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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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手指陷入不可知/我聽到黑與白的嘆息/常常發問的聲音/在你的雙手裡我的溫柔裡曾有你我的動不已/是空氣在說對不起/我相信疲憊的想象力/可以短暫的消失/在我的信封裡你的行李中為什麼找不到自己/知道/我是你躲進旋律的放棄/知道/你是我音符以外的心事/和聽覺住在一起與琴鍵合二為一/也許這樣的遊戲還會有再一次/那時/我將訴說一個故事/那記憶中愛過的鋼琴老師德國漢堡的天充滿醉意。

她把自己藏在巨大的淺藍的窗幔下，而悵然而無奈。身邊嘆氣的白鋼琴，像是她的諾言和他的無心，蒼白的純淨，染上的明天隨時可以擦拭。

而後，第二年的某個秋天的夜裡，她把自己的身體從一個機場移向另一個空港，不同的嘈雜，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時差，只是滿心的虛空，卻沒有因空間的轉換而有絲毫的改變。有天夜裡的凌晨兩點，我被她在酒吧的吵鬧聲裡終結自己寂靜的思考，別無他選，我實在無法拒絕一個受傷靈魂的邀約。

淺白的蘇打水，深紅的威士忌，我和她的傾談進行了長達五個小時，闊別多年的坦率，令彼此摒棄了淡漠，摒棄了人與人之間常有的設防。那時，我才知道，她一直在“黑夜”裡生活著，僅為了一個因鋼琴無生無死的幸福，面對十多年的紅顏知，我不得不噓唏。

有時候，酒是一種可以讓人忘卻過往，也可以讓人恢復記憶的怪東西。僅一個夜，我們在彼此的心裡都做了停留，因為酒的洗滌，因為夜晚很適合談心。終於，我知道了關於一個撫琴而去的男人，和一個撫琴而泣的女子的故事。

夏天的音樂學院，欣對身旁幾乎超過她體重幾倍的皮箱，忽然有種無所謂的單純，一陣琴聲從樓上傳來，她笑著，那些皮箱在她眼中傾刻而成一髮絲的重量，她覺到自己的長髮在琴聲裡翩翩起舞。

他出現的瞬間，他的眼神盯著她的美麗，她的眼波卻停貯在他的手指上。一個彈鋼琴的人，十手指必定修長而且指甲整潔。眼前，這個男人的手指幾乎令她眩暈。

風成了欣的導師，從早到晚，他們瘋狂彈琴，瘋狂融入各自的身體，就像手指和琴鍵的苦戀，擁抱得會窒息，纏繞得能合二為一。如果鋼琴有一雙眼睛，那裡面的光線也是曖昧的。

他們在某個甜的夜裡撿到了共同的“孩子”——“小指”給貓起名小指，實在是因為她的小指無法超越八度音，於是他們愛小指愛的像鋼琴。那是一隻有人更有靈的貓，欣對風講，“小指”前生一定是我們的孩子，否則她的眼神為何不離我們半步。

在他們相識的第三年，風答應會娶欣，欣滿心憧憬，不遠的未來裡，她將擁有和他的家，除了鋼琴屬於他們的心靈之外，其餘的一切都給欣來掌握。幻想中，她會像個孩子一樣用鋼琴彈滑音，惹旁人側目，惹自己暗自竊喜。即便如此，她必須用耐心等待他趕往漢堡的兩個年頭，這是她“擁有”之前的代價，是她將來是否能夠享受幸福的催化劑。

那是一個遙遠又美麗的歐洲國家，漢堡科技的發達似乎無法和鋼琴的漫論為一談。大概因為富裕，才會讓人有閒情接受美聲或者歌劇之類的高雅。相信風選擇去漢堡鍍金也不無道理，如果能為著名的演唱家伴奏，對一個視琴如命的男人來說，那就是他的事業。欣明白，她是一個願以男人為中心為支撐的女子，哪個女人對男人不依賴？她也不例外。

鋼琴在不同的環境下，對待不同的心情會用不同的力度來表達。還有一年才畢業的欣，等待的每天就是以軟弱的手指彈奏對風的思念。那些慘淡的子，除了琴房就是公寓，除了自己的影子就是“小指”的跳躍。她以為男人的遠行，不僅是對女人焦苦等待的考驗，更是對男人獨行的一種考證。她清楚自己無法控制他在異國的一切，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他的心。

謝資訊發達的年代。

兩個相愛的人，可以因越洋電話的速度縮短距離。那愛，濃烈得、燃燒著，恨不得電話線是導火索，至死也要燦爛。越洋通話的頻繁程度，令欣崩潰了。這種情況，最簡單而直接的方法，除了落荒而逃還有面對。

握機票的手出汗了，撥電話的手出汗了，甚至她的動也出汗了。這是她的決定。不去管任何人，不去管任何學業，她對自己講，有放棄才能得到。

想起他說過的一句話:“如果你的手心常常出汗，那一定是我的眼淚。”這時，她看見機場有一對情侶在擁吻。

她一下子哭了。

後來呢？後來？我很想把下面的故事說完整。可是，大多數愛情，是沒有結果可以讓人動的。後來…。後來的情節連她自己也沒說。

我肯定，這不是懸念。十幾年的時間，已經讓我們有足夠的沉默，成為一部無聲電影。

她最後告訴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忠誠的人，是自己。

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