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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事兒5[1061]這位詹兄是嘉靖四十四年(1565)的進士,換句話說,他剛當官才兩三年,雖說資歷淺,可謂是人混膽子大,看見大家上書,他也上了一本:“陛下你要知道,歷史上的賢君都不喜歡珠寶,比如某某某某(此處略去),現在您剛剛登基,就開始喜歡這類東西,一旦放縱後果不堪設想,我聽說兩廣還在打仗,您怎麼能夠本末倒置呢?”皇帝又憤怒了,戶部又不給錢,我也沒追究,你們還一撥一撥地上,老子不還沒買嗎,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然而這一次,他忍了下來,沒有發作,繼續保持沉默,珠寶的事情也不提了,就當沒這回事。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詹三本又行動了。
不久之後,這位仁兄在宮裡閒逛,偶然看見了太醫,就上前打招呼,一問,是進宮給皇后看病的,換了別人,這事也就完了,但詹三本不是別人,他就開始琢磨了,這皇后怎麼就生了病呢,再一打聽,原來是夫雙方鬧矛盾,皇后搬到別處去住了。
好了,好了,用功的時候又到了,詹三本琢磨來琢磨去,又上了第二本:“臣最近聽說皇后已經搬到別處居住,而且已經住了近一年,最近身體還不好,臣覺得這件事情陛下不應該不理啊,要知道皇后是先皇選定的,而且一向賢淑,現在您不去看望皇后,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可怎麼得了?”
“所以希望皇上聽我的話,前去看望皇后,臣就算死,也好過活著了(雖死賢於生)。”這就是無理取鬧了,人家夫倆吵架,與你何干,還要你尋死覓活?
隆慶收到奏疏,大為惱火卻不便發作,不回答又不行,只好回了個話:“皇后生了病,所以才住到別處去養病,我的家事你怎麼知道,今後不要亂講話!”就這樣,詹仰庇出名了,他本來預計這次投機是要挨板子的,而現在居然毫髮無傷,這筆生意做得太值了,正是所謂——中外驚喜過望,仰庇益奮(史料原文)。
於是奮不已的詹仰庇再次奮了,他決定再接再厲,把彈劾進行到底,很快,他就上了第三本,這一次他把矛頭對準了宮內的宦官,說他們多佔田產,收取賦稅,希望皇帝陛下驅逐他們。
明朝那些事兒5[1062]事實證明,詹仰庇先生的彈劾,欺負欺負隆慶皇帝這樣的老實人還是可以的,但對付真的壞人,那就不靈了,宦官們立刻找了個由頭,坑了他一把,把他趕出了京城。
起於彈劾,終於彈劾,詹三本到此終於功德圓滿,十幾年後他還曾經復起,擔任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為了巴結當時的大學士王錫爵,甘當打手四處罵人,後又被人罵走,事實證明這位仁兄是典型的沒事找型人格。
隆慶皇帝面對的就是這麼一群人,說得好聽是讀過書的大臣,說得不好聽就是有牌照的罵街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又不如內閣的那幾頭老狐狸,實在是疲於招架。
所以從登上皇位的那天起,他就意識到了這樣一點:皇帝是不好乾的,國家是不好管的,而我是不行的,國家大事就給信得過的人去幹,自己能過好小子就行了。
事實證明,正是這個判斷使大明王朝獲得了重生的機會。
那麼誰是信得過的人呢,對於隆慶而言,自然就是身邊的那幾位講官了,除殷士儋外(原因很複雜,後面再講),高拱、張居正、陳以勤都是最合適的人選。
於是在隆慶初年(1567),禮部尚書陳以勤與吏部左侍郎張居正同時入閣,至此內閣已有六人,他們分別是首輔徐階、次輔李芳、郭樸、高拱、陳以勤、張居正。
請注意上面的六人名單排序,它的順序排列實在非同尋常。
在明代,內閣是講究論資排輩的,先入閣的是前輩當首輔,後來的只能做小弟當跟班,那小弟怎麼才能做首輔呢?很簡單,等前輩都死光了,你就能當前輩了。
這裡特別說明,早你一天入閣就是你的前輩,你就得排在後面,規矩是不能亂的。可能有人要問,要是兩人同一天入閣怎麼辦呢?
那也簡單,大家就比資歷吧,你是嘉靖二十年的進士,我是嘉靖二十六年的,那你就是前輩,如果連資歷也相同,就比入閣時候的官級,你是正部,我是副部,你還是前輩,如果官銜也相同,那就比年齡,反正不分出個先後不算完。
所以張居正雖然與陳以勤同時入閣,但論資歷和官級,他都要差點,只能委屈點,排在第六了。
其實這種排序本也說不準,要說起來,排第二的李芳還是陳以勤的學生,誰讓人家進步快呢?這種事情,不能怨天尤人。
明朝那些事兒5[1063]這就是隆慶初年的內閣順序表,考慮到排序,再看看前面幾位生龍活虎的狀態,如果按自然死亡計算,張居正要想接班,至少也得等到七八十,這還是保底價。
不過幸好,除了論資排輩外,明朝也不缺乏其他的優秀傳統,比如不鬥到死不罷休的鬥爭哲學。
就在張居正剛剛入閣之後不久,一場猛烈無比的風暴來臨了。
正所謂十處打鑼,九處有他,這次挑事的又是一位老人——胡應嘉。
雖說上次投機不成,沒有搞掉高拱,反而結了仇,但胡應嘉沒有辭職,更不退休,這位仁兄註定是閒不下來的,很快,一個偶然事件的發生,為他提供了新的發揮途徑——京察。
明代的官員制度是很嚴格的,每三年考核一次,每六年京察一次,顧名思義,京察就是中央檢察,對象是全國五品以下官員(含五品),按此範圍,全國所有的地方知府及下屬都是考察對象(知府正五品)。當然,也包括京城的京官。
這麼一算起來,那些整天叫嚷的言官也都是考察對象,全國十三道監察御史統統是正七品,六部六科都給事中是正七品,給事中才從七品,算是包了餃子。
我查了一下,這個條例是明憲宗朱見深時開始實施的,很懷疑這是不是朱同志受不了罵,故意這麼幹的。
如果這真是他的本意,那他就要失望了,因為一百多年來,每次京察的結果總是地方官倒黴,言官安然無恙。想想也是,管京察的是吏部尚書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並不是內閣大學士,連皇帝都怕言官,兩位部長大人怎麼敢幹得罪人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