件還有許多疑團我都未能猜櫨是透。唉,但願不是本派的徒所為就好。事關重大,你也不必胡猜亂想。反正不戒這一兩天就可以回來,到時候或者能夠找到一些線索。”剛說到這裡,忽地有人推門而入。
戈振軍吃了一驚,不知道這個膽敢闖進掌門人密室的人是誰,但想必是本派一個重要人物。
他心念未已,謎底已經揭開。只見那闖進密室來的中年道士叫了一聲“師父”但眼睛卻看著他。
無相真人笑道:“剛說曹,曹就到。不戒,我們正等著你回來呢。這位是你何師叔的大弟子,我叫戈振軍。你有話但說無妨。
不戒滿臉風塵之,也顧不得與戈振軍敘同門之禮了,當下匆匆地說:“稟師父,弟子有辱使命,去到京師,已經遲了一步!”無相真人心頭一凜,問道:“霍卜託怎麼樣了?”不戒說道:“已經死了!剛好是我到京師的前一天,突然暴斃的!”無相真人道:“暴斃?哪有這樣巧的事?是不是給人謀殺的?你查過沒有?”不戒道:“稟師父,此事似有蹊蹺,我也不知他被人謀殺,甚至知他是真死假死!”無相真人眼睛一亮,忙道:“此話怎說?
不戒道:“我遵師門之囑,一到京城就去問候那位退休的震遠鏢局的前總鏢頭石鑄。他是老北京,三教九的人他都認識。我託他查霍卜託這件事,結果他從一個下三濫的小人手口中,查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無相真人道:“那個下三濫的小人物是個專偷死人東西的人,即盜墓賊。霍卜託是個新來京師的人,無親無故,掘這種人的墳墓,風險是最少的。所以霍卜託雖然在錦衣衛當差,他也膽敢在他下葬的第二天晚上,就去發掘墳墓。結果,他對石鑄大嘆倒楣。你猜怎樣?不但沒有陪葬的珍品,連衣服也沒有。甚至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打開棺蓋,連屍體也沒有!”無相真人道:“哦,連屍體也沒有?那麼是誰替他安葬的?”不戒道:“聽說是錦衣衛的幾位同僚替他料理後事的,其中一個也是石鑄的老朋友。據那個人說,他的確親眼看見霍卜託的屍體放入棺材裡的!”無相真人道:“按常理來說,屍體是絕對沒有人偷的!”不戒說道:“不過只有一種可能,他是被人毒死的。毒死他的那個人,恐怕留下後患,故而毀屍滅跡。”他見戈振軍土頭土腦的樣子、怕他聽不懂,又再加以解釋:“中毒身亡的骨頭是黑的,所以縱然死了多年,也還可以驗得出來。兇手害怕他有人開棺驗屍,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莫過於自己先行動手,把屍體盜走、毀滅了。”戈振軍道:“這個可能不是沒有,但更大的可能還是假死。”不戒道:“所以我說這是一個疑案,是真死?是假死?是謀殺?是病亡?都不容易斷定!”戈振軍喟然嘆道:“但願他是假死才好,否則最後一條線索也斷了。”但不知怎的,他口裡雖在嘆氣,心底卻也有幾分“如釋重負”之。
無相真人忽道:“霍卜託寫給耿京士的那封信呢,是不是在你手上?”戈振軍道:“那封信已經不見了。”無相真人一怔:“怎會不見的?耿京士沒帶在身上麼?是到了你的手上才遺失,還是沒搜出來?我想你不至於忘記搜他的身吧?”戈振軍道:“他是帶了來的,我也不知道怎麼會不見了。”接著就把當時的情形,比較詳細地說給無相真人知道。
無相真人嘆道:“想不到一個疑案之後,又是一個疑安。倘若那封信是給人偷去的,咱們就更難查明真相了。”不戒道:“那封信,師父不是聽丁師叔口述過麼?”無相真人道:“我要的是霍卜託親筆字跡。他死了也還有用的,你懂麼?”不戒道:“恕弟子糊塗,我想不出有什麼用處?
戈振軍道:“如果將來發現霍卜託還有另外的書信或者記之類的東西留下來,咱們就可以用這封信的字跡去辨別真假。”不戒道:“不錯!你的腦筋是比我靈活得多!”他本來不大看得起戈振軍的,此時卻不覺另眼想看了。”無相真人道:“振軍,你今後打算怎樣?”戈振軍道:“弟子已是無家可歸的人,哪還談得到什麼打算?”無相真人道:“好,那你留下來吧。我會安置你的。”戈振軍道:“多謝掌門恩典!”掌門將怎樣安置他,他已經隱隱猜到幾分。故此,他的心中雖然仍然充滿哀痛,但在哀痛之中,卻也有點兒為自己的前途而慶幸了。
無相真人道:“好,你現在可以跟我去向兩位長老報喪了。”三之後,武當山上添了一名新的道家弟子。
武當門下,有數百名道士,多收一名弟子,本來不足為奇,但這個新來的道家弟子,卻是破了武當派的先例的。
第一,按照武當派的習慣,道家弟子,多是幼年拜師,很少超過十五歲。這名弟子卻已有二十七歲了。
第二,這名弟子並不是“外人”他本來就武當派的俗家弟子。
第三,最引人注目的是,這名弟子竟然是由掌門人無相真人收他做“關門弟子”的。由俗家弟子轉為道家弟子的不是沒有,但由掌門人親自收為弟子的卻是“少數”這名新弟子就是戈振軍。
無相真人是很得門下弟子愛戴的掌門人,他做的事情,當然沒有敢加非議。但饒是如此,一眾弟子也還是難免“議論紛紛”無極長老和兩湖大俠何其武的死亡消息,在戈振軍受戒之前已公開。當然所謂“公開”也只是讓別人知道他們:業已病逝而已,真正的死因是沒有公開的。
無極道長已經年過六旬,雖然不算高齡,也算得是長壽了(古代人的平均壽命比現代人短),但何其武不過剛過五旬,只能算是中人之壽人。不過,他們病逝的消息,是由掌門說出來的,當然也沒人敢懷疑掌門人說謊。有好些人還以為掌門人念在何其武早逝的份兒上,才把何其武的大弟子收錄做自己的弟子的。(何其武是俗家弟子的領袖,地位非比尋常。)戈振軍現在已是道號“不岐”的道士了。他不是不知道別人的議論,但他卻只當不知。他本來就是不愛多說話的人,做了掌門人的弟子,更加沉默寡言了。
他也真的好像“看破紅塵”的樣子,不過,他也並非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
他想起受戒時師父給他念的偈語:“入門持三戒,三戒貪嗔痴。心中有主宰,岐路任由之。天復無相,何悔復何疑?”復念偈語,不岐不住心中苦笑:“三戒貪嗔痴,這三戒我早都犯了。無復無相,這佛道兩家最高的境界,要想達到這各境界,談何容易?”繼而再想:“心中有主宰,岐路任由之。師父給我取的道號叫“不岐,是不是怕我把持不定,再誤入岐途呢?”這天他奉命後山採藥,胡思亂想中,不知不覺已是紅西斜了。
忽聽得有人說道:“不岐師侄,你有什麼心事麼?”不岐抬頭一看,來的乃是本門老無量道人。自從無極道人去世之後,他已升為首座長老,地位僅次於掌門了。
不岐一凜,說道:“弟子沒什麼心事啊!”無量道:“沒有就好。倘若你有什麼心事的話,那也不必瞞我!”不岐道:“弟子怎敢對長老隱瞞?”心裡不覺得奇怪:為什麼他要這樣問我呢?”無量說道:“你想必也會知道,你的俗家師父何其武是和我同拜一個師父的,我和他雖有道俗之分,卻是最要好的朋友。”不岐說道:“弟子知道。”他口裡這麼說,心中卻頗有思疑:不錯,師父和他雖然都是同出於上一代的掌門幻空真人門下,但師父常常提起的卻是無師伯而不是;和師父往來較密的也是無師伯而不是他!”無量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說道:“情的深淺不是以往來的疏密來計算的。我近年因助掌門師兄研究本派的內決心法,到何師弟的家中次數是少點兒。但他的事情,事無大小,都是不瞞我的。尤其是當他有了難決之事的時候,更加要和我商量。縱然我們沒有見面,他也會託人給欠帶信傳話的。”何其武是俗家弟子的領袖,無量帽是本門長老,兩人又是同出一,師,他們之間從不見面卻互通消息,這也是情理中事。不岐不敢置疑,只好仍然沉默。心想,只不知他要說些什麼?
無量忽地嘆了口氣,說道:“你的師父只生一女,他把女兒許配給你,本是盼望你們將來生下兒女,也好兼挑何家的。怎知人事難料——”不岐心頭一跳:“聽他口氣,難道他已經知道師父的死因?”要知何其武死於非命一事,無相真人對兩位長老也都未曾說過的。
心念未已,無量已經接下去說道:“他們父女都死了”原來他說的“人事難料”只是指他們父女之死。
不過,即使他不知道何其武的死因,這一句話也還是令不岐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