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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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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近黃昏了,看樣子世鈞今天不會來了。這人真可惡,她賭氣要出去了,省得在家裡老是惦記著他,等他他又不來。

她走到隔壁房間裡,她祖母今天"犯陰天",有點筋骨疼,躺在上。她母親戴著眼鏡在那兒做活。曼楨道:"傑民今天演戲,媽去不去看?"顧太太道:"我不去了,我也跟一樣,犯陰天,痠背疼的。"曼楨道:"那麼我去吧,一個人也不去,太讓他失望了。"她祖母便道:"瑾哥哥呢?你叫瑾哥哥陪你去。"曼楨道:"瑾哥哥出去了。"她祖母向她臉上望了望,她母親始終淡淡的,不置一詞。曼楨也有些猜到兩位老太太的心事,她也不說什麼,自管自收拾收拾,就到她弟弟學校裡看戲去了。

她走了沒有多少時候,電話鈴響了,顧太太去聽電話,卻是豫瑾打來的,說:"我不回來吃飯了,表舅母別等我。我在一個朋友家裡,他留我在這兒住兩天,我今天晚上不回來了。"聽他說話的聲音,雖然帶著微笑,那一點笑意卻很勉強。顧太太心裡很明白,一定是剛才曼楨給他碰了釘子,他覺得難堪,所以住到別處去了。

顧太太心裡已經夠難過的,老太太卻又絮絮叨叨問長問短,說:"住到朋友家去了?怎麼一回事,曼楨一個人跑出去了。兩個小人兒別是拌了嘴吧?剛才還好好的-,我看他們有說有笑的。"顧太太嘆了口冷氣,道:"誰知道怎麼回事!曼楨那脾氣,真叫人灰心,反正以後再也不管她的事了!"她打定主意不管曼楨的事,馬上就好象情無處寄託似的,忽然想起大女兒曼璐。曼璐上次回孃家,曾經哭哭啼啼告訴她夫失和的事,近來不知道怎麼樣,倒又有好些子不聽見她的消息了,很不放心。

她打了個電話給曼璐,問她這一向身體可好。曼璐聽她母親的口氣好象要來看她,自從那一次她妹妹來探病,惹出是非來,她現在抱定宗旨,儘量避免孃家人到她這裡來,寧可自己去。她便道:"我明天本來要出來的,我明天來看媽。"顧太太倒楞了一楞,想起豫瑾現在住在他們家裡,曼璐來了恐怕不大方便。豫瑾今天雖然住在外面,明天也許要回來了,剛巧碰見。她躊躇了一會,便道:"你明天來不大好,索還是過了這幾天再來吧。"曼璐倒覺得很詫異,問:"為什麼?"顧太太在電話上不便多說,只含糊地答了一聲:"等見面再說吧。"她越是這樣吐吐,曼璐越覺得好奇,在家裡獨守空閨,本來覺得十分無聊,當天晚上她就坐汽車趕到孃家,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天晚上,家裡孩子們都在學校裡開遊藝會,婆媳倆冷清清地吃了晚飯,便在燈下對坐著揀米。曼璐忽然來了,顧太太倒嚇了一跳,還當她跟姑爺鬧翻了,賭氣跑出來了,只管向她臉上端相著,不看見她有淚容,心裡還有些疑惑,問道:"你可有什麼事?"曼璐笑道:"沒有什麼事。我一直想來的,明天不叫來,所以我今天來了。"她還沒坐定,顧老太太就夾七夾八地搶著告訴她:"豫瑾到上海來了,你媽有沒有跟你說,他現在住在我們這兒。他娘死了,特為跑來告訴我們。這孩子,幾年不見,比從前更能幹了,這次到上海來,給他們醫院裡買愛克司光機器。剛過了三十歲的人,就當了院長,他娘也是苦命,沒享到幾年福就死了,我聽見了真難受,幾個侄女兒裡頭,就數她對我最親熱了──哪兒想得到的,她倒走在我的前頭!"說著,又眼淚汪汪起來。

曼璐只聽得頭裡兩句,說豫瑾到上海來了,並且住在他們這兒,一聽見這兩句話,馬上耳朵裡嗡的一聲,底下的話一概聽不見了。怔了半天,她彷佛不大信任她祖母似的,別過臉去問她母親:"豫瑾住在我們這兒?"顧太太點點頭,道:"他今天出去了,在一個朋友家過夜,不回來了。"曼璐聽了,方才鬆了一口氣,道:"剛才你在電話上叫我明天不要來,就是為這緣故?"顧太太苦笑道:"是呀,我想著你來了,還是見面好不見面好呢?怪僵的。"曼璐道:"那倒也沒有什麼。"顧太太道:"照說呢,也沒什麼,已經這些年了,而且我們本來是老親,也不怕人家說什麼──"一語未完,忽然聽見門鈴響。曼璐坐在椅子上,不由得欠了欠身,向對過一面穿衣鏡裡張了一張,攏了攏頭髮,深悔剛才出來的時候太匆忙了,連衣服也沒有換一件。

顧老太太道:"可是豫瑾回來了?"顧太太道:"不會吧,他說今天晚上不回來了。"顧老太太道:"不會是曼楨他們,這時候才八點多,他們沒那麼快。"曼璐覺得樓上樓下的空氣都緊張起來了,彷佛一齣戲就要開場,而她身為女主角,一點準備也沒有,臺詞一句也記不得,腦子裡一切都非常模糊而渺茫。

顧太太推開窗戶,嚷了聲:"誰呀?"一開窗,卻有兩三點冷雨灑在臉上。下雨了。房客的老媽子也在後門口嚷:"誰呀?

哦,是沈先生!"顧太太一聽見說是世鈞,頓時氣往上梗回過身來便向曼璐說:"我們上那邊屋去坐,我懶得見他。是那個姓沉的。我想想真氣,要不是他──"說到這裡,又長長地嘆了口氣,便源源本本,把這件事的經過一一訴給她女兒聽。豫瑾這次到上海來,因為他至今尚未結婚,祖母就在背後說,把曼楨嫁給他倒好的,報答他十年未娶這一片心意。看他對曼楨也很有意思,曼楨呢也對他很好,不過就因為先有這姓沉的在這裡…

世鈞今天本來不打算來的,但是一到了星期六,一定要來找曼楨,已經成了習慣。白天憋了一天,沒有來,晚上還是來了。樓梯上黑黝黝的,平常走到這裡,曼楨就在上面把樓梯上的電燈開了,今天沒有人給他開燈,他就猜著曼楨也許不在家。摸黑走上去,走到轉彎的地方,忽然覺得腳上熱烘烘的,原來地下放著一隻煤球爐子,上面還煮著一鍋東西,踢翻了可不是玩的。他倒嚇了一跳,更加寸步留心起來。走到樓上,看見顧老太太一個人坐在燈下,面前攤著幾張舊報紙,在那裡揀米。世鈞一看見她,心裡便有點不自在。這一向顧老太太因為覺得他是豫瑾的敵人,她護著自己的侄孫,對世鈞的態度就跟從前大不相同了。世鈞是有生以來從來沒有被人家這樣冷遇過的,他勉強笑著叫了聲"老太太"。她抬起頭來笑笑,嘴裡嗡隆了一聲作為招呼,依舊揀她的米。世鈞道:"曼楨出去了嗎?"顧老太太道:"噯,她出去了。"世鈞道:"她上哪兒去了?"顧老太太道:"我也不大清楚。看戲去了吧?"世鈞這就想起來,剛才在樓下,在豫瑾的房門口經過,裡面沒有燈。豫瑾也出去了,大概一塊兒看戲去了。

椅子背上搭著一件女式大衣,桌上又擱著一隻皮包,好象有客在這裡。是曼楨的姊姊吧?剛才沒注意,後門口彷佛停著一輛汽車。

世鈞本來馬上就要走了,但是聽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出來也沒帶雨衣,走出去還許叫不到車子。正躊躇著,那玻璃窗沒關嚴,一陣狂風,就把兩扇窗戶嘩啦啦吹開了。顧老太太忙去關窗戶,通到隔壁房間的一扇門也給風吹開了,顧太太在那邊說話,一句句聽得很清楚:"要不然,她嫁給豫瑾多好哇,你想!那她也用不著這樣累了,老太太一直想回家鄉去的,老太太也稱心了。我們兩家並一家,好在本來是老親,也不能說我們是靠上去。"另一個女人的聲音不知說了一句什麼,大概是叫她輕聲點,以後便嘁嘁喳喳,聽不見了。

顧老太太拴上窗戶,回過身來,面不改的,那神氣好象是沒聽見什麼,也不知耳朵有點聾呢還是假裝不聽見。世鈞向她點了個頭,含糊地說了聲"我走了"。不要說下雨,就是下錐子他也要走了。

然而無論怎樣急如火,走到那漆黑的樓梯上,還是得一步步試探著,把人的心都急碎了,要想氣烘烘地衝下樓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世鈞在黑暗中想道:"也不怪她母親勢利──本來嘛,豫瑾的事業可以說已經成功了,在社會上也有相當地位了,不像我是剛出來做事,將來是怎麼樣,一點把握也沒有。曼楨呢,她對他是非常佩服的,不過因為她跟我雖然沒有正式訂婚,已經有了一種默契,她又不願意反悔。她和豫瑾有點相見恨晚吧?

好,反正我決不叫她為難。"他把心一橫,立下這樣一個決心。下了樓,樓下那房客的老媽子還在廚房裡洗抹布,看見他就說:"雨下得這樣大,沈先生你沒問他們借把傘?這兒有把破傘,要不要撐了去?"倒是這不相干的老媽子,還有這種人情上的溫暖,相形之下,世鈞心裡更覺得一陣淒涼。他朝她笑了笑,便推開後門,向蕭蕭夜雨中走去。

樓上,他一走,顧老太太便到隔壁房裡去報告:"走了。…雨下得這樣大,曼楨他們回來要淋得像落湯雞了。"老太太一進來,顧太太便不言語了,祖孫三代默然對坐著,只聽見雨聲潺潺。

顧太太剛才對曼璐訴說,把豫瑾和曼楨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她聽,一點顧忌也沒有,因為曼璐自己已經嫁了人,而且嫁得這樣好,飛黃騰達的,而豫瑾為了她一直沒有結婚──叫自己妹妹去安他,豈不好嗎?她母親以為她一定也贊成的。其實她是又驚又氣,最氣的就是她母親那種口吻,就好象是長輩與長輩之間,在那裡討論下一代的婚事。好象她完全是個局外人,這樁事情完全與她無關,她已經沒有妒忌的權利了。她母親也真是多事,怎麼想起來的,又要替她妹妹和豫瑾撮合,二妹不是已經有了朋友嗎,又讓豫瑾多受一回刺。她知道的,豫瑾如果真是愛上了她妹妹,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因為她妹妹有幾分像她。他到現在還在那裡追逐著一個影子呀她心裡非常動。她要見他一面,勸勸他,勸他不要這樣痴心。她對自己說,她沒有別的目的,不過是要見見他,規諫他一番。但是誰知道呢,也許她還是抱著一種非份的希望的,尤其因為現在鴻才對她這樣壞,她的處境這樣痛苦。

當著她祖母,也不便說什麼,曼璐隨即站起身來,說要走了。她母親送她下樓,走到豫瑾房門口,曼璐順手就把電燈捻開了,笑道:"我看看。"那是她從前的臥房,不過傢俱全換過了,現在臨時佈置起來的,疏疏落落放著一張,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房間顯得很空。豫瑾的洗臉巾晾在椅背上,豫瑾的帽子擱在桌上,桌上還有他的自來水筆和一把梳子。換下來的襯衣,她母親給他洗乾淨了,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他上。枕邊還有一本書。曼璐在燈光下呆呆地望著這一切。幾年不見,他也變成一個陌生的人了。這房間是她住過好幾年的,也顯得這樣陌生,她心裡恍恍惚惚的,好象做夢一樣。

顧太太道:"他後天就要動身了,老太太說我們要做兩樣菜,給他餞行,也不知道他明天回來不回來。"曼璐道:"他的東西都在這裡,明天不回來,後天也要來拿東西的。他來的時候你打個電話告訴我。我要見見他,有兩句話跟他說。"顧太太倒怔了一怔,道:"你想再見面好嗎?待會兒讓姑爺知道了,不大好吧?"曼璐道:"我光明正大的,怕什麼?"顧太太道:"其實當然沒有什麼,不過讓姑爺知道了,他又要找碴子跟你鬧了!"曼璐不耐煩地道:"你放心好了,反正不會帶累你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曼璐每次和她母親說話,儘管雙方都是好意,說到後來總要惹得曼璐發脾氣為止。

第二天,豫瑾沒有回來。第三天午後,他臨上火車,方才回來搬行李。曼璐沒等她母親打電話給她,一早就來了,午飯也是在孃家吃的。顧太太這一天擔足心事,深恐他們這一見面,便舊情復熾,女兒女婿的情本來已經有了裂痕,這樣一來,說不定就要決裂了。女兒的脾氣向來是這樣,不聽人勸的,哪裡攔得住她。待要跟在她後面,不讓她和豫瑾單獨會面,又好象是加以監視,做得太明顯了。

豫瑾來了,正在他房裡整理行李,一抬頭,卻看見一個穿著紫絲絨旗袍的瘦削的婦人,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進來的,倚在欄杆上微笑望著他。豫瑾吃了一驚,然後他忽然發現,這女人就是曼璐──他又吃了一驚。他簡直說不出話來,望著她,一顆心直往下沉。

他終於微笑著向她微微一點頭。但是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再也找不出一句話來,腦子裡空得像洗過了一樣。兩人默默相對,只覺得那似水年在那裡滔滔地著。

還是曼璐先開口。她說:"你馬上就要走了?"豫瑾道:"就是兩點鐘的車。"曼璐道:"一定要走了?"豫瑾道:"我已經在這兒住了半個多月了。"曼璐抱著胳膊,兩肘撐在欄杆上,她低著眼皮,撫摸著自己的手臂,幽幽地道:"其實你不該上這兒來的。難得到上海來一趟,應當高高興興的玩玩。…我真希望你把我這人忘了。"她這一席話,豫瑾倒覺得很難置答。她以為他還在那裡戀著她呢。他也無法辯白。他頓了一頓,便道:"從前那些話還提它幹嗎?曼璐,我聽見說你得到了很好的歸宿,我非常安。"曼璐淡淡地笑了一笑道:"哦,你聽見他們說的。他們只看見表面,他們哪兒知道我心裡的滋味。"豫瑾不敢接口,他怕曼璐再說下去,就要細訴衷情,成為更進一步的深談了。於是又有一段較長的沉默。豫瑾極力制止自己,沒有看手錶。他注意到她的衣服,她今天穿這件紫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偶然的。從前她有件深紫的綢旗袍,他很喜歡她那件衣裳。冰心有一部小說裡說到一個"紫衣的姊姊",豫瑾有一個時期寫信給她,就稱她為"紫衣的姊姊"。她和他同年,比他大兩個月。

曼璐微笑打量著他道:"你倒還是那樣子。你看我變了吧?"豫瑾微笑道:"人總要變的,我也變了。我現在脾氣也跟從前兩樣了,也不知是年紀的關係,想想從前的事,非常幼稚可笑。"他把從前的一切都否定了。她所珍惜的一些回憶,他已經羞於承認了。曼璐身上穿著那件紫的衣服,頓時覺得芒刺在背,渾身都像火燒似的。她恨不得把那件衣服撕成破布條子。

也幸而她母親不遲不早,正在這時候走了進來,拎著一隻提籃盒,笑道:"豫瑾你昨天不回來,姑外婆說給你餞行,做了兩樣菜,後來你沒回來,就給你留著,你帶到火車上吃。"豫瑾客氣了一番。顧太太又笑道:"我叫劉家的老媽子給你僱車去。"豫瑾忙道:"我自己去僱。"顧太太幫他拎著箱子,他匆匆和曼璐道別,顧太太送他出去,一直送到-堂口。

曼璐一個人在房裡,眼淚便像-沙似的落了下來。這房間跟她前天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兩樣,他用過的巾依舊晾在椅背上,不過桌上少了他的帽子。前天晚上她在燈下看到這一切,那種溫暖而親切的心情,現在想起來,卻已經恍如隔世了。

他枕邊那本書也還在那裡,掀到某一頁。她前天沒注意到,桌上還有好幾本小說,原來都是她妹妹的書,她認識的,還有那隻檯燈,也是她妹妹的東西。──二妹對豫瑾倒真體貼,借小說書給他看,還要拿一隻檯燈來,好讓他躺在上舒舒服服的看。那一份殷勤,可想而知。她母親還不是也鼓勵她,故意支使她送茶送水,一天到晚藉故跑到他房裡來,像個二房東的女兒似的,老在他面前轉來轉去,賣風情。只因為她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她無論怎麼樣賣風情,人家也還是以為她是天真無,以為她的動機是純潔的。曼璐真恨她,恨她恨入骨髓。她年紀這樣輕,她是有前途的,不像曼璐的一生已經完了,所剩下的只有她從前和豫瑾的一些事蹟,雖然悽楚,可是很有回味的。但是給她妹妹這樣一來,這一點回憶已經給糟蹋掉了,變成一堆刺心的東西,碰都不能碰,一想起來就覺得刺心。

連這一點如夢的回憶都不給她留下。為什麼這樣殘酷呢?曼楨自己另外有愛人的。聽母親說,那人已經在旁邊吃醋了。也許曼楨的目的就是要他吃醋。不為什麼,就為了要她的男朋友吃醋。

曼璐想道:"我沒有待錯她呀,她這樣恩將仇報。不想想從前,我都是為了誰,出賣了我的青。要不是為了他們,我早和豫瑾結婚了。我真傻。真傻。"她唯有痛哭。

顧太太回來的時候,看見她伏在桌上,哭得兩隻肩膀一聳一聳的。顧太太悄然站在她身邊,半晌方道:"你看,我勸你你不信,見了面有什麼好處,不是徒然傷心嗎!"太陽光黃黃地曬在地板上,屋子裡剛走掉一個趕火車的人,總顯得有些零亂。有兩張包東西的舊報紙-在地下,顧太太一一拾了起來,又道:"別難過了。還是這樣好!剛才你不知道,我真擔心,我想你剛巧這一向心裡不痛快,老是跟姑爺嘔氣,不要一看見豫瑾,心裡就活動起來,還好,你倒還明白!"曼璐也不答理。只聽見她那一陣一陣,摧毀了肺肝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