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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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原本還有些困困的,這一聽,立即唬得從石凳上站起來。管家上前來攙扶著老爺,又讓人去抬步輦來。林如海嘆息了一聲,阻止道:“天家威嚴,我等百姓覲見使者,無論何種身份,必當安步當車。放不失臣子的本。”說完,林如海又差遣小廝去通報各房,要率眾家眷出門接旨。又自心下納悶:怎麼使者駕到,事先沒有半點風聲?又一想:哦,是了。十幾年前自己挪用朝廷的軍餉,接濟災民。雖然這件事被忠順王爺壓了下來。但是子久了,難保不被御史大人發現蛛絲馬跡。而所涉資金巨大,若是消息傳出去,必定有損朝廷顏面…林如海苦笑三聲,霎時間,靈臺空明,卻思量這一關,不得家破人亡是過不去了。
出了林府,只見遠遠地照牆腳邊走來一隊儀仗。乃是揚州本地的軍官。林如海看領頭的人是悉的江蘇將弁,心下這才確認此事錯不了了。長嘆一聲,卻懶懶地讓眾位女眷排齊隊伍,對面立著。其中老太太當頭,再下去是林如涵,沈倩,舒玉,黛玉,書玉,嫣玉。再接下來是一從清客相公。這時候照牆外又來了一陣馬上官員,都是隨使者而來。待到儀仗隊近了,林家上下都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做聲。
一會兒,黃羅傘蓋,龍鳳旌旗一陣陣地轉來。直把人看的是頭暈目眩。從一片光鮮亮麗之後下來一位衣著光鮮的太監。油頭粉面,體態臃腫。林如涵認得此人是大明宮掌相戴權。曾是賈元手下最得力的太監。如今元妃已逝。此人轉而投靠了忠順王爺…當即心下一驚:怕是哥哥猜得不錯。忠順王爺對林家下手了。不由得面如死灰。
“林大人,別來無恙?這揚州的風光可真好,引得大人慕蓴鱸之思,不想回到御前了。”戴權不與林如海打招呼,只認得林如涵。這幾句問甚是親切。林如涵心下好奇:若是陛下要責罰林家,這戴公公何以這麼親切?當即以見帝王之禮還了。又道:“小臣一刻不敢忘君恩。去年修生養息數,本來身子已經好了。沒想到大哥今年開大病一場,險些去了命。老母白頭,稚子尚未啟蒙。因此不敢丟開小家,所以才遲遲不回朝廷覆命。只盼得大哥身子好了,小臣好回到朝廷之上,為君主分憂。”
“這就好,這就好。”戴權連連點頭。
林如涵長舒一口氣:這待業在家。實在是為了避禍。隨著元的去世,二王此消彼長。朝廷之上的風波不斷。光是翰林院,就有三個學士下獄,五個新晉進士被放。只因天下才子都聚集在這一處,兩王需要人才,而翰林學子也通曉“擇良木而棲”的道理。所以你碾壓我的門生,我打發走你的學生。當真是兇險。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戴權整了整衣冠,開始宣讀旨意。眾人靜靜地聽著。林家二兄弟滿頭冷汗。
出乎意料的是:這道聖旨居然是聖上召令林家的大小姐,林舒玉,代替林老太太,作為二品誥命女眷進宮為老太妃守喪的。其餘的別無他意。別說林如海了,就連林老太太,沈倩都聽得目瞪口呆。舒玉一向面無表情,此刻微微皺眉。一想之下,頓時茅頓開了:馮紫英曾經說過,這老太妃是他的姑姑。怕是馮紫英打算娶自己過門。既然姑姑去世了,讓未來的侄媳婦去為她老人家戴孝。這也是他的孝心所至。
但是,馮紫英這是為了安老太妃,才讓自己去守孝。還是真的想要自己過門呢?舒玉犯了難。就在這恍惚之間,一干人等都注視著她。這眼神當中,有的驚喜,有的嫉妒,有的憂愁,有的莫名其妙。只有她自己的眼神,是一片清明。戴權已經宣讀完了旨意。舒玉恭然起身,雙手接過聖旨,清聲而道:“老身謝主隆恩。”說完,以見聖上之禮參拜。
戴權滿意地點點頭:這林家的小姐舒玉是替祖母去為老太妃守孝,所以接旨的稱呼就變成了“老身。”原本看林家小門小戶的,這道聖旨下得又倉促,這林小姐不驚慌失措就是個識大體的,這稱謂錯了也無妨。哪知只是瞬息之間,林舒玉便做出了反應。再看這淡定自若的舉止,竟然比那些賈家的太太們還氣派些。一時間,戴權卻是心下暗暗道:這般的女子,倒也難得見到。
接了聖旨之後,林如海帶領闔家老小,來到祖宗祠堂謝恩。只見祠堂當中香火嫋嫋。女眷中,舒玉是受命之身,率先上前去為代替林老太太叩拜。接下來才是沈倩。一前一後,便是堪堪擦肩而過。舒玉聽到耳畔傳來一句不甘心的“休想”再回首看她時,女子淺笑盈盈,正是家中老小都看慣了的溫柔典雅的沈倩。
接下來是黛玉。
“姐姐,你為什麼要進宮哇?”嫣玉不明所以。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那位老太妃與我有些緣分吧。”這是十足十的真話。書玉,嫣玉兩個不信,又惦記著現在姐姐是老太太的化身了,不敢造次。一一磕了頭之後,眾女眷簇擁著舒玉走向後院。沈倩藉口身子不太好,就先走了。
這,舒玉成了家中的上賓。家中人看她如今是代制誥命,又有皇恩在身。無不對她側目相看。林如涵本來不大待見這個侄女。如今她有了皇恩在身,雖然這皇恩來得相當莫名其妙。然而水漲船高,林如涵也審時度勢,當即將膝下的兩個孩子送了過去。讓他們盡力討好舒玉。舒玉只管在老太太的膝下承歡。
有了四個孩子的陪伴,林老太太只管瓦璋。又心中暗道:“這大孫女什麼時候與馮家小子好上了?怎麼連我都不清楚?哎,老了老了。孫兒們都大了,以後越發不受我管教了。”本來看舒玉與衛若蘭的親事不成了,沈渭的親事也不成了。心中滿是糾結。也素來知道馮紫英對舒玉的心思不大。老太太愁得很。然而這一道聖旨下來,以她多年的眼見,早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心想若是孫女能嫁給馮紫英,也是大好的姻緣。所以一直樂的合不攏嘴。林如海與沈倩還猶如在夢中。不過一個是美夢,一個是噩夢。
戴權留宿在林家。如今正值國喪期間,不能大排宴飲。林如海就抱了上好的美酒,設下幾道巧的淮揚佳餚招待他。眾位揚州的官僚,凡是正七品以上的,都在林家飲酒直到半夜才散。舒玉則是陪著老太太,幾位弟妹在新設的老太妃靈堂中守靈。言笑是不敢有的,生怕外面的女眷聽到了風聲,出門就說林家受了皇恩就得意忘形。
黛玉本就是個淡泊之人,一年中哭的子比笑的多了多。這下守靈,不知不覺中想到了生母賈。思忖家宅不安,暗自垂淚。
她平時痛恨禮教,不喜四書五經,此刻卻對著觀音哭泣,這也是違背了她的本心了。然而,嫣玉,書玉兩個小的卻不知黛玉心中悲苦。本來忌於老太太在場不敢動彈,老太太歇息了之後。就忍不住跟舒玉嘮叨起來,一個只管說:“皇宮裡有什麼好玩的,姐姐你帶一些回來。啊,別忘了給秦哥哥也帶一些。”另一個只管說:“姐姐這回去了京城,當可以看到一些逸聞軼事。回來之後,別忘了講給我聽。”舒玉佯怒道:“沒看到你們二姐姐正在傷心嗎?別說話了。仔細那位老太妃看你們兩個粉質玉琢的太可愛了。今晚就來找你們說說話!”書玉,嫣玉果然嚇得不敢說話。黛玉這才破涕為笑。又思忖這裡是靈堂,而且守的又是老太妃。趕忙用帕子掩蓋住了臉面。
到了次,戴權私下裡會見了林如海。林如海雖然遠在揚州,然而京城之事,也頗通曉一二。如今戴權“棄暗投明”他能來林家,想必也是受了忠順王爺的指示。當即問道:“不知公公來到陋舍,除了聖旨之外,還有什麼吩咐?”戴權慢悠悠道:“林老爺貴為前科探花,清中人。也該知道有官位的人家,將女兒送進宮裡的也不少。送進來的身份越高,得到的恩賜也越隆重。”林如海暗暗心驚,道:“這怎麼說?”戴權道:“大人可知道:賈家的寶哥兒與史家的千金訂了親了。而那薛家的小姐,在不久前的大選中入了宮闈。我看過那姑娘,真真十二分標緻。琴棋書畫不消說起,詩詞歌賦件件皆。可惜進宮的不是時候。加上薛家的公子打死人的命案東窗事發。所以聖上可冷落了她,如今連個女史也沒有輪上,真正是奇事一樁。”林如海摸不著頭腦:“公公此話何解?”戴權笑道:“大人,林家不及賈家尊貴。不及薛家富貴。所以令弟千金若是入了宮闈,服侍聖上,要發達可需要十二分的運氣。好在…令千金只是代老太太進宮守孝。並不是招為秀女。但是能得到此等榮譽,可不是鬧著玩的。”林如海沉半晌,才道:“是有人看上了舒兒?”戴權笑道:“正是。若是大人能將此女許配與我的主子馮公子,以後的好處還源源不斷。比如說:那欠忠順王爺的銀票,就不用您老心了。”林如海忍住拍案而起的衝動,只是道:“馮公子?馮紫英?若是他來求娶我的侄女,只管正大光明下聘就是了。何必要舒兒去跑一趟皇宮呢?”越想越不對勁,抬頭看到窗外殘月半輪,夕陽正下。正是應了“雙懸月照乾坤。”一句。忽然間明白了神仙們的心思,大聲道:“莫非要舒兒去幫忠順王爺做什麼事?”戴權笑道:“不是,只是這一樁陳年懸案,總要給您老知曉的。馮公子自覺隱瞞了您這麼久,心裡過意不去。若是他結成親家,也不好見面。就讓大小姐受了皇恩,您老也不好推脫。如此一來,這揚州城裡,也就沒幾個懦夫敢娶一位未婚就加封過誥命的小姐。”湊近一點對林如海道:“這幾十年來,是馮唐將軍從中作梗,讓林家兄弟不得升官發財。如此才能壓低文人的骨子,歸順於王爺——這是馮公子要我帶給您的話。”林如海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