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海上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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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非法闖入!”她在後門臺階上叫道。
“杜瓦,論你的年紀,也該知道點好歹!”
“西博,我們沒有壞意,”杜瓦回答。
“鸛鳥到韶若來了。從你我還是小孩的時候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鸛鳥。它們是坐船來的。”杜瓦隔著高牆,把情況解釋給老婆婆聽。她的眼睛開始亮了起來。
“這我倒要開開眼界!就算風能把我吹倒,為這件事,我也要到堤上去看看。不過我要借你的柺杖用用。”杜瓦把柺杖從牆頭遞了過去。
“西博,你老了,要當心點!”孩子們抬著兩個梯子,早已走到了街上。
“對不起,我還有件事要辦。”杜瓦說。他回到小棚中,拿了一卷繩子,去追趕孩子們。杜瓦到學校的時候,德克和奧卡已經把第一張梯子靠牆放好了。在杜瓦的指揮下,他們把第二張梯子也抬了上去,放在屋頂上。杜瓦把繩子扔給他們,讓他們把兩張梯子連了起來,再綁在屋頂的車輪上。
男孩子們迅速地幹著,因為他們急著要回到堤上去。艾卡莫名其妙地失蹤了。不一會兒,煙從學校的煙囪裡噴出來。一片片紙屑飛落到德克和奧卡身上。
“他生火幹嗎?”德克向杜瓦叫道。
艾卡從教室跑出來,著黑漆漆的手,撣著褲子上的煤灰。他為自己能想到在教室的爐裡生火,到十分得意。
“那兩隻鸛鳥在風暴裡掙扎好久,以後又在冷水裡站了那麼長時間,也許需要暖一暖。”他說。
“咳!”老杜瓦驚訝地說,“虧你們小孩子想得出——烤鸛鳥!”德克和奧卡爬下梯子。三個男孩立刻向堤岸跑去,不客氣地把老杜瓦甩在後面了。杜瓦在後面走著。在村內的大街上,他自家的臺階旁邊,杜瓦發現了那兩隻死鸛鳥。他嚴肅地叫三個男孩回來。德克只得到楊納士的小棚裡去取兩把鏟子;奧卡和艾卡把死鳥帶到鐘樓下的墓園裡。德克把鏟子拿來時,杜瓦叫他們就在墓園內的大門旁挖個小墳墓。
“我們可以在國家的墓園裡挖嗎?”奧卡懷疑地說。
“剛才我們做了這麼多犯法的事,我想,多一件不算什麼。”杜瓦不在意地說。
“而且,誰會知道!”他把頭向堤上歪了一歪。韶若所有的婦女都聚集在堤上,向海裡張望著。小孩子和母親們在一起。連西博老婆婆都站在那裡,婦女們為她遮著風。
“喔,不知道他們進行得怎麼樣了。”艾卡說。
杜瓦聳聳肩。
“你把這兩隻埋好就可以去看。不能把死鳥到處亂放。如果他們帶來的兩隻活鸛鳥在韶若飛的時候,看見自己同伴的屍體,那它們就不會太喜歡韶若了,也許一有機會就飛走了。”這就夠了。奧卡和德克誠心誠意地挖著,但是他們沒有耐心挖得很深。他們把鸛鳥放進坑裡,蓋了泥,踩緊以後,再也不能等待了。他們把鏟子一扔,向堤上跑去。老杜瓦正彎去撿鏟子時,堤上傳來一陣歡呼。這時杜瓦也顧不得地上的鏟子,趕快向堤上走去。堤上的人都已走到海的那面。杜瓦走上堤頂時,看見三個男孩正抓住小船的邊,把它拉向岸來。
萊娜跳下來,懷裡抱著一隻鸛鳥。後面跟著皮爾,抱著另一隻鸛鳥。他們奔上堤壩。三個男孩像興奮的小狗,圍著他們跳躍。野洛和老師爬出小船,跟在大夥兒後面。婦女們也跟著向堤上跑去。
後面船上,楊納士可生氣了。大家都把他忘了,留下他一個人被綁在座位上。他大聲叫道,“把鐵錨拋到堤上,把輪椅搬下來,把我搬出去。難道我在這裡就不算人了?”老杜瓦和老師馬上去幫楊納士。其他人連頭都不回地走下堤去。在興奮中,連西博婆婆也被他們忘了。
正向學校奔去的這群人,除了鸛鳥,他們什麼都沒有想。艾卡、德克和奧卡爭著告訴皮爾和萊娜他們為鸛鳥所做的準備工作,但是大家又彼此打斷話題,詢問拯救鸛鳥的種種經過。五個男孩和萊娜奔向前去,把婦女們遠遠拋在後面。最後面,老師和杜瓦把輪椅慢慢地從堤上挪下來。楊納士坐著,大發脾氣,跟那些孩子一樣不耐煩:“我都可能在那條船裡淹死,餓死了,只要那兩隻鸛鳥活著就行。”
“楊納士!安靜一點兒,你盡了你的本分!”西博婆婆說。她也在儘自己的力量,拄著杜瓦的柺杖,在輪椅前面匆匆地走著。
到了學校,楊納士恢復了正常。孩子們正在等他,不知該把這兩隻半死的鳥放上房頂,還是先把它們放在艾卡生起的爐火旁暖和一下。他們喊著,向楊納士提出了這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楊納士故意讓他們等著,一直等到他的輪椅推到人群中。然後,他故意抓耳撓腮地思考一番。
“喔,如果我是鸛鳥,正好從炎熱的非洲飛出來,五天五夜的暴風雨叫我疲力盡。另外,還得坐在冷沙墩上,讓海水濺得滿身溼…如果我是鸛鳥,我要坐在爐子上。”萊娜和皮爾立刻把鸛鳥抱進屋去。楊納士是權威。有人趕快為萊娜和皮爾在爐旁放了兩把椅子。他們坐下來,把鸛鳥小心地放在膝上。
“我怎麼對你們說的?要一隻手抓住脖子!”楊納士突然在門口大叫。
“這兩隻鳥一活,會把你們眼睛啄瞎。”
“你們已經抱了這麼久,”奧卡和艾卡向皮爾和萊娜請求說,“也讓我們抱一會兒。”萊娜咬緊嘴,看來十分固執。於是他們在皮爾身上打主意。
“皮爾,行行好,”德克說,“如果你連同胞兄弟都不讓…”
“別打擾他,你們這群孩子。”楊納士狠狠地對他們說。
“他豁出小命把它們從沙壩上救出來的。”萊娜靜靜地坐著,看著她的鸛鳥。她盡力保持安靜,絕對安靜,不然她會突然大叫、大笑、大哭起來。抱著鸛鳥,坐在教室裡,多了不起!真是難以相信。鸛鳥在學校裡,鸛鳥在韶若村裡!她彎抱著鸛鳥,了一會兒淚,輕輕地撫摸著它長長的白頸。
老杜瓦在萊娜後面,向楊納士解釋他們為鸛鳥所做的準備——他們如何闖入楊納士的小棚,拿了他的梯子、繩予和鏟子。楊納士好像不太關心。站在旁邊的老師聽說把兩隻死鸛鳥葬在墓園裡的時候,大為震驚。
“杜瓦,那是政府的地!那不合法,要受懲罰的。那塊地屬於政府和女王!”他十分憤怒。
“非把它們扒出來不可。”楊納士把椅子轉向老師說:“因為是政府產業,他們挖了個小坑,女王就不高興,哈!那就讓女王自己把它們挖出來,拖到阿姆斯特丹,葬在皇宮後面!”楊納士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便大笑起來。想象女王拖著死鸛鳥,沿路走向阿姆斯特丹,在皇宮後面挖個小坑的情景,他真開心極了。他大笑不止。
大家都設法叫他安靜。
“楊納士,鸛鳥!你要嚇著它們了!”
“哈!”楊納士說,“如果它們習慣了這種場面,也就不會害怕楊納士。"他把頭向後一仰,又大笑起來。
在爐邊,萊娜的鸛鳥在她手臂.中掙扎著,拚命地掙扎。它的長頸和閃著野的眼睛,高高地在萊娜的面前。楊納士的笑聲消失了。
“野洛,抓住它!抓住脖子!”他叫道。
“把它們放到車輪上去,快!現在它們的血通了。皮爾,快去!”皮爾和野洛遵照命令跳起來。他們想起楊納士的警告,就用一隻手抓住鸛鳥的脖子。野洛手裡的那隻瘋狂地掙扎著,打算掙脫他的手。
“你這個白痴,也別把它們掐死!”楊納士嚴厲地說。
因為需要雙手爬梯子,野洛不得不把抓住鳥脖子的手放開。他把大鳥夾在腋下,爬了上去。皮爾跟著他。到房頂上,他們慢慢地在梯子上匍匐前進。突然間,野洛的鸛鳥開始兇猛地啄他的頭,野洛閉上眼,讓它去啄。他的帽子被啄掉了,鸛鳥的長嘴在野洛的頭上像錘子似地敲著。一簇頭髮也被啄掉了。野洛尖叫起來,他再也受不了了。他躺在梯子上,兩手抓住鸛鳥,把它向車輪拋去。
鸛鳥的大白翅膀展開了。野洛的公鸛在輪邊降落了。皮爾把他的那隻遞給野洛。野洛舉得高高地要把它放在輪子上。但那隻公鳥把脖子伸下來,生氣地去啄野洛,野洛急忙把母鸛放開。公鳥走過來,守護似地站在母鳥上面。慢慢的母鸛也抬起頭來,伸直長頸,望著它的伴侶。
“把繩子解掉,把梯子放下來。”楊納士在下面叫道。
野洛平躺在梯子上解開車輪下的繩結。大家幫忙把梯子搬下來,沿學校的牆腳放好。然後大家退到路上,不聲不響地仰望著輪子上的鸛鳥。公鸛立著,滿身白,低頭望著人們。母鸛把雙腳收在身下,靠著車軸臥著。
公鸛踏著緩慢、莊重的步伐慢慢地沿輪子走著,研究著它,還不時地用嘴敲敲輪邊。檢查完了輪子,它又筆直地、莊嚴地站住,望望天空。它張開長嘴,對著天空發出重重的拍擊聲。母鸛側著頭傾聽,掙扎著要站起來。
公鸛溫柔地用嘴在它的白頸上輕輕抹過。突然它展翅飛下屋頂,降落在校園中聚集著的人們面前。鸛鳥銳利的眼睛看見了一長樹枝。它用嘴銜住,吃力地撲打著翅膀,飛上屋頂,把小樹枝扔在母鸛面前。它嚴肅地低下頭,把小樹枝推近它。母鸛雖然無打采地坐著,卻用嘴尖兒把小樹枝撥近身旁,它接受了小樹枝,似乎就表示同意在這裡築巢。公鸛緊靠著它,在輪上安頓下來,閉上了眼睛。
下面路上,沒有人說話。人們靜靜地站著,凝視著學校的屋頂。然後,楊納士輕輕地說:“它們對我們表示謝。它們表示要留下來,在這裡造窩。現在,我們大家輕輕走開,不要打擾它們。”人們踮著腳尖走開了,同時又一本正經地回過頭望望鸛鳥。楊納士在人群中滾動著輪椅。
“簡直不敢相信,”楊納士連連地低聲說,“簡直不敢相信,鸛鳥會到韶若來。”
“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這還是第一次。”西博婆婆輕輕地自言自語道。
“鸛鳥到韶若來,”萊娜重複著,“我相信這是可能的,揚納士。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所以是可能的。現在我相信了。”
“對了,小萊娜,”老師說:“因為不可能的不可能,就應當可能。想要鸛鳥在韶若每家屋頂居住的長期以來的美夢,現在開始成為現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