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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一九二五—&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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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四年秋,福克納準備去歐洲旅行,他給四海公司寫了一篇短文,供出版《大理石牧神》一書時用。在大多數方面,這篇文章並沒有令人吃驚的地方。它列舉了福克納做過的各種工作,並特別提到“戰爭期間,他在英國皇家空軍服過役”但是它包括兩項奇怪的陳述。第一,它沒有提到自己的雙親,它介紹自己是“《孟菲斯的白玫瑰》、《匆匆地遊覽歐洲》等書的作者、南部聯邦軍隊w·c·福克納上校的曾孫”第二,它把密西西比說成是自己的出生地和“青少年時期的”活動場所,而把奧克斯福作為自己目前暫時的住址”在這些陳述中的第一點,我們看見福克納對其曾祖父評價的另一面。在第二點中,我們看見較深的不安和一個新的意圖。似乎覺得,他已正式地成了作家,決心聲稱老上校更完全適合予自己。他肯定認定了密切的關係。為了使名字相稱,他介紹老上校時是據三個共同種類,即:服兵役、寫作和密西西比人。甚至他計劃的去歐洲的旅行,他也暗自將其與老上校一八八三年的歐洲旅行相聯繫。兩次虛假的開始之後,他進行那次旅行,他認為其間的關係是很明顯的。他原先為了給地區報紙寫旅遊印象的文章而遠航,他突然開始通訊,這些通訊使人口憶起老上校旅遊文章中的他的家庭。

然而福克納的心神不寧比老上校當年表現的不安更厲害。把文章郵寄給畫海公司後不久,他寫情給本·華生說,他離開郵政所後到輕鬆,並聲稱,他決心將來要避免上那種圈套。但是他的離開表明他陷入了大的困難。他希望與菲爾·斯通保持聯繫,斯通依然是他的朋友和他的文學作品的非正式的代理人。他想繼續去看愛斯蒂爾。目前她的婚姻正在解體之中,她大部分時間呆在她雙親身邊。但是他也想離開,到其他地方去生活和工作,特別是到歐洲去。永遠跡異鄉對他來說大概無異是一種遙遠的可能。甚至呆上幾年(斯通顯然是這樣鼓勵他),希望在奧克斯福失掉的聲譽可能在巴黎贏得。而呆上幾年似乎是很不可能的。但是他準備改變其在奧克斯福的生活方式,作一些短途旅行,就象戰後的幾個月裡他詳細擬出的短途旅遊計劃一樣。

一九二五年一月初,到達新奧爾良後不久,福克納就去看伊麗莎白·普勞爾,她是他在紐約的這個書店時的一個朋友。幾個月前,他曾經拜訪過她,並會見了她的丈未舍伍德·安德森,他立即到他的友善態度。雖然安德森已出去作幾周的演說旅行,伊麗莎白·普勞爾·安德森仍然請福克納住在她和她丈夫在佳麗妹妹的中心所有的一套公寓的一間空房裡。福克納幾乎當場就決定推遲去歐洲。

福克納很容易就進入了新奧爾良的作家與藝術家們的活動場所,部分原因這個團體傾向於開放和友好,部分原因在於他被認為是安德森一家人們的朋友,部分原因在於他自認為是個豪放的詩人,這個頭銜非常合適。顯然是喝醉了,他加油加醋地侃侃而談,說什麼他在奧克斯福城裡和郊區丟下了幾個沒有合法身份的孩子,還談到折磨人的戰爭經歷,這使他成了一個詩人。見到他的人注意到,他的腿瘸了,其中許多人認為,他在英國皇家空軍服役期間,建立了輝煌的戰功,受了重傷。固有的戲劇事件和冒險是不夠味的,他往往需要將自己經歷的危險加以渲染“他喜歡把事件講得有聲有,讓滿座傾倒。”後來,他把自己在新奧爾良幾個月裡的故事說成是偷著賣酒而逃亡,神乎其神,令人顛倒。然而實際上他在新奧爾良的幾次冒險是屬於不同質的。那些諦聽他的故事和注意到他瘸腿的人們也為他那歪曲的評論和有時講的誇張的故事而神往。然而他們最欣賞的是他的一種習慣:他喜歡注意聽他們講康拉德、艾略特和喬伊斯的作品或弗洛伊德、弗萊徹及柏格森的思想。由於他傾向於進行尖銳的競爭,後來他和安德森及新奧爾良的其他幾個作家的關係變得緊張起來。他往往到在畫家們和雕刻家們中比在其他作家們中所處的關係要愉快些。然而在他積極參加佳麗妹妹的活動接近未期的時候,他講到其特點說,他發現那兒有些諷刺,然而也覺到“不戴獎章和不需要致敬表示的夥伴關係”在奧克斯福的最後幾年裡,他和文藝界的關係變得太緊張了以致不能進行創作。他幾乎與外邊的一切關係都已變得緊張的時候,他的內心世界也變得更加無力而貧乏了。在新奧爾良,他不僅發現了他的朋友威廉·斯普拉特林所叫作的“經常的鼓勵思想”而且發現了他在牽線木偶中所經歷的更熱情的說法:一種共同的興趣和事業的思想。

不久,他就以前所未有的緊張程度進行創作。他無牽無掛,自由自在地每天花幾個小時進行創作。在隨後的幾個月中,他發表了幾千字的文章。喝得爛醉如泥,誇誇其談的人是不難找到的。福克納撇開置之不理的問題是:他多早開始寫作和一直寫了多久。他認為對他最親近的人們似乎對他的“意見總是達於沸點”他仍然小心翼翼,然而每到關鍵時刻,他就發現斯通介紹給他的幾個人和伊麗莎白·安德森介紹給他的許多人都會幫忙的。威廉·斯普拉特林、約翰·麥克魯爾、尤利亞斯·弗倫德、漢爾登·巴蘇、萊爾·薩克遜和羅爾克·布拉德弗德都對他友善。在與《兩面人》雜誌有聯繫的人們中,他發現了一些與自己趣味相投的作家和藝術家;他發現他們的雜誌是他發表論文、詩歌和短篇作品的地方。

雖然《兩面人》的發行量小,然而它的聲譽提高了,編者們覺得自己是大膽的。他們發表過哈特·克萊風、艾拉·龐德、恩斯特·海明威及舍伍德·安德森的作品,他們喜歡將無名的地方作家和知名作家並列。三年前,他們發表了福克納的題為《肖像》的一首詩。他們在他到達新奧爾良後的第一期裡發表了他的另一首詩、一篇論文和題為《新奧爾良》的一個篇幅長的藝術強的散文。這是事情未來發展的一個徵兆。在隨後的幾周和幾個月裡,福克納繼續在《兩面人》上發表作品,並開始在新奧爾良的《小人物時報》上發表作品,有幾個作家與這個“小雜誌”有聯繫,在那裡當記者或特寫作家。他作為一個作家,開始從這個報紙取得小報酬;他從這個雜誌裡開始明白作家與讀者之間的關係的含意。

他心裡的一個大計劃是一本題為《綠的枝條》的一本詩集。他依然認為自己是一個詩人;實際上,因為羅伯特·弗羅斯特是在英國嶄頭角的,斯通希望福克納以訪歐重複弗羅斯特成名的經歷。但是他在《兩面人》上發表的評論與詩歌表明,同他在密西西比大學發表的那些作品相比進展甚小,而他的短篇散文則顯出了明顯的進步。他為了挖掘出象徵主義運動的基本的推動力量,花了幾年功夫去找出可以捕捉意識的微妙的隱喻的典型。他寫詩只取得了零零星星的成就,而在寫散文中,他開始進入了一個戲劇發展的時期。

他寫完了題為《新奧爾良》的有十一首印象主義的獨自詩之後(他將這些詩發表在《兩面人》上),開始為《小人物時報》寫校長的更錯綜複雜的一系列短篇作品。在這兩組作品中,他都對題目、結構甚至人物進行了實驗,後來他以更微妙的方式採用了這些人物。好象他已開始瞭然而是另一個學習時期。以前他寫詩和評論是作為他對所閱讀的書的最後一步,即對該書進行評價之時;目前,他將他的散文短篇作品用於同一目的。然而他到底是疾風驟雨,他一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就加以採用。從一九二四年十月在《兩面人》上發表的尤利亞斯·弗倫德對康拉德致敬的一文裡,他採用了“永恆真理”一詞;從約翰·麥克魯爾對《大理石牧神》的評論中,他採用了“高尚的失敗”一詞;後來從“評《士兵們的報酬》”中,他認為“想象、觀察與經驗”的複合體是這部小說的思想。他借用這些或那些概念,直到它們完全變成了他自己的。在他正在寫的幾篇短文中,有幾個人物再度出現,至少有一個是約瑟夫·康拉德的人物,出現得那麼普遍,使人聯想到福克納正在重新閱讀他。康拉德的“印象主義”手法顯然是當時在新奧爾良“熱烈討論的一個題目”我們肯定地意識到福克納在使用康拉德的影響中打亂其年代,不用其資料,以及他對一些故事中必須對其主要部分與人物的失敗之處加以處理的見解。不久,福克納為了將一些情誇張的情節用於真正的小說,就象康拉德那樣練地使用著印象主義的手法。福克納的幾個短篇作品集中於“觀察、再觀察和發覺的動作”上;而有幾個短篇作品是通過講故事者或觀察者告訴我們的,他們仍然是同情的,然而多少保持些距離,他們依然接近於行動,然而象讀者一樣,有點混亂。在這些保持超然的手法中,福克納發現了一些技巧,他後來將其運用於恐怖的或反常的、充滿情或情誇張的一些情節中,而又不使自己明顯地介入進去。

在許多短篇作品裡,福克納主要關心的是風格。雖然他的語言基本上是口語化的,他在運用傳統的修辭手法上引起了較大的共鳴,他使用地方語使其更加豐富多彩。這樣的幾個實驗中,《碼頭搬運工》是最為有趣的。在這篇作品中,黑人的方言喚起豐富的宗教傳統,為更加具有傳統的修辭的出現作好了準備:“白人給我衣服和鞋,但是它們不能使鋪石路愛我的腳。這些城市不是我的,但黑暗卻屬於我。我們黑人所有的舊的情、恐懼和悲傷都浸透著黑暗。”雖然在這兒,語言的中斷是突然的,然而它達到了目的。它把靈魂深處的受和需要與更具有傳統的修辭法和辭彙結合起來,因而使之水溶。鑑於地方語似乎是偶然的而又通俗易懂,這樣的修辭似乎立即表現出具有獨特的風格和普遍。通過實踐,福克納更加善於融合其方法和採取措施。但是如《八月之光》的第一章裡清楚表明的,他仍然堅持混合著使用通俗語言並加以提高,即使有點突如其來。

二月底,福克納決心在奧克斯福消度幾。他要去看愛斯蒂爾·弗蘭克林並和菲爾·斯通談自己的計劃。他又一次想到啟程去歐洲。可他沒有去,他回到了新奧爾良,搬到了威廉·斯普拉特林的公寓裡的一間客房去,並開始了兩件新的冒險:其一是與舍伍德·安德森的友誼,另一件是題為《士兵們的報酬》的一部小說。雖然安德森與福克納工作都忙,他們相互間還是按時見面,有時在下午,有時在晚上。因為安德森較健談,他年齡幾乎比福克納大一倍,也有名氣,他很容易擔任師長的角,讓福克納當他的門生。福克納回憶說,在下午“我們漫步著,他講,我聽。”在晚上“我們圍坐著喝灑,直到一兩點鐘,我洗耳敬聽他講。”這兩人對繪畫與寫作有著共同的興趣,他們都愛好傳奇故事。安德森與福克納相識,有三項收穫,即:他將一段情節改編成題為《相會在南方》的故事;許多愉快的時間,和最後一件,一次傷害。福克納從安德森那裡獲益甚多:鼎力相助他出版了第一部小說;各種各樣的指教;一些回憶,他以這些回憶為基礎塑造了《蚊群》中的一個人物;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個有用的典範。

利用安德森與福克納對傳奇故事的共同愛好,他們倆合作塑造了艾爾·傑克遜。艾爾·傑克遜開始是半馬半鱷魚的動物,隨後變成了半人半羊,最後變成了一個鯊魚似的傢伙,要捕食幾個白膚、碧眼的胖胖的游泳的嬌娥。從這次短短的合作中,安德森獲得了一個清楚的印象和苗頭。

“你才華橫溢,”他對福克納說:“你可以易如反掌用許許多多方式將其寫出。假若你不注意,你就啥也寫不出來。”然而比安德森的指教更重要的則是他所提供的榜樣。因為安德森是矮個,他給福克納的印象是其貌不揚。作為一個作家,他的成就滿可以給人以深刻的印象,然而不足之處也夠大的,似乎還不能算首屈一指,二者結合考慮,就使他幾乎成了一個好的師長。福克納衷心佩服《溫尼斯堡》、《俄亥俄》和包括《我是個笨蛋》在內的安德森的幾個故事。但是他認識到安德森著作的侷限,特別是他著作中“對的摸索”是有侷限的。他所結識的第一個重要作家安德森是小說家,他能夠努力模仿他,並想超過他。關於安德森的小說,他可以說,那是傑姆士·狄基對卡洛斯·威廉斯詩歌的描寫的意義闡釋,假若這是小說的話,我也可以寫一些。

這個讚譽對福克納是至關重要的。有些有才華或天賦的作家很早就學會了“不管他們有任何懷疑的時候,都在主要方面相信自己”;有些人在找到一些朋友方面“顯然是幸運的或聰明的”在他們的才華“大為顯示”之前,朋友們就相信他們是非平凡之輩。據萊昂尼爾·特里林說,那就是約翰·濟慈的遭遇,其結果,濟慈在提出“大問題”和試圖作出“大答案”時,發現是容易相信自己的思想和情的。福克納偶爾聲明過,有一次是對在高爾夫球場上的一個驚懼的婦女說的,他是個天才,有朝一會出名的。有時,甚至在搬到新奧爾良去並會見安德森之前,他就明確地認為自己是天才。但他是在基本方面慢慢地相信自己的,並且慢慢地發現那些信任他的人們,特別是發現他所崇敬的那些才華出眾的人們。安德森個矮,他寫作別扭的散文。然而這些明顯的侷限與年齡和成就結合在一起,使安德森能夠幫助福克納,這是新奧爾良的其他作家辦不到的,他勉勵福克納樹立起這樣的信心和希望:使福克納認識到自己——“有信心,這是一個作家所需要的,相信自己的情是重要的”並且“有著將自己的情告訴別人的願望”自然,福克納幾年間就是逐步向那種信心和願望前進的。但是安德森僅在不多的幾個月裡,就幫助福克納在某種程度上加快向小說方面發展從而加強了他的信心和抱負。後來在一九二六年,福克納與威廉·斯普拉特林合作寫作《舍伍德·安德森及其他著名的克里奧爾人》。福克納仿照海明威在《汛》中的懷著優越的滑稽模仿文章,從而產生了具有安德森風格的一個雅興的玩笑,這部作品傷害了一個曾經對他友好的人。甚至在福克納後來所謂的“不愉快的滑稽可笑的模仿事件”之前,他們間的關係就已緊張起來。他們兩人都非常。競爭心都很強。一個人的事業接近卓越開端的時候,另一個人的事業已經放慢、痛苦地在走下坡路,老師與門徒之間的關係不可能維持下去了。安德森給予福克納的幫助及因此而可能取得的進展使兩人都為自己進入的角到不安。然而幾年後,福克納回顧往事,把安德森說成是巨人,是“我們這一代的作家之父”這些詞渲染了安德森的成就,它們甚至表明他在福克納發展中所起的關鍵作用,特別是在一九二五年的幾個月裡,他正在寫他的第一部小說時,更其如此。

三月,福克納從新奧爾良回來後,繼續寫些短篇作品,贏得了為數不多的讀者,得到了小的收入。他寄給象《星期六晚郵》這樣的有名氣的雜誌的每篇稿子都被拒絕了,他還是想嫻掌握以賺錢為目的的小說的必要技巧。有時他對為金錢而寫作到不安,似乎他害怕那種濫用會毀了他的才華。但是他需要成名和成功,他不能將這兩者與金錢截然分開。這個中間道路,資產階級的手段和態度傷害著他。他生活上的貧窮和默默無聞,沒有提供一個長期的選擇,雖然他後來審慎地寫到這點。如伊麗莎白·普勞爾·安德森指出的,他已經具有和他的鴻鵠之志相稱的奢侈的愛好。他專心致志於成名與財產,也著意追求藝術上的成就,因此他的意圖是分歧的,他需要找到某種途徑,既可揚名,又能掙錢,也不致損害或敗壞他的作品。結果證明,他在寫作《士兵們的報酬》時想出了這個解決的辦法,它後來成了組織他的生活的原則之一:他雖然為賺錢的小說付出了零星的時間和相當的能力,卻竭力保留自己的天賦使之用於藝術上。九二五年三、四、五月在新奧爾良,這個策略意味著他馬馬虎虎地用長時間寫作短篇作品和認真地寫作他的小說。他在“上午、下午並且常常是深夜”總是照這樣乾的。

在寫作《士兵們的報酬》中,(他開始時給此書題為《五一節》)福克納遵循著一個程序,這變成了他的有條不紊的實踐。他用於寫作,修改他的稿子,然後作成打字書稿,他在上面作進一步修改,有時變動大的段落。他事先給這部小說仔細地作出提綱,這表明了明確的意圖。它也表明他的想象力運用於戰爭方面的繼續發展。他在寫作中不僅在受傷老兵的人格化上進行詳細描述和加以雕細琢,而且寫了題為《文學與戰爭》的一篇短文,這是他對其他人為了文學的目的“對上次戰爭所作的努力”的最直率的評價。

在《士兵們的報酬》中,他模仿了他過去的創作以及他聽到的、讀過的及準備寫的東西。他引用了詩句:風兒吹打著樹林長吁短嘆!

碧草在大街小巷裡抖抖顫顫!

悲愁與時光啊,象寧靜的大海何灩灩!

噓!噓!

他又回到了家園!

從他早先的詩中引用的一首詩裡,他開始寫一篇小說,以他早先就認識的兩個人物的對照為主題:一個是“他們曾經靠他停止了這場戰爭”的一個軍官學員;另一個是神上受了可怕創傷的皇家空軍飛行員,他已殘廢,回到家裡,頹唐晦氣。這些人物中的第一個就象這個年輕的軍官學員,他是“幸運登陸”的“空中英雄”福克納發表的小說的第一篇作品中的人物,第二個人象在他的幾首詩裡描述的一個人物,這些詩有《紫丁香》、《停戰紀念之歌》,他從後一首詩引用了上述詩行。然而還可以從另外的角度來看待這些人物,這更加使人想起,這部小說所描述的與福克納本人的經歷有關。在軍官學員羅威這個人物身上,我們看見了福克納經歷的幾件事情的形象:挫折、痛苦和建議遭到拒絕的羞辱以及喪失了良機的冒險。在空軍中尉唐納德·馬洪身上,我們看到了福克納只是通過聽、閱讀、想象與形象化而來的可怕的形象。

後來,福克納用戰爭及其餘殃作為比《士兵們的報酬》好的幾個故事和幾部小說的背景。然而給人印象深的《士兵們的報酬》興許是第一次成就,對現今的大多數讀者來說,它比重要的美術品還重要一點,福克納在其中竭力掌握想象的戰爭,然後“使自己參加到荒野的人們中去”然而《士兵們的報酬》也表明福克納決心發現他自己的經歷與他那一代人中的那些人的經歷之間的聯繫。幾年來,他一直覺到疏遠之苦並使之戲劇化。然而假若不堅信他們有著某種共同的思想,只相信各自的情與經驗會產生什麼結果呢?然而奧布萊·比爾德斯萊所喚起的,就象美女和登徒子的存在,或者更加說明問題地,花園——在《士兵們的報酬》中的這些或那些因素反映出福克納不僅需要強調他現在和過去工作之間的連續,而且也需要強調他的經歷和別人的經歷之間,他的世界和其他人的世界之間的連續。唐納德·馬洪的創傷,集中體現著戰爭所加諸靈魂和體上的創痕,它們不僅表現著比福克納曾經假裝的傷痕更可怕的類型,而且也把他自童年時期以來所一直經歷著的種種限制賦予極端的質。

這部小說一開始,馬洪就已默不吱聲。後來他喪失了視力,就只能聽了。在他被帶去參加的一次跳舞中,他聽見其他的老兵們尷尬地站在場外觀看。雖然他知道把他和其他老兵們分開的距離,然而他們知道,將他們同那些對戰爭知之甚少而對跳舞卻知道很多的男女青年們隔開來的距離。創傷使他到特別明顯,而他們對距離則很。福克納受到特別厲害的創傷,馬洪的創傷卻意味著許多事情,其中包括暫時停止生活和遭到夭折的前景。其他老兵們是通過觀看、回憶和預知道這次跳舞,馬洪只是通過聽覺才知道的。福克納關於他的戰爭經歷的杜撰,包括他的股和頭部受傷的虛構在內,顯然是自我吹噓。但是他早先就學會了用他的手錶達不能讓他自己的身體去做的或他的嘴講的東西。我們一回憶起這個習慣,也回憶起他從作孩子時開始就沉默寡言和好靜,就應該認識到他在《士兵們的報酬》中的陰暗存在,他在多少有點一刀兩斷的可怕方式和多少有點可怕的退隱方式之間猶豫不決。在他寫詩的實踐中體會到的,詩歌也意味著一刀兩斷:它在吉韻和詞彙上受到嚴格限制,它支配著一種方式,他模仿他的祖先們並使用他本人的經驗。另一方面,散文已經使他傾向於在戲劇這個領域無限制地使用語言的思想,語言幾乎可以用於包括情的舞蹈和任何事物的思想。

在寫作《士兵們的報酬》的最初幾個階段,舍伍德·安德森讀過福克納的稿子,提出了勉勵。五月底,福克納寫完了此書,安德森同意將此書推薦他的出版商波尼和李渥內特,條件是福克納不堅持自己看它。這個條件刺傷了福克納,但是這個提議太好,不能予以推翻。菲爾·斯通可以幫助他將書稿打好,但是沒有人能夠象安德森那樣能使此書出版。他懷著失望的心情,抄下了他需要的通訊處,將書稿包裝好,啟程到奧克斯福去了。

雖然愛斯蒂爾·弗蘭克林仍在奧克斯福,福克納在新奧爾良認識的一個女人海倫·白爾德則在帕斯卡哥拉。讓菲爾去管書稿打字的事,愛斯蒂爾照顧她的兩個孩子,福克納和海倫·自爾德一塊兒在帕斯卡哥拉,他可以作為菲爾的兄弟的客人在那兒游泳和盪舟遊覽。他們在海灘漫步,福克納給海倫背誦斯溫伯恩和豪斯曼的詩,他等著菲爾的秘書去打完他的書稿。不久,他為海倫寫詩和編故事。但是沒有人發現他贏得了愛。海倫認為,他似乎身份低微而且是單相思。她的母親發現穿著白人乞丐的衣服,漢的臭味令人噁心,而他似乎是不體面而又冒昧。快到六月底,自爾德夫人帶著她的女兒,啟程去歐洲,她不同意女兒的這個婚事。福克納等了幾天,回到奧克斯福,他將書稿郵寄出去,自己又想到了歐洲,這次的想法更堅決。

菲爾·斯通顯然已準備好了信件,將福克納介紹給象龐德·艾略特和喬伊斯之的傑出人物,可菲爾並不認識他們中的任何人。雖然福克納大體知道他決不會用這些信件的,他將它們打在幾件衣服裡,啟程到新奧爾良去了。這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他在去歐洲的途中。在新奧爾良,他發覺威廉·斯普拉特林正準備去意大利。七月七,他首次到達新奧爾良六個月和寫了幾千字的稿子之後,登程了,同斯普拉特林一道乘船赴內瓦。在四個星期的航程中,他給《小人物時報》寫了些短篇作品,並把他的一些詩扔進海里。他從內瓦動身去巴黎,大部分行程準備徒步走去。沿途有興趣的地方,他都去訪問。後來,他在另一次徒步旅行中,看見了羅恩的大教堂,訪問了加洛一羅曼的廢墟,憑弔了康白尼與亞眠之間的戰場,那兒曾經將近有五十萬人喪生。在英國短暫停留期間,他訪問了從馬爾洛到狄更斯的作家們去過的咖啡館,他在肯特的郊區散步,他將肯特和康拉德相聯繫。但是他的大多數時間是在巴黎度過的。他在那裡拜訪了奧斯卡·王爾德墓,在西爾維亞海濱的名為莎士比亞公司的書店和傑姆斯·喬伊斯經常光臨的咖啡館。然而他沒有去會喬伊斯或因移居國外而頗為時髦的那些美國人中的任何人。在巴黎逗留的幾周間,他和從芝加哥去的幾個學藝術的學生及幾個法國人一塊兒進餐、喝酒和談。他和那些法國人在一起,可以練習法語。在巴黎與在紐約一樣,他因有其他藝術家和作家們在場以及他自己的隱居與默默無聞而到高興。他住在簡樸的旅館裡,在勞動人民光顧的餐館裡吃飯,他拜訪了盧佛爾宮和網球場,並且經常去盧森堡花園,在那兒,老人們和年輕小夥子們一塊兒乘坐小船遊覽和玩槌球。他很容易地就發現了他所需要的一些樂事和一切的娛樂活動。

到巴黎不久,他開始成了蓄鬍子的人,並動手寫作。詩歌和短篇作品很快被關於《蚊群》的時作時停的寫作所代替,這是一部關於幾個作家和藝術家的小說,其中提到了名叫福克納的一個詩人。後來,它成了福克納的第二部小說。但是他在巴黎很快就把這事丟開,以便寫一個關於名叫愛爾梅·霍奇的藝術家的故事。福克納寫作進行協調一致,幾乎把《愛爾梅》寫完了,這樣作只是為了放棄它。後來他從這部著作裡取出“人物、主題、甚至對話與想象的片斷”以便用於《蚊群》、《薩多里斯》及《野棕櫚》這樣不同的小說。然而甚至十年以後,已發表了幾部傑作之後,他依然不能寫完它。一九五八年,他暗示,他已經失敗,因為他的故事“不夠有趣”但是他失敗的原因象這個故事的幽默失敗的原因一樣,要深刻些:“在時間上與他太接近了”這部小說仍然”太接近於自傳了”《愛爾梅》表明,福克納離家去歐洲後己開始了一個自我檢查的過程。早在《愛爾梅》裡,我們就覺到“大西洋老是寒冷和動盪不息”我們通過整個故事,看見福克納將其體驗與印象改變次序納入小說的形式,他開始採用故意使自己與他的主人公保持超然的一種方法。他是用第三人稱寫的,他敘述的語言顯然往往是諷刺的,這暗示著一種明顯的優越。但是他所採用的與愛爾梅保持超然的辦法也暗示著明顯的關係。愛爾梅成了一個觀察者,他觀看其他“孩子們玩遊戲”不是因為他個矮,身體虛弱,而是因為他個高、笨頭笨腦和侷促不安。愛爾梅的母親是個不安靜的人,被逐出了家門,父親懦弱而又倒楣,愛爾梅要成一個畫家而不願意當作家,去追求名譽、財富和美滿的婚姻。他是一個老兵,走路拄著柺,他是一個沒有合法身份的孩子的父親。他的故事開始時,他在法國或鄰近法國。他被周圍的景所陶醉,陷入了夢幻般的遇想,他凝視著大海或江河,彷彿再看見和還原了自己的生活。其結果是對這個藝術家的生動描繪呈現為一種神上具有特徵的歷史,這個詞顯然是弗洛伊德學說的,致使其不可思議,使得福克納不能確切知道自己寫作的目的何在。

愛爾梅早先曾經畫“煙囪”和幾個男生殖器形的物體,如今他畫男人和女人。他是人們悉的漫主義的藝術家,他將他畫的人物與某種“他所害怕的然而又嚮往的東西”聯繫起來;他的目的在於“使之符合於他內心深處的曖昧的形象”那種曖昧形象的源又顯然是亂倫的。他最早的回憶是他母親的身體和摸著她的脯與心口時的緊張的效果。他從這種對“黑女人、黑人母親”的被止的愛已經發展到另一種被止的愛,——對叫作喬·愛地的妹妹的愛。這個名字恰當地對男女兩都有興趣,它也特別會引起共鳴。因為它是預先考慮的名字,後來福克納就給一個女兒取名康普森,給一個母親取名邦德林,她們而人都捲入了發生的關係,一個與她的哥哥,一個與她的兒子發生了關係,這就具有明顯的亂倫意義。這些人物中的第一個加地·康普森甚至比第二個更顯然地在福克納的經歷中佔有特殊的地位。福克納把她叫作他的“甜心甜意”他把她既與他並沒有的妹妹聯繫起來,也把她與他命中註定要損失的女兒相聯繫。他也把她與濟慈的甕相聯繫,他又將甕與生活並與藝術相聯繫,與生活相聯繫是因為它描述夢寐以求然而遭到拒絕,受到然而又遭到拖延的愛;與藝術相聯繫是因為它集中體現著人的形體。

結果是,愛爾梅命中註定要失掉他所有的妹妹,並且在失掉他所希望的那個黑的、聚成一團的、想得到的,然而又是被止的物體中,註定去發現這個經驗,這使他成了一個藝術家。喬·愛地逃走後,給愛爾梅留下一個記憶,使他懷念“曾經愛過他”並且曾經“默默地?崇拜過他”的情人,她送給他一件禮物“一個小巧玲瓏的硬紙板盒,其中裝著八張彩臘筆的粉畫。”以後他的繪畫永遠都滲透著對他妹妹的回憶。他覺得她既是美麗的化身,也顯然是兩興趣的。雖然在她的股附近在大腿上有一個明顯的坑。

“一個壯漢趴在她那提防著的小股上時,她的肚皮懸空平展展的。”愛爾梅正處於接近青期和青期中,他對喬·愛地的熱愛傾向可分為二。在四年級的短暫時間,他嚮往於自己的理想化——特別嚮往於“一個非常漂亮的年輕人的”理想化,他老遠地就傾慕她。另一些時候,他被“狄安娜似的”少女們所引,她們熱狂而又純潔,國天香而又不可企及。後來,他在青年時期,與一個女孩愛爾相愛,——“她是個力旺盛的漂亮的狄安娜似的?小個、黧黑而又有懷孕可能的純潔少女”她是他一直認為接近自己理想的女人,即使他使她懷了孕,她也決心要和一個更適合的人結婚。因此他被丟棄了,被人玩了。他參了軍,而這只是帶來了新的輕蔑。他在手榴彈實習中,因自己“笨手笨腳”而受了傷“由於他在戰爭中的一次襲擊無效和失敗”他復原了,決心去贏得他夢寐以求的這個女人。然而不久他的愛情轉向了邁爾特爾(“由於她非常?富於人情味,她象一顆明亮而又不可企及的星。”)邁爾特爾的母親最後整理好行裝帶她匆匆去歐洲,讓她離開不適當的愛爾梅——愛爾梅也去了歐洲,希望成一個有名的畫家,掙錢並贏得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