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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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夠了。足夠了。
望著面前哄亂的人群,雷成只覺得內心湧起一陣說不出的酸楚與憤怒。作為一名心理學研究者,他知道人的確有著骯髒醜惡的一面。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在生死攸關的最緊要關頭,這群曾經把自己奉為領隊的人們,竟然會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他。甚至在被發覺的事後,仍然能夠振振有詞擺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白死了,他們都白死了…”不知為什麼,雷成只覺得大腦裡面一片混亂。巨大的乏力籠罩了他的全身。他什麼也不願去想,什麼也不願去做。哪怕這個時候有一頭兇猛的人面獅用鋒利的牙齒撕開他的膛,雷成也絕對不會有任何反抗。
哀,莫大於心死。
自己拼命保護的人竟然在最危險的緊要關頭,從背後狠狠了自己一刀。換作任何人,恐怕都無法接受如此殘酷的現實。
不知為什麼,此時內心一片茫然的雷成,眼角卻出兩滴晶瑩的淚珠。
從怪物入侵這座城市到現在,整整過去了快一年的時間。其間,雷成親眼目睹過自己最好的朋友被怪物殺死,最親密的愛人被怪物吃,甚至那些曾經關愛過自己,給予自己諸多幫助的人們被怪物殘酷殺戮的時候,他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時候,哭泣,代表的唯一意義,僅僅只是軟弱而已。
男人不哭。
至少,絕對不能當著其他人的面哭泣。
rs試劑的效用時間已經結束。脫力的肌散發出陣陣劇烈的刺痛。那種發自骨髓深處對大腦的可怕反噬,從每一神經末梢反饋而來,彷彿洶湧澎湃的洪水一般,瘋狂地衝擊著中樞部位的所有控制系統。它們已經被素壓制得太久,爆發,只是時間上的早晚問題。
如果換做常人,一定會咬牙忍受著難以言狀的劇痛。尤其是意志力堅強的軍人,更是會充分調動起大腦中每一個細胞,全力抵抗痛苦的攻擊。但是,這樣做本沒有任何作用。越是堅決的抵抗,就越是會引起強烈的反噬。最後的結果,只能是服藥者在無法忍受的情況下,神經中樞全面癱瘓而死。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雷成無疑是一個幸運兒。
巨大的失落,使得他暫時陷入了思維的絕對空白。被悲傷與茫然主宰的大腦,無法在失狀態下任何對抗反噬的指令,自然也就無法在神經系統中形成任何反向意識。再加上雷成自己的身體素質極好,經歷多次死亡戰鬥的他已經被發出部分人體潛能。因此,服用rs試劑之後的反噬對他幾乎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在不動聲之間,完成了從死亡到重生的全過程。
身體上發生的巨大變化,雷成自己不知道,旁人自然更不安清楚。在他們看來,這個年輕的隊長只是因為疲勞癱坐在地上,無法說話而已…
既然對方不說話,當然也就能夠理解為一種無聲的承認吧!就這樣,圍聚在牆壁坡口處的人群開始漸漸散去。心安理得的他們,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一句其他守衛者的安危。也許在他們看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的生命,才是最最珍貴的東西吧!
(不知為什麼,老黑寫到這裡,總是會想起那些在街上見義勇為孤獨的英雄。圍觀的人那麼多,伸隻手就能幫上很大忙。可人們就是寧願眼看著歹徒手裡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狠紮下去…嗚乎…)窗外的天已經微明,被黑暗籠罩的大地在初升陽光的照耀下,終於又重新顯出自己本來的顏。只不過,在那淡淡的一抹鵝蛋黃光暈中,顯然多了幾分悽慘的血紅。
禮堂內的人們已經在打點行裝。儘管是在逃難,但是吃飯這種事情卻永遠不會被他們所忘記。餅乾和罐頭在揹包與人們之間相互傳遞,時而不斷的說笑聲也正從各個角落響起。成功逃脫死亡劫難的他們,當然有著足夠的理由為自己慶祝。
雷成仍然癱坐在地上。
沒有人問過他累不累,沒有人想過他是否應該吃點東西。儘管也有幾個人因為愧疚而遠遠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做出更多的表示。似乎,他只是一個形同陌路的人。而不是為了所有人生死而拼命抗爭的英雄。
rs試劑的反噬,已經結束…
忽然,一個熱氣騰騰的杯子送到了他的嘴邊。那種杯中濃郁的香味兒,強烈地刺著雷成的嗅覺神經。使他不由得打起神看了看對面杯子的主人。
老人?是那對老夫婦。
“年輕人,來,吃點東西。身體要緊。”這是一杯用熱水化開的巧克力。雖然只有半杯,但是對於神與體力的恢復,卻有著莫大的幫助。
餅乾、糖果、熱水…幾乎每遞過一樣吃的,老人總要嘮叨一陣。其中的內容雜亂無章,既有對怪物的恐懼,也有他們這一生的各種悟,更有對雷成的勸解和說教育。那種繁複的唸叨,使得一些在其身邊的人們都不勝其煩,紛紛拿起自己的揹包躲到了遠處以求清靜。
如果換在從前,雷成相信自己一定會和他們一樣遁而遠之。可是不知為什麼,現在的他卻覺得,這些話聽起來竟然是那麼的親切溫和,那種覺,就好像…自己從未見過面的父母在循循善誘。
忽然間,雷成只覺得自己有種想哭的覺。
只因為…動。
太陽已經升起,必須趁著天明繼續趕路。
禮堂的外面,偏地都是半凝固的血泥漿。腳踩上去,有著一種非常不舒服的粘稠。就好像是厚厚的爛泥糊在鞋底,難以掙脫。
怪物的殘軀與人類的骨頭散落在血泥之間,好像生菜沙拉里的必要固體一般。而那些被怪物啃食後又被撕開身體掉落出來的人頭殘骸,則被糊上一層完全乾硬的血水,再也看不出原來的真實面目。
嘔吐,彷彿一種傳播速度飛快的疾病,在步出禮堂的人群間開始散佈。
雷成也走出了禮堂。肩扛裝滿子彈與揹包的他,一手攙扶著一位年邁的老人,步履蹣跚卻無比堅定地走下了門口的臺階,朝著大路的盡頭緩緩而去。
“你們去哪兒?你…你不管我們了嗎?”幾個有些驚慌的聲音從人群間響起,語氣間,似乎有些不滿。
雷成沒有答話,甚至沒有回頭。他只是輕蔑地冷哼一聲,便小心地扶著老人繼續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