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友的妹妹接吻了】（第三卷２５－２８）【作者：海空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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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空陸

字數：35，156字

第三卷

第二十五話：強制×從頭來過

我——佐藤時雨，最喜歡與我分隔兩地的那個親姊姊——才川晴香。

天真無，帶有討喜的魅力，和善温柔沒有心機。

她具備瞭如此多我所沒有的優點，一直是我的崇拜對象。

這樣的心情，即使在我愛上她的男朋友佐藤博道——母親再婚後成為一家人的繼兄，依然沒有分毫改變。

即使擔心她將會是個無比棘手的情敵，我卻從來不曾討厭過自己的親姊姊。

但——

『因為我認為就算不透過的事，還是可以孕育喜歡的心情。不對。應該説，我認為這樣孕育出來的，才是真正的愛。不是慾望，而是彼此相惜的純潔關係。我想跟博道建立這樣的關係。』

自哥哥手機傳來的姊姊聲音。

聽了哭累而躺在我腿上的哥哥身旁，錄進電話答錄的那番話，讓我心中淌下一滴無比冰冷的情。

由哥哥的話裏，大略能聽出今天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哥哥把事情整個搞砸了。

他最近成天都是愁眉苦臉的。

説是自從海邊營被姊姊拒絕後，就再也抓不準與姊姊的距離。

不知能與她親近到什麼地步。不知離得多近又會被她拒絕。

對這樣的距離戒慎恐懼，卻又謹慎過頭，使得與姊姊共處的時光成為一種折磨。

可能就是這個原因，令他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

看來由於姊姊以可能懷孕為理由，表現出對的排斥，哥哥於是準備了保險套，藉此表現自己是真的在乎姊姊的身心，而不只是嘴上説説而已。

只不過，這觸怒了姊姊。

不過關於這點……其實也不能怪她。

姊姊剛剛在語音留言裏提到父母離婚。而造成這件事的起點，也是她長久以來的陰影。

並且姊姊不像我，是被戴綠帽的父親接收、養大的。

而這方面想必也或多或少影響了她的戀愛觀。

……不過就算沒有這些事，竟然突然拿出保險套給女生看，只能説哥哥也真是夠亂來了。

就算賞他一巴掌也無可厚非，還算是在合乎常理的範圍內吧。

但，無可厚非的部分只到這裏。只到她譴責掏出保險套的哥哥，對他表達反為止。

每個人總會有一兩件不能接受的事。對此明確表態、爭執、彼此磨合價值觀念，並不是什麼壞事。甚至可以説，這是他們該面對的衝突。

但接下來的那通電話，可就另當別論了。

把試圖爭取姊姊信賴卻白忙一場的哥哥批得體無完膚甚至趕他走，罵完的下一秒竟然又提出結婚這種大事。

這也就罷了，竟然還用父母離婚造成的心理創傷作為理由，為自己建立絕對的正當。

這未免太過分了。

因為，聽了這種話，哥哥他會怎麼想？

哥哥什麼話也説不出口。

這下他再也不能責怪姊姊不懂自己的愛，卻又不能跟「要求他付出愛」的姊姊保持距離。

不對，甚至以哥哥的個，一旦曉得女朋友竟然是這麼認真地為兩人的未來設想，自己卻跟妹妹説喪氣話還仰賴她，一定會開始自責，覺得自己是如此輕浮。

沒錯，就像營那晚一樣。

姊姊並沒有錯。錯的全都是自己。自己非得扛下不可。為了受傷的可憐女生，必須壓抑自己的情，再難耐的寂寞都得承擔。

無論那是多麼孤單、多麼煎熬、多麼痛苦——

他太温柔了。

他是個會為了他人竭盡所能，儘可能為他人著想的人。

而身為戀人的她，怎麼會不曉得這些呢？

這通電話會把哥哥迫到什麼地步，她怎麼會想像不到呢？

……不，她才不是不知情。

姊姊她是曉得的。

也許她意識上並不是蓄意，潛意識裏卻帶有這種念頭。

知道只要這麼説，温柔的哥哥就擺不了自己。

她肯定想都沒想過，自己被哥哥甩掉的可能。

真沒想到平常的她總是笑得那麼可愛，骨子裏卻是這麼樣的一個心機魔女。

這通語音留言，就像是一隻項圈。

藉由那番話勒緊他的喉嚨，他把所有怨言都回去，甚至即使飢餓口渴，也只能乖乖地被她囚綁在自家庭院裏。

聽了這番話，我生來頭一次對姊姊到『憎恨』。

並且在同時心想：

這番話絕不能讓哥哥聽見。

——讓我忘了晴香吧。

明明都已經被到説出這種話來，最後卻還是沒對我做出任何事。像哥哥這種誠懇到近乎笨拙的老實人，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他繼續被自私的姊姊傷害。

因此——我對著哥哥那正在儲存語音留言的手機，按下通話鍵。

「你還真是滿嘴自私自利的話呢——姊姊。」

接著我順應衝動，不經思考也不計後果地吐出心底話。

過去不曾對姊姊用過的，冷若冰霜的嗓音。

那足以摧毀我跟哥哥的兄妹關係，摧毀我跟姊姊的姊妹關係，摧毀至今維持住的一切均衡。但——

『抱歉……今天真的很對不起。改天請讓我當面道歉吧。』

姊姊那頭毫無反應。

原因很簡單。

在僅存的一絲理制止下，我沒把按住的通話鍵向右滑。

『啊，爸爸回來了，我該掛電話了……晚點希望能跟你聊聊，用Line也沒關係。先這樣吧。』

結果我還猶豫著，姊姊那頭已經先掛了電話，語音留言的錄音也到此結束。

致命的一句話，最後並沒傳給姊姊。

我吁了口氣。

那安心並不是由於——自己沒對姊姊説出無謂之言。

那安心是來自，在最後一刻懸崖勒馬，沒成為連自己都討厭的下三濫。

真是……佐藤時雨，你剛剛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覺得哥哥很可憐？不忍心再看他被姊姊傷害？

別人也就罷了，你好意思裝出這種正義嗎？

明知哥哥有姊姊這個女朋友，卻還搶走他的吻，擾亂他的初戀。這樣的你還好意思為哥哥抱不平？

「簡直不要臉。」

我心中的情，才不是正義這種堂而皇之的東西。

我只是受夠了。受不了姊姊比我更能撼動哥哥的情。

我向來只能透過姊姊受他。就是我們之間的這段差異，帶來令人難以承受的嫉妒。

令人心急如焚的妒火。

像這樣的情，就別再試圖用正義這種毫不相襯的東西包裝了吧。

我除了沒這資格——更重要的是，也捨不得這麼做。

因為，這可是不惜犧牲與心愛姊姊的親情，甚至即使摧毀一切都想到手的，屬於我的初戀。

「……對不起，時雨……」

枕在我腿上的哥哥扭著身子。

在夢裏的他，是為了什麼事對我道歉呢？

『那你讓我上啊！』

是指這句，試圖把被姊姊拒絕的焦躁發到我身上的事嗎？

明明這件事是我趁人之危，故意引導他這麼做的。

但他就是隻會自責。他就是這樣的人。

就是這樣的脆弱令人憐愛。

就是這樣的温柔令人憐愛。

為了讓皺眉的他能夠夢得別那麼難受，我輕撫他那不太服貼的頭髮。

「沒事的。這不是哥哥的錯。所以請不要再出這樣的表情了。」

……我決定了。

若姊姊打算用項圈把他綁在自己的庭院裏，只有在心血來時才打算愛他，那也沒關係。我就代替姊姊，給他一切他想要的。

填飽他的飢餓。

滋潤他的渴望。

即使受凍也有我給他温暖。

不再像之前那樣當個姊姊的替代品，而是以我——時雨的身分。

我就如他所願——幫他忘記姊姊的一切吧。

『比起時雨，我更喜歡晴香。』

讓他再也説不出這樣的話。

像他這般温柔的人，肯定會對姊姊藕斷絲連而拒絕我，但這都不重要了。

接下來由不得他。

我就是有本錢這麼做。

「可別以為只有你懂得利用他那温柔的個喔，姊姊。」

＊＊＊＊＊＊＊＊＊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一個人待在房裏。

據時雨留的字條，她似乎出門採買晚餐食材了。

這麼説來她好像講過，今天家裏沒準備任何東西。

我因為跟晴香吵架而沒陪她吃晚餐，早早就回來了……

「……」

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躺著的我仰望照明，蹙起眉頭。

不是因為光線刺眼。

而是因為烙進心底的後悔與自責紛紛湧起。

我剛才聽了晴香打來的那通語音留言。

我從來不曉得，原來晴香和時雨的父母是因為那樣而離異的。

時雨也不曾跟我提起過。

這也難怪晴香會對方面的話題抱持心理障礙了。

結果，我竟然對晴香做出那種事……

但若要讓我解釋，我也不是急著跟晴香做那檔事而買保險套的。

我只是為了挽回之前海邊那件事賠上的信賴。

晴香提防著我，不希望我因為一時意亂情鑄下大錯，我才試著提供言語以外的『證明』告訴晴香我很珍惜她，不會做出那種不經思考的事情。

但……這也同時顯示了，我對晴香多少還是帶有些方面的眼光。

所以説到底，仍是我這方面的本讓晴香害怕吧。

「……我得調整心態才行。」

人類的話語實在太少，不足以傳遞喜愛之情。

因此我想吻她，摸她。想傳遞給她，想讓她知道。希望她別害怕這行動。

當初我是這麼想的，但既然晴香有心理創傷，那麼我就不該再想著這些事。

我得為對方設想，重視對方更甚於自己。

我就照晴香的要求，一起孕育晴香所説的彼此相惜的『真愛』吧。

我不會再硬要晴香接受我的愛意了。

就算想這麼做，我也會忍下來，直到晴香願意接納的那一天為止。

沒問題的。我忍得住。

因為，生害羞的晴香這次甚至都開了口，説她願意和我結婚。

她只是拒絕體上的接觸，心還是追求著我的。只要心靈上有接系，這樣應該就夠了。

「我回來了～」

正當我這樣對自己説時，出門採買的時雨回到家裏。

葱跟蘿蔔之類的蔬菜葉子，從掛在雙手上的兩隻袋子中了出來。

「啊，哥哥你醒來啦。」

「……時雨。」

「等我一下喔，我很快就煮好。」

……我想起來了。我該道歉的對象可不只晴香。

剛剛我也跟時雨説了些很要不得的話。

説什麼要是喜歡我的話就讓我上。

只因為她們是雙胞胎，我就把晴香拒絕我時所衍生的不滿發到時雨身上。

我得好好跟她道歉才行。

我起身並面向廚房。

「那個，時雨……剛才對不起。」

「剛才……你指的是什麼事情？」

「就是……我不是説了上牀什麼的，那類奇怪的話嗎？」

結果，只見時雨嘴角浮現柔和的笑。

「那件事我沒放在心上啦。反正哥哥你後來也沒對我做什麼。」

……時雨真是太體貼了。

不論什麼時候，她都願意站在我這邊。

每當我想要什麼，她都能適時給予我。

但如今一回想，我一直都對她太過依賴了。

就像是明知酗酒不好卻還是喝得爛醉的大人一樣，養成一種壞習慣。

而這帶來的結果就是先前那輕率的言辭。這種事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接下來我得洗心革面，相信晴香説她願意結婚的那番話，陪她一起孕育屬於我們的『真愛』。

是的，所以我不能再對時雨——

「或者説，其實我反而有點開心。」

「……開心？」

「這當然會開心吧？因為哥哥你頭一次説想要『時雨』。哥哥當初是為了把對姊姊的喜歡銘記下來，所以才會從雙胞胎妹妹的我身上尋找姊姊的身影，這次卻首度為了把姊姊忘掉而追求我，不是嗎？」

「……嗚呃！？」

等、等等。原、原來事情變成這樣了嗎！？

是啦，我之前的確是希望能夠遺忘那一切。

但那都是因為，我不曉得晴香揹負的那些苦衷。

不清楚晴香有那麼多無奈的難言之隱，才會擅自對她到失望。

但現在我知道了，不會再想著要忘掉晴香。

這、這下不妙。我得立刻澄清這誤會。

「沒、沒有啦，那件事有些誤會！」

「誤會？」

「當時我怎麼説呢，有點像是自暴自棄，心情亂成一團，才會想都沒想地那樣胡説八道……」

「意思是那番話全都是謊言嗎？」

「沒有啦，也不算是謊話。怎麼説……」

「哥哥明明曉得我喜歡你，卻還那樣胡説八道，故意拿我尋開心嗎？」

「不、不是的·我並沒有、拿你尋開心……」

「哥哥覺得既然對象是我而不是姊姊，再怎麼糟蹋也無所謂嗎？原來我在哥哥的眼中，是這麼無足輕重的人嗎？」

「嗚……」

被她這樣一講，目前的我好像真的是個差勁透了的男人！？

明知時雨喜歡我，卻還説出那種話，隔沒多久卻又改變主意當作沒這回事，決定今後不能再倚賴時雨。我到底有多自私任啊！？

這樣子對待時雨，未免太過缺乏設想。

我只是利用了時雨對我的好，拿她當成藉，用完就扔到一旁。這樣的爛法已經不只是身為哥哥或男人的爛，而是生而為人的爛。

……然而、可是！

老實説我是很良心不安，但這問題繼續擺爛下去，也一定沒好事。

我已經決定再次面對晴香，要為受傷的晴香再努力一次，現在絕不能含糊地不了了之。

「對不起！！！」

「……」

「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們的父母因為那種事離異，還對晴香造成如此陰影。我要是事先知情，就不會那樣懷疑晴香，覺得她會不會其實本不喜歡我。

可是剛剛晴香打電話來，把一切都告訴我了。我已經不再懷疑晴香。

所以，就是……請你忘了我的胡言亂語吧！我知道自己老是拿時雨你當藉，説些任自私的話傷害了你，但我想跟晴香重新來過。所以……真的很對不起！」

老實吐完現在的心境，我誠心誠意低頭道歉。

否則要是給自己繼續找理由，對時雨也只是失禮。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誠懇地告訴她。

沒問題的。時雨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孩，只要溝通一定能夠——

「不要。我不會忘記。」

我還以為她能夠諒解，得到的回覆卻是狠狠的拒絕。

這、這下怎麼辦啊？她對我説「不要」，我也只能頭疼……

「哥哥，你是不是嚴重誤會了某件事？」

「咦？」

「我會那麼體貼地安哥哥，既不是因為我個温柔，也不是看哥哥可憐才出自同情喔？

我就只是希望，你能夠稍微多看我一眼。

即使找遍各種理由，也希望能多親近你一些。

這只是因為我喜歡你。

像我這樣的女生要是聽到你説希望再為姊姊努力一次這種鬼話，你覺得我會接受嗎？怎麼可能呢？當然會想要不擇手段地毀掉這一切吧？」

「時、時雨……」

毀、毀掉一切……她怎麼會用上這麼嚇人的字眼？她究竟是打算——

「因此我的答覆是這樣的。要是哥哥今後違抗我，我就會把截至今發生的事，對姊姊保密的內容——一字不漏地全都告訴姊姊。」！？

「不只我們成為兄妹的事，還有同居，以及哥哥瞞著姊姊和我接吻、曾經如何對我撒嬌尋求藉，加上哥哥對我説過的那些話，一切都會告訴姊姊。那麼接下來我要考考哥哥。姊姊要是聽了這些話，還會想跟哥哥重新和好嗎？」

聽時雨笑咪咪地説了一大串駭人的話，我一時無語。

因為，她的眼睛完全沒在笑。

在那雙眸裏的，是彷佛熊熊燃燒的愛情與執著，在裏頭熠熠生輝。

就像是要把照映其中的我給燒個光。

時雨她是來真的。要是我敢辜負時雨，她真的會把所有的一切，把至今維繫在我們之間的均衡任意地斬斷，來個一了百了。

要是事情真的演變成那樣，我因懷疑晴香對我的愛，為了逃避那樣的不安，像個借酒澆愁的大人一樣向時雨尋求藉的醜態一旦暴——到時就別想重新來過了。

肯定一切都會毀壞到不留原形，覆水難收。

「這下哥哥明白了嗎？你可能以為現在還有機會重新來過，但是才沒這回事。哥哥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她説著，伸來的胳膊纏上我的脖子。

豔紅的舌頭了下嘴，看起來就像是纏住獵物的蛇般——

「沒錯，我才不接受反悔。我一定會，讓哥哥徹底忘光。」

濕潤的嘴咬上我的。

我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般動彈不得，只能乖乖接受那捕食般的吻。

上傳來的温熱彷佛毒般一點一滴侵蝕全身，帶來近似暈眩的覺。

腦海裏迴盪著時雨的吐息聲與唾的黏稠聲，聲量漸漸放大——

直至先前懷抱的「洗心革面」的決心漸漸遠去——

心臟劇跳到幾乎疼。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那究竟是來自時雨的恐嚇所帶來的不安，或是來自興奮，當下我無從判斷。

第二十六話：惱人×兄妹

『簡直不敢相信！』

『晴、晴香拜託你先冷靜下來！』

晴香怒眉翹高到前所未見的高度，正對著我咆哮。

為了讓晴香聽我解釋，我試著抓住她的手，卻被她使勁地甩開。

『這怎麼有辦法冷靜！原來你跟時雨成為兄妹後一直住在一起，瞞著我到現在……為什麼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我！？』

『因、因為我怕要是突然説，我跟長得和你一樣的雙胞胎妹妹住在一起，你可能會無法接受……出發點真的就只有這樣——』

『不是這樣的吧，哥哥？』

『時雨！？』

耳邊突然傳來時雨的聲音。

時雨從背後貼上來將我抱住。

你是哪時跑到我身後的……

『説為了姊姊著想本是謊話。其實你只是很享受瞞著姊姊和我親熱的子對吧，哥哥？』

這丫頭，竟然當著晴香的面説這些……

『博道，你和時雨接吻了嗎……』

『不、不是的！你誤會了！』

『這不叫做誤會吧，哥哥？話説你跟我接吻過幾次了？搞不好比跟姊姊還要多吧？來吧，就像平常一樣抱著我，説「我最喜歡你了，比晴香還要喜歡」讓我聽聽吧？』

我哪有那樣説過！

我雖然想念她幾句，但目前得先跟晴香澄清！

『晴香你聽我説！我、我的確是跟時雨接、接吻過，可、可是接吻時我一樣滿腦子只想著晴香你！我説的喜歡實際上也是對晴香你説的——』

『你們果然接吻過……』

『……』

『太過分了……虧我還想過要跟博道你結婚……結果博道你卻瞞著我偷偷出軌！對象竟然還是我的妹妹！爛人！！！下！！！我最討厭你了！！！』

『你別走啊晴香！晴香——！！！』

「啊……」

眼前景象突然切換為悉的天花板。

原、原來是夢……謝天謝地……如果那是真的那該怎麼辦。

「喜歡……我最喜歡妹妹時雨……比女朋友姊姊還要更喜歡……」

咦，為什麼夢都醒了，還聽得到時雨的聲音？

我不解地轉頭而去，結果跟彎下在一旁耳語的時雨四目接。

「……喂，時雨。」

「哎呀，哥哥早安。原來你已經醒了嗎？」

「你這是在幹嘛啊。」

「嗯～本來想叫哥哥起牀，卻聽到哥哥説夢話叫著姊姊的名字，一不就試著進行睡眠學習了。效果怎麼樣？」

「拜託永遠不要再來第二次了。」

時雨出虎牙咧嘴而笑。

就連這麼壞心眼的表情都帶有某種魅力，人正就是處處佔便宜。

要是換做剛士，我的拳頭應該已經招呼過去了。

「好了，快點收拾棉被吧。早餐已經做好了。」

聽她一説我才發現，屋內的確瀰漫著香噴噴的味道。

即使是放暑假，時雨的生活步調還是一如既往。

每天早早起牀，一到平常上學時間，就準備好當天的早餐。

這真是了不起。但難得放個暑假，就算過得墮落些，總不至於遭天譴吧……加上剛剛做了惡夢，害我現在懶洋洋的。

「拜託再讓我小睡四個鐘頭就好……」

「那麼長的時間哪還叫做小睡嘛。」

「哎唷現在放暑假耶，睡久點又沒差……」

「這種事一旦懶散一次，要回歸原狀就會很辛苦。何況哥哥你今天不是早上有打工嗎？好了，快點起牀吧。」

唔，這麼説也是。要是遲到就不好了。

被她隔著棉被用腳輕輕踹，我只好不情不願起牀。

接著我將棉被摺好，為了洗臉而前往盥洗台。

等我把臉上的睡意全都洗掉並返回，我的房間正中央已經擺好桌子，早餐也準備完畢。

今天的菜是……法國吐司。

「「開動。」」

兩人一如往常，一起吃早餐。

軟到用叉子一壓就能輕鬆切斷的法國吐司一送進嘴裏，就像是卡士達醬一樣輕輕化開。

這清淡的甜味，對早晨飢腸轆轆的肚皮來説，真是與眾不同的美味。

「嘻嘻。」

時雨望著我的臉，雙眼開心地眯了起來。

那温柔的眼神，害我看得有些害臊。

為了掩飾那反應，我的手伸向杯子。

本來還以為裏頭裝的是茶，聞起來卻帶有淡淡的香料芬芳。

「那是冰印度茶。我看網路上的料理影片中煮得好像很好喝，就自己試著做做看，哥哥覺得怎樣？」

「嗯，不錯啊。跟普通的茶比起來我可能更喜歡這個。」

「因為哥哥你早上比較喜歡吃甜食嘛。」

「咦？有嗎？呃～我雖然沒特別留意，不過剛起牀時好像真的像你所説的那樣，以前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早上偶爾會吃巧克力麪包或者是狀菠蘿麪包之類的……你觀察得還真仔細啊。」

「我們都已經每天一起吃早餐快二個月了嘛，哥哥的喜好我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

三個月。

原來……我們都已經在一起生活三個月了嗎？

之所以覺像是眨眼間的事，恐怕是因為，生活過得就是這麼愜意吧。

自從時雨來到家裏，相較於以往自己住，每天都多出許多樂趣。

與自己年紀相仿，甚至長得跟戀人一模一樣的異。

要跟這樣的女孩一同生活，對三個月前那個以異絕緣體自居，對女生超沒輒的我來説，本來是難以想像的事，如今卻已經是常的一部分，甚至覺得跟她相處不必太客氣也無所謂。像是某種如魚得水的安心。

這就是，所謂的信賴吧。

而這一切都要拜時雨願意引導我。

那壞心眼的笑，當然有部分是來自她的本，但她故意對我展那樣的表情，是為了讓我這個容易對異緊張的人，能更自然地表現出平常心。

否則時雨在學校裏，絕不會出那麼壞的表情。

若時雨用她在學校裏的那張資優生的表情面對我，像我這麼蠢的男生一定到現在都還無法坦誠以對，每天都得小心翼翼地拿捏和時雨的適當距離。

時雨不只每天幫我準備三餐，更是對我諸多照顧。

她總是設身處地為我著想。

也因為這樣——

『要是哥哥今後違抗我，我就會把截至今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全都告訴姊姊。』

我完全想不到她竟然會對我説出那種一己之私的恐嚇。

……她這番話究竟有幾分是認真的？

難不成接下來每一天她都會威脅我，像昨天那樣和我接吻嗎？

不對，可是這種接吻就算真的做了，若不是出自自身意願那也毫無意義。

這也是頭一次接吻時，時雨她自己説過的話。所以……

「……嘻嘻。這樣想來還真是奇怪呢。」

「咦？什麼奇怪？」

「身為戀人的姊姊，不但沒看過哥哥起牀時的可愛模樣，也不知道哥哥的飲食喜好，但我這個妹妹卻看得、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下真不曉得誰才是真正的戀人了。」

「嗚咕……」

「還是乾脆我來告訴姊姊好了？身為女朋友，至少要曉得另一半的飲食喜好吧？嘻嘻。」

這、這丫頭，擺明是故意暗示！就像是亮出刀刃一樣！

目的則是為了告訴對方，你的生殺大權都在我掌握之中。

剛剛的舉動讓我理解了。

時雨可不只昨天那一次就罷休。她是真的打算繼續要脅下去。

這……實在不太妙。

為了晴香心懷的創傷，身為男朋友的我接下來得和她維持純潔清白的戀愛，豈能夠背著她跟時雨接吻。

這樣的德行本不可能孕育出『真正的愛』。我非得想辦法讓她收手才行。

「那、那個，時雨。」

「什麼事，哥哥？」

「我的確是只考慮到自己，對時雨你説了那些非常過分的話。你會到不悦也是當然的。可是……晴香在電話裏跟我説，她希望能『和我結婚』。」

「所以呢？」

「連晴香那麼害羞的人都説到這地步了……那麼我也想陪她一起加油。我不想讓晴香難過。所以、就是……關於我的那些窩囊事，能拜託你為我保密嗎？」

「放心吧，我跟哥哥在這家裏發生過的一切，全都會藏在我的心底。當然前提是，哥哥也願意好好對待我。」

「……我一定會當你是個妹妹，好好珍惜你。」

「哥哥你明明曉得我指的不是這意思吧？」

時雨的兩眼忽地眯起。

那眼神就跟昨天她要脅我那時一模一樣，讓我認知到自己踩了她的地雷。

「哥哥，請對我説一聲『我愛你』。」

嗚嗚……

「你、你幹嘛突然這樣要求……」

「嗯～就只是心血來吧。每個人不都希望心上人對自己這樣説嗎？何況，我看哥哥似乎還沒有理解自己目前的立場。」

「我、我不要説。」

「咦～不説嗎？那我就只好不管哥哥的拜託囉～把事情全部告訴姊姊囉～」

笑嘻嘻地在桌上拄著臉的時雨，語帶戲地對我説了。

「你、你這種要求沒有意義吧。反正只是出張嘴，要講什麼都行。」

「要講什麼都行的話，那就沒差了吧。快説來聽聽吧～♪」

輕鬆的口吻像是在開玩笑，但她的眼神並沒有在笑。

要是違抗目前的時雨，還真是恐怖的。

我只好乖乖照辦。

「……我愛、你。」

「視線不要轉過去，好好看著我這邊。好，再來一次。」

連最卑微的抵抗，也被她給退件重來。

「窩哎你。」

「……要是再胡鬧一次我就要生氣了。」

看來我再也無處可逃了。

好啦那我乖乖説總行了吧！

反正只是一句話而已，只是表面的東西。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被著説一句話，本不影響我決定再次面對晴香的決心。

這種事就算做了，時雨的冀求也不會成真，只會讓我跟時雨的心漸行漸遠。這當然了。畢竟我可是被著做不願意的事情。

這種事帶來的就只有反。

沒錯。我討厭這麼壞心眼的時雨。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

但就算心底説了再多次討厭，我這蠢才為什麼光是視線跟時雨對上，就到這麼心跳不已啦……

被桌子另一頭撐著腮幫子的時雨那雙大眼眸凝望，心臟也跟著怦然悸動。

不只臉頰發燙，我甚至全身也從骨子裏熱起來了。

以這種狀況，要是再説聲『我愛你』，我怕到時會不會連自己都分不清是説謊還是真話。

但以目前這氛圍，她也不可能放過我。

原本計畫的退路，已經被她的恐嚇給斷了。

我只好把心一橫，開口説道：

「我、我愛……你……」

從時雨身上挪開視線，艱澀擠出的一句話，本斷斷續續，不留原形。

我竟然對這種無意義的發言真心發窘，還這麼心跳怦然，實在太沒出息了。

果不其然，時雨見了我這副醜態，咧嘴發出不懷好意的笑。

「呵呵呵，哥哥剛剛明明説要講什麼都行，怎麼臉卻紅成這樣呢？」

「要、要你管！」

「不過像這樣硬人示愛，想不到還有趣的，有種令人慾罷不能的覺。雖然最後眼神飄走這點有點扣分就是了，但是看在可愛的份上，這次就放過哥哥吧♪」

「嗚咕……」

「今天的排班不是會忙到傍晚嗎？我已經做好便當了，哥哥就一起帶去吧。」

説完，時雨從座位起身。

我目送她的背影，出一聲長嘆。

……我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時雨跟晴香是雙胞胎。與情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一張臉就在眼前，會到心跳加速也是很正常的。我並不是對時雨到心跳加速。

像這樣邊給自己找藉口，我邊想著今後該怎麼辦才好。

看樣子，我還是該制止她繼續恐嚇我。

但我該怎麼做，時雨才會停止恐嚇我？

誠心誠意拜託她是沒用的。

難不成，我該反過來她住口？

……這太危險了。以目前的時雨，我可不曉得她的情緒會怎樣大爆發。

我跟晴香的情侶關係，沒有時雨的合作是維持不住的。

過度惹時雨，並不是什麼上策。

要是我也能跟她一樣，掌握些她的弱點，也許還能當作籌碼與她談判……

「呀啊啊啊！！！」

就在這時。

廚房傳來時雨前所未聞的慘叫聲。

＊＊＊＊＊＊＊＊＊

聽到慘叫的瞬間，我拋下至今的一切思考並站起身，害我膝蓋狠狠地敲上桌角，但還是咬著牙忍痛趕往廚房。

「你怎麼了！？」

「哥哥！那、那那那、那個！」

而在那兒的，是臉慘白到前所未見，失去從容而癱坐在地的時雨。

能讓時雨失態到這種程度，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

但究竟是什麼事——

我順著時雨顫抖的指尖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那兒的……就只是只爬在廚房牆壁上的蜘蛛。

「……不就只是蜘蛛而已嗎？」

我不像是氣皮球般身子一軟，差點要跟著癱坐下去。

還想説她慘叫成這樣是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這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

但正當我安下心，時雨卻發出不平之聲。

「什、什麼叫做只是蜘蛛！它、它的尺寸都比我的掌心還大了！」

「那個叫做白額高腳蛛，夏天偶爾會出沒。我們家是老舊的木造公寓，到處都有縫隙，常常會鑽進蟑螂、蜂之類，有時甚至還看得到果子狸。」

「不、不會吧……」

不好意思，這些全都千真萬確。

但跟那些不良份子比起來，這蜘蛛算是超稀有級了。

「所以它今年也來了嗎？真是太好了。」

「你、你在高興什麼？為什麼我完全無法理解……」

「全年級第二名的高材生竟然不曉得嗎？白額高腳蛛能幫忙消滅蟑螂啊。它可是一家只要有一隻，就能把蟑螂掃蕩一空的百戰老兵耶。」

「要、要要要我跟這種妖怪為伍，我還寧願跟蟑螂在一起！！！」

……好吧，這樣説起來的確有點像是妖怪。

畢竟既然吃得動蟑螂，白額高腳蛛一般都很大隻。

對討厭蜘蛛的人來説，那模樣應該比蟑螂更難讓人接受。

而據剛剛的反應來看，時雨正是這類人。

「哥、哥哥，快點把它趕到屋外啦！」

「咦～太可惜了吧。這個戰士不但會吃害蟲而且也不會結網，真的可以説是益蟲的好榜樣。」

「討厭！它視覺上就已經有害了！光外表就是弊大於利的害蟲了！快點把它趕走！」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雨音量太大——

我什麼都還沒做，戰士就用驚人的神速動了起來，從窗户溜到屋外。

見它終於離去，時雨才安心地吐了一大口氣。

「呼……」

「真沒想到時雨你原來怕蜘蛛。」

「……其實一般尺寸的蜘蛛我是不在乎的，可是凡事總有個限度吧。唉……剛剛捉哥哥的好心情這下全都泡湯了。」

「這一定是天譴。絕對是。」

誰教你要拿恐嚇這檔事當作樂趣。

見此刻依然坐在地上的時雨，讓我不有些暗。

只不過沒想到，平常看起來無懈可擊的時雨，也會有這麼慌亂的時候。

……咦？

也許只要善用這點，就能讓她停止恐嚇我？

＊＊＊＊＊＊＊＊＊

有沒有什麼點子，能善加利用時雨對蜘蛛的厭惡？

當天我打工的同時左思右想，但由結論來看，只是一場徒勞。

首先既然蜘蛛這東西完全不受控，做為反向要脅的籌碼實在是不太方便。

寵物蜘蛛要買的話也許買得到，但我要是都曉得時雨討厭蜘蛛了，還買那東西回家，擺明是在針對她。

再説我也並不喜歡蜘蛛，不想養這種寵物。

想到最後，一天來到了終點，我關掉房內電燈並躺進被窩裏，想法也只是回到原點。

「……還是睡吧。」

千思百想而變得沉重的腦袋躺到枕頭上。

結果——就在這時。

劃分我跟時雨房間的隔間，拘謹地輕輕開啓。

「那個，哥哥，你醒著嗎？」

「嗯？怎麼啦？」

眼睛一望去，身著睡衣的時雨抱著枕頭，站在房間的邊界上。

時雨這時間還醒著是很難得的事。由於她平常得比我早起準備早餐，就寢時間也比我更早。

我問她怎麼回事，而她這麼説了。

「那個，今天，我可以在這邊的房間裏睡覺嗎？」

「啥～～」

糟糕，都深夜了還發出這樣的鬼叫聲。明天隔壁鄰居一定又要念我了。

不過這不能怪我。都是因為時雨突然提那種荒唐的事情。

……啊，難不成，這也是恐嚇嗎！？

我説愛她，和我接吻也就罷了，竟然還想跟我一起睡！？到了這種地步，我已經可以想像她接下來會我做什麼了。難不成時雨真的打算無視我的心情跟晴香的立場，靠著恐嚇蠻幹到底嗎！？不對，可是這樣也太糟糕了！就算是恐嚇也該要有個限度——

「一想到那蜘蛛搞不好又會溜進來，害我本就睡不著覺……」

什、什麼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她真的那樣豁出去不顧一切。

不過，反正我們的房間也只是隔了個隔間。如果她只是想鋪被窩睡在我隔壁，倒還無所謂……咦？

等等，這對我來説豈不是大好機會嗎？

原本想用蜘蛛當談判籌碼卻想不出結果，於是停止思考的那個點子，現在也許就能派上用場了。

我可以反向要脅她，若想一起睡就不準再恐嚇我。

這一定能夠見效。

一看時雨的表情我就曉得了。

抱著枕頭的她那無助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條被遺棄的小狗一樣。

實在無法想像平時總是昂然得意的她，會有這樣的表情。

看來她是真的拿蜘蛛沒輒吧。

那表情真的和她太不相襯了。只要我現在強硬些，她很有可能接受我開出的條件。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機會。沒錯，這正是天賜良機。但是，我……啊啊，該死。

「……不準和我睡同個被窩。去把你自己的棉被拿過來。」

「謝謝哥哥！」

時雨出在只有月光的房間裏也看得清的明朗笑容，隨後興沖沖地回房間拿自己的被子。

目送那樣的她離去，我才對著自己——大大嘆了口氣。

你這人實在是……做什麼事總是這麼虎頭蛇尾的。

正當我埋怨著糟蹋了大好機會的自己，時雨已經把棉被拖到我隔壁，一個翻身躺了下來。

「呼～～蟲又多又會漏雨又會從縫隙吹進冷風，夏天又會被陽光烤屋頂到像烤箱一樣熱……木造二層樓公寓還真是沒一樣優點呢。」

「不過時雨你的舊家也是加熱式浴缸不是嗎？那麼應該也沒比這裏好到哪裏去吧？」

「我舊家是鋼筋水泥的公宅，而且還是住在五樓，平常很少有蟲子會跑進家裏。」

「是喔。不過白額高腳蛛不會主動接近人類，兩個人在一起的話，總沒問題了吧。」

「這可難説了。既然蜘蛛沒親口答應，這種事本就説不準。哥哥你國中時有參加過海邊校外教學嗎？」

「喔～有啊。」

我記得是到靠海的旅館過夜，好像還劃了獨木舟。

「那次我們是住鄉下的破旅館，結果早上起來……有隻大概這麼大的蜘蛛爬在我臉上……」

「嗚惡。」

「那沾在臉上的腳觸，我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我會怕蜘蛛就是因為那件事。」

「好吧，要是你有過這麼恐怖的經驗，會怕蜘蛛好像也是人之常情，但這些討厭的事再想下去會睡不著的。你還是早點忘光早點睡吧。今天我會陪在你旁邊。」

就算睡的是不同被窩，但睡在女生隔壁，坦白説讓人緊張到很難入睡；只是如果對象是時雨，應該還不至於輾轉難眠吧。畢竟我們每天只隔著一層隔間，還是照睡不誤。再説只要閉上眼，就不會看到她的臉了。

想到這兒，我移開原本落到時雨身上的視線，翻過身子背向她。

但時雨的指頭隨後卻戳了戳我的後背。

「……幹嘛啦。又怎麼了嗎？」

「欸，你的手讓我看看。」

「啊？」

她看我的手要幹什麼啊？

我邊納悶邊翻回身來面向時雨，從被窩裏伸出右手。

結果，時雨手指扣而來，握住了那隻手。

「你、你幹嘛啦……」

「……沒事，只是覺得我跟哥哥都這麼晚了，還在同個房間裏手牽著手，這種事姊姊應該做夢也料不到吧。」

「你、你怎麼又在説這種……要是繼續説這些有的沒的，我就不陪你睡了喔。」

「哥哥不拿這件事當籌碼，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

她注視著我，納悶地問道。

看來我原本打算反過來要脅她的事情，都被她看透了。

這察力還真是不簡單。

好吧……真要説的話，我的確是有些類似後悔的心情。可是——

這也沒辦法吧。因為時雨她……看起來是真的很害怕。

這讓我不心想。

要是我反過來拿此事威脅時雨，她會不會逞強而打消主意？

我腦海裏浮現時雨在隔間另一頭裏，蓋著棉被提心吊膽的身影。

這不知怎地，就是讓人到非常不自在。

因為雖説有部分受到時雨挑逗，但當時像那樣向時雨尋求撫的人正是我自己，要她幫我瞞著晴香也是基於我個人的方便。她拿此事威脅人是有點惡劣，但問題的源頭説穿了還是出在我自己。

而要是為了把這一己之私強加於人，以妹妹的把柄威脅她，害妹妹在薄薄的隔間另一頭怕得無法入眠，我又連一聲關心都沒有，這樣豈不是太可恥了嗎？

因此——

「糟糕，我竟然沒想到。真是太可惜了。」

「……就是這一點。」

就在這時，啾一聲伴隨濕潤的觸，碰上我的指尖。

那是時雨的瓣。

突如其來的事讓我倒口氣，時雨則靦腆地説了：

「我會喜歡上哥哥，會想跟哥哥接吻，會威脅哥哥，所有的一切都是哥哥造成的。都怪哥哥害我沒辦法討厭你，所以都是哥哥的錯。這點請哥哥要有點自覺。」

「嗚……」

她那像是端詳著什麼寶藏的視線，直直地對著我譙。

毫不掩飾對我的愛，含情脈脈的眼瞳。

我撇過臉，緊緊地將眼睛閉上。

因為要是再被那雙眼瞳凝望，我怕會沉溺在那滿盈的愛情裏不能自拔。

這樣閉著眼隔沒多久，鼻息聲傳了過來。

我偷偷地往隔壁一瞧，時雨依然握著我的手，側著身子睡著了。

那睡臉相當安祥。雖然不曉得時雨平常的睡相如何，但看起來並不像是在做惡夢。

沒事那就好了。否則她跟我睡同個房間就失去意義了。

倒是話説回來——

「……她的手，還真小啊。」

我輕輕回握著相系的小手，思考著時雨剛説的，我害她討厭不了我的那句話。

要是我能魯地甩開這隻小手，是不是許多事都能做個了斷呢？

但是……這可是每天為我煮出美味三餐的手。

是當我悲傷到不能自已時，給我温柔擁抱的手。

要我魯地對待它，這我怎麼也辦不到。

——但是——

若我真的愛著晴香，是不是將來非得這麼做不可？

「……」

就如時雨所言，應該已經入眠的晴香做夢都想不到吧。

想不到我跟時雨竟然會像這樣子，手牽手並肩而睡。

每度過一個夜晚，不能告訴晴香的秘密也跟著變多。

要把我們的事告訴晴香……最快也得等明年我們的父母歸來。

但在那之前，我們之間的秘密會繼續堆到多高呢？

這樣的不安令我嘆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枕邊充電的手機傳來Line的通知音效。

這麼晚了會是誰啊？

騰出的手伸向手機，看著通知列。

晴香『欸，這個週末，我可以去博道你家嗎？』

瞬間，我連該怎麼呼都幾乎忘了。

第二十七話：冷汗×會面

「慘了慘了慘了。」

晴香竟然要來我家。

臨時定案的一大事件，害我陷入恐慌。

這當然了。

這麼小的房子裏除了我，還住著時雨。

我該藏的東西，多到本數不清。

倒是我也太輕忽大意了。我們既然是情侶關係，這種事早晚會發生的。我早就該意識到這點，事先想好因應對策。

但現在後悔也莫及了。

當然我也有拒絕她的選項。

但我都去過晴香家好幾次了，如今要拒絕晴香的拜訪，實在是讓人難以啓齒。

特別是，我們前不久才發生那種情方面的波折。

我不希望讓晴香覺得，我因為那件事而開始躲她。

何況，這次拜訪在我看來，算是晴香主動拋出的善意。

晴香一定是願意和我複合，才會主動提議來我家吧。我不想糟蹋她的這份心意。

所以到最後，我還是答應讓晴香來作客。

但是這樣一來，我就非得事先拜託某人配合不可。

時雨。

晴香會在週末上門，到時我無論如何都得請時雨離家。

這樣的要求……現在的時雨會聽從嗎？

我覺這將會是整件事的一大障礙。

然而——由結果來看，我似乎只是白心一場。

隔天早上，我跟醒來的時雨説明事情原委，時雨沒有猶豫，二話不説就答應了。

不但如此，時雨還主動把私人物品藏起來。

……看來她説是那麼説，其實還是不希望姊姊傷心吧。時雨雖然有時心眼壞，卻不是會無端傷害他人的女孩。

如此這般，晴香拜訪的當天。

一早目送時雨離家後，我接下來兩眼瞪得像銅鈴般大，拚了命地打掃房間。

畢竟起居室也是我的生活空間。

既然生活的大小事都集中在這房間裏，肯定會有不想見人的事物掉到地上。

……好比説，某些捲。

明明事先已經用塵器過了，但我到現在已經又找到三。

這種捲令人驚訝的地方在於，它們總是會掉在某些意想不到的地方。

好比説剛剛在電燈的燈罩上就找到一。

那究竟是怎麼掉上去的。據某些説法是妖怪作祟，或是量子傳送的應用，而它們就是如此神出鬼沒，甚至讓人無法將這些視為無稽之談。

不過嘛，這種捲就算真被晴香發現了，也只是讓人尷尬一陣子，不是什麼要緊的事。真正的問題在於時雨的長髮。

我只對晴香説過，家裏就我跟老爸兩個人住。

要是這樣的家裏掉了只有女生才可能留的長髮，那可就問題大條了。

因此那樣的頭髮必須全部淨空，一也不能留。

「……」

只是，該怎麼説呢？

像這樣趴在地上死命地圓自己對晴香撒的謊，不讓人覺得，自己真是個丟人的傢伙，竟然為了瞞著女朋友這樣大費周章。

與其做到這樣，也許當初別瞞著她就好了吧。只要在一開始的時候照我自己的意思，把事情告訴晴香就好了……

「啊～不行不行不行。」

我傻了嗎？

我要是真的那麼做，到時就會像友衞所言。她不可能承受得住，男朋友跟長得和自己一個模樣的雙胞胎妹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事實。

這只是為了讓自己不覺得心虛，而把負擔全丟到晴香肩膀上的行為。

而不讓這種事發生，正是我隱瞞這狀況的唯一正當理由不是嗎？

這樣的判斷本身並沒有錯。應該沒有。

不妥的是在這之後，我做了其他的虧心事，除了為晴香設想外，自己也希望隱瞞目前這樣的關係。

一切都要怪我不夠堅強，被晴香拒絕後，竟然找上時雨……

「——！」

結果，正當我因後侮和懊惱停下手邊動作——

宣告客人上門的門鈴聲，從玄關處傳來。

我吃了一驚並仰望時鐘，時間已指向當初約定好的11點。

晴香到了。

「……再這樣拖泥帶水地後悔下去也不是辦法啊，佐藤博道。」

我搞出來的事，實在難以對晴香啓齒。

這也難怪了。晴香被父母親外遇離婚的事情影響至今。

像這樣的晴香，要是曉得我跟時雨之間做的事會怎麼想？她絕對不會原諒我的。

當然我本身並不是對時雨移情別戀。我一直都只是從時雨身上尋找晴香，甚至只是為了一直維持對晴香的喜歡，才會找上時雨。

但我當然清楚這種爛到不能再爛的藉口，絕不可能取得晴香的諒解。

就如時雨説過的，事情已經到了無法回頭的地步。

既然已經無法回頭，這秘密就非得帶進墳墓裏不可。

而首先，我得捱過今天！

＊＊＊＊＊＊＊＊＊

一打開門，等在門外的果然是晴香。

「……嗨。」

「午安，博道。」

「來這裏的路上沒路吧？」

「嗯，完全不要緊。」

笑盈盈地點頭的晴香穿著印上粉紅圖樣的黑底襯衫與短褲，一身夏季的輕快打扮。

修長的腿部線條，美得讓人不屏息。

她的手上提著站前超市的袋子，不知道是不是買了什麼點心當伴手禮。

「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我們好像就沒像這樣見面了。」

「……是啊。」

「真的很謝謝你。明明對你説了那麼過分的話，你還願意原諒我。」

「不會啦，過分的人是我才對。是我一個人太焦慮太失控了，沒顧慮到晴香你的心情，只想把自己的覺強加於人。」

我知道自己為何焦慮。

因為我對晴香問心有愧。

看到晴香在海邊被人搭訕，讓我陷入不安。

心想像我這樣平庸的男高中生，真的能跟這個外貌堪比模特兒的美少女繼續維持情嗎？

這樣的焦慮，害我急著與晴香建立進一步的關係。

心中升起的自卑令我莫名地不安，不安帶來焦慮、疑心，最後就自爆了。

對晴香來説，這一切肯定像是場莫名其妙的災難。

「我以為那些都是有必要的準備，但這本不是現在該考慮的事情啊。那種事只要等我們成人後，就是……等我們結婚以後，兩個人再一起打算就行了。」

「嗯！我就知道只要好好説，博道你一定能諒解的！」

聽了我的話，晴香展比盛夏太陽更耀眼的笑容。

在那裏頭的，是滿心的信賴。

明明前不久我才剛做過那麼過分的事，晴香依然願意相信我。

……好開心。

接下來就算好幾年都沒辦法做接吻以上的事，只要晴香願意用這樣的笑容陪伴在我身邊，我就願意繼續相信，晴香確實是喜歡我的。

「對了，我問一下。博道你還沒吃飯吧？」

「還沒。我想説等晴香你來了，再一起去吃個拉麪之類的。」

「太好了。那麼你廚房借我一下。今天讓我下廚幫你煮些料理！」

晴香話説完，舉起手裏的塑膠袋。

原來為了煮東西請我吃，她已經事先準備好了。

戀人頭一次下廚料理。這種事我當然再歡不過了。

「晴香你要做菜給我吃嗎？那還真讓人期待。你平常在家也常下廚嗎？」

「嗯～其實不常煮。不過我會注入滿滿的愛情在裏頭！」

晴香緊握雙拳，擺出加油的姿勢。

……雖然總覺像是了什麼難吃旗，但是坦白講，她光是肯親自為我下廚，那份心意就讓人超幸福了。

憑現在的我，應該吃大部分的東西都會覺得好吃吧。

「再説今天我有帶烹飪指導，所以你可以儘管期待！」

原來如此，這樣一來就放心了。今天的午餐真讓人拭目以待。

……

不對，等等。

晴香剛剛説的話是不是哪裏怪怪的？

烹飪指導？指導？

那指的是什麼？現在明明只有我跟晴香——

「喔～這裏就是博道同學的家嗎？」

下個瞬間，從晴香身後冒出的人聲，把我嚇得心臟差點就要從嘴中跳出來。

因為那嗓音，就跟晴香一模一樣。

聲音和晴香相同，會喊我為『博道同學』的人。

這樣的人在世上只有唯一一個。此刻我最不想見到的那個傢伙。

接下來——那傢伙真的上了樓梯，現身在我面前。

「這古古香的氛圍我還喜歡的。只不過覺好像常常會有蜘蛛甚至果子狸溜進家裏呢。」

「時、時、時雨——！？」

「午安。海邊營之後好久不見了，博道同學。」

咦？為、為、為、為什麼！？

為什麼時雨她會……咦、咦、咦、咦咦咦！？

意料之外的發展讓我像是條被打上岸的魚一樣，只能無聲地不斷張口閉口。

而我的模樣讓晴香偏過腦袋，頭上冒出問號。

「咦？博道你沒聽時雨説過嗎？時雨，你應該説過會自己通知這件事吧？」

「喔～抱歉抱歉，我想看看博道同學嚇一跳的樣子，所以就事先保密了。嘿嘿～」

「這、這樣不行啦！」

聽了她的説詞，晴香連忙向我道歉。

「對、對不起啊，博道。其實我對下廚沒什麼自信，所以才連絡時雨，希望廚藝好的她能當我的指導……不過要是博道你不希望她進屋，那我就先送她走吧！」

「咦～博道同學你不會這麼做吧～我們可是最要好的同班同學，你總不可能這麼『壞心眼』地當場趕我走吧～」

裝腔作勢的口吻，愚般的視線。

暗藏在裏頭的是——恐嚇。

這丫頭該不會真的打算黏著晴香，和她一起進到家裏吧？

不、不行！這絕對不可以！這樣做太危險了！？

——可是——

『要是哥哥今後違抗我，我就會把截至今發生的事，對姊姊保密的內容——一字不漏地全都告訴姊姊。』

現在要是趕她走，接下來可不曉得她會做出什麼事情！

咕、嗚嗚嗚嗚嗚嗚……

「喔、喔喔……只是進屋做客，我不介意的……我們又不是不認識……」

「嗯哼～謝謝你的海涵～」

到頭來我還是屈服於時雨的視線壓力，讓她進屋。

而時雨也給了我一個笑嘻嘻的，看起來一肚子壞水的笑容。

剛剛晴香的笑容所帶來的温馨之情，還沒過多久，就被這宛如冰錐捅進胃裏的胃痛給驅散得一乾二淨。

接、接下來，狀況究竟會變成怎樣？

＊＊＊＊＊＊＊＊＊

「打擾了～」

「打擾了。」

從玄關穿越一小段走廊後，晴香和時雨來到我的房間，也就是起居室。

「喔～這裏就是博道的房間嗎？耶嘿嘿，還真是讓人有點緊張耶～」

「有什麼好緊張的嗎？」

「因為我是第一次進到同年紀的男生房間裏嘛……不過想不到裏頭還滿整齊的。本來以為男生的房間應該會更雜亂一些，看來博道你維護得好呢。」

「不～姊姊，男生的房間才不可能平常就這麼乾淨好嗎？他們當然是為了接女朋友而睜大雙眼，打掃到連一頭髮都不放過。從那邊那條晾著的抹布就看得出他的辛勞了。」

你明明都親眼見證了，少裝得一副好像很懂的樣子！

「這樣啊？博道你不必這麼在意吧。跟我們的社辦相比，其實無論什麼房間都乾淨整齊多了。」

「怎麼可能不在意呢。因為姊姊你想想，我們都正值青期不是嗎？那麼總會有些東西不希望被女朋友看見吧，好比説那扇關得很不自然的隔間紙門的另一頭——」

「……啊、喂！」

喂，你幹什麼！那裏頭可是你房間啊！

從起居室以及廚房撤下的時雨私人物品，全都在那裏頭。

雖然時雨沒什麼屬於女孩的興趣，但還是有好幾件一看就曉得是女用的物品。

那些要是被晴香發現……

「哎唷～時雨，不可以亂碰人家家裏的東西啦！你要是再為難博道，姊姊就要生氣了喔！」

「是～」

被晴香斥喝，時雨的手從紙門上頭縮回。

接著她對我吐了吐舌頭，像是在説剛剛只是玩笑話。

「抱歉啊博道，時雨老是這麼愛搞怪。」

「不會啦……我不介意。這也不是晴香你該道歉的事。只是那裏頭是我老爸的房間而且亂成一團，希望你們別打開它。」

「嗯，知道了。」

「就當作是這麼一回事吧。」

這臭丫頭……

她到底回來幹嘛的啊！

時雨跟晴香同時出現在這屋子裏。這樣的狀況就已經糟到不能再糟了。

難不成……打從一開始她就無意配合我？

那接下來她又打算做什麼？當場對晴香公開一切嗎？還是説，她只享受整我的這段過程？

我真的是摸不透時雨的想法。

但不管怎樣，現在要是跟丟她可就糟了。

我得擦亮眼睛，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我帶兩人前往我的房間，也就是起居室，端來三人份的可樂擺到事先準備好的矮桌上。

接著，大家聊了一陣子。

話題不外乎就是暑假怎麼過、作業進度如何，諸如此類的閒聊。

這段期間，我持續留意時雨的舉動。

我隨時繃緊神經，方便在時雨有什麼可疑舉動時即刻應對。

但，這些看來似乎都有些多餘。

「那個，博道。」

「嗯？什麼事？」

「你是不是很在意時雨啊？看你從剛剛就一直盯著她。」

「嗚咕……」

「哎唷～博道同學你這樣不行啦，都有姊姊這個女朋友了，還用眼神對妹妹亂放電～」

我為什麼視線會離不開你身上，你自己明明最清楚……

而且明知如此還故意玩我。真是個可惡的小惡魔。

「我、我沒事的。我只是不習慣兩個女生同時到房間裏來作客而已。」

「畢竟博道同學平常就一副沒有女人緣的樣子嘛。」

「要你管。」

「怎麼會呢？我最喜歡博道了。」

天使……

「話説我從以前就一直想問，你們是從小學生的時候就認識了吧？」

「呃、嗯。因為那時安親班就我們兩個是四年級嘛。」

我戒慎恐懼地提防著突然切換話題的惡魔，同時回答。

「我已經聽姊姊説，她從那時就一直暗戀博道同學，那麼博道同學你也是從那時就對姊姊有意思嗎？」

「這個……」

「應該不是吧。因為我那時被爸爸媽媽的事情打擊到，整個人陰沉得不得了，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愛……」

晴香難為情地垂下頭，似乎對當時的自己到汗顏。

的確，晴香以前跟現在給人的印象是差異很大。

參加安親班當時的晴香，怎麼説呢？是個彷佛光看一眼就會被她的陰沉染的女生。

然而——

「如果要問戀愛情的話的確是不好説，但如果説不可愛，絕對沒這回事喔。」

「咦？」

「晴香你笑起來時給人的覺，從以前到現在應該都差不多，而我很清楚自己以前就很喜歡那笑容。記得以前為了看晴香你笑，還常常想辦法逗你……如今回想起來，也許我當時只是還不懂何謂戀愛，但早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要是時期再往後延一些，也許我對晴香就會產生身為異的好吧。雖然一旦有了那樣的自覺，可能就會害羞到再也不好意思找她談了。

聽了我的回答，晴香腮幫子泛紅一臉靦腆。看起來真可愛。

另一頭的時雨，「真羨慕～」則是語帶渴望地嘀咕了聲。

「我那時也一樣陷入低，就沒人這麼體貼地關心我。真羨慕姊姊能夠遇見博道同學。」

「時雨……」

對喔。父母離異的衝擊影響的不只晴香，時雨肯定也像當時的晴香一樣，有一段消沉的時期吧。

雖然一旦認識目前的時雨，實在很難想像她消沉的模樣。

正當我想著這些，時雨蹭著膝蓋往我這頭近，試探地問了。

「欸欸博道同學。如果你在安親班遇到的是我，那麼也會跟我成為好朋友嗎？」

「我當然也會——」

也會當你好朋友——我差點不假思索地開口回答，但思考隨後便追上反動作。

我真的能跟時雨成為好朋友嗎？小學生的我，跟這麼難伺候的女生？

……唔唔唔嗯。

「不對應該沒辦法。我們當不了好朋友。」

「咦～為什麼～」

「畢竟你這人心眼這麼壞！」

沒錯。我跟晴香成為好朋友，是因為當時的晴香是個純真的女孩。

我喜歡晴香那天真無的笑容，希望她展更多那樣的笑顏，才會做那麼多的努力。

若目標換成時雨那壞心眼的笑，我還會願意這麼做嗎？這點我是存疑的。

「嗚～那其實是人家的一種情表達耶。」

「愈是跟你要好愈是壞心眼，這麼扭曲的情表達也太糟了吧！小學生哪受得了。」

面對掐著我肩膀抗議的時雨，我斬釘截鐵地説了。

結果只見時雨鼓起腮幫子，開始鬧起脾氣。

「哼～才不稀罕呢。反正就算沒有博道同學的安，我也還有空手道。」

「這麼説來你好像提過，你學了空手道。」

「那時因為父母的事搞得心煩，所以就開始學了。」

「原來如此。投入運動的確是能讓人忘掉煩惱。」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要是能找個人扁一扁，心情也許就能好些。」

這動機還真爛。實在是太超過了。

「但我雖然喜歡扁人卻不想被扁，所以平常一直都對學長們裝可愛，讓他們對我放水。」

「拜託別在參加空手道時也對人施放減傷技能好嗎？」

「不過要是打傷人，我也是會幫忙治療的喔。只要幫他們貼上貼布，摸摸他們的頭或是臉頰説聲『痛痛飛走了～』，大家就都很樂意再當我的沙包。」

「天啊這個小學女生也太恐怖了吧。我看絕對有不少人被你調教出扭曲的癖好吧。」

「總之拜空手道所賜，我走出了那陣低，所以才不需要博道同學你。咧～」

「你的低期也未免太不討人喜歡了吧。」

真受不了這丫頭，難道陷入低時就不能像晴香一樣安分地陷進去嗎？

結果，正當我對她到傻眼時。

晴香忽然詫異地這麼説了。

「咦～想不到你們兩人情還不錯呢。」

「咦……情不錯？我跟時雨嗎？」

「嗯。因為你們兩人並肩談的模樣不知怎地，看起來就是好自然，距離也靠得好近。」

經她一説我才發現。

我跟時雨原來在肩膀即將互碰的近距離，扯了那樣一大串。

這是我們平常待在家中的距離，可不是晴香以為的，我們在學校裏的那種距離。

不、不妙，我搞砸了……

由於進入暑假好一陣子沒上課，加上地點又在家裏，害我一不小心就用居家的覺和她談。

難道晴香開始到有異了嗎！？總之我得先解除危機狀況——

「抱、抱歉，晴香你難得來我家，結果我卻冷落你了。」

「不會啦，不用抱歉。其實我反而很高興呢。因為博道你真的聽進我的拜託，跟時雨相處得這麼好。謝謝你了，博道。」

「喔、喔喔……這是一定要的嘛。」

晴香不但沒對我跟時雨的距離展不悦，甚至笑盈盈地為此開心。

剛剛説她是天使真是太低估她了。這本是女神才對。

畢竟晴香這人該怎麼説呢？跟輕蔑以及欺瞞這些事，可説是絕緣體。

她從出生到現在，肯定想都沒想過那種負面的事吧。

「……姊姊你還真的是，很信賴博道同學耶。」

另一方面，晴香那不為所動的身影，讓時雨意興闌珊地噘起嘴來。

真不曉得她明明跟這女神血濃於水到密不可分的地步，為什麼個卻是這樣天差地別。

「我跟博道同學情這麼好，姊姊你難道不會擔心嗎？」

「嗯？為什麼會擔心？」

「因為我們可是雙胞胎吧？從臉蛋、髮型到聲音全都一模一樣。像我這樣的妹妹要是跟男朋友走得太近，姊姊不是應該要更緊張兮兮才對嗎？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人橫刀奪愛之類的。」

這、這丫頭竟然直接切入忌話題！

我這下開始著急了，然而晴香的反應——

「啊哈哈哈！」

面對時雨拋出的一擊，就像是聽了什麼玩笑話似地輕鬆帶過。

「我怎會這麼想呢？時雨跟博道怎麼可能會變成那種關係。時雨你擔心的點也太奇怪了。」

「你講得還真篤定耶～」

「因為，博道可是我的白馬王子嘛。」

「噗！」

「白、白馬、王子、嗎……」

這讓我聽得不嗆到。

時雨也臉頰微微搐。

但晴香依舊一本正經地接著説了。

「沒錯。是他在小學的時候把我從低裏救起，高中再次碰面時也接受了我的告白，然後一直這麼珍惜我直到現在，願意接納像我這種什麼都不行的女生一切缺點，是我最堅強又體貼的白馬王子。要説博道這樣的人會跟時雨發生什麼關係，我本想都無法想像嘛～」

瞬間，我差點發出「嗚嘰呀嗶～」的怪叫在地板上翻滾。晴香信賴的那個我與真正的我實在落差太大，讓人幾乎就要被罪惡給噬。

嗯～看來女朋友太過神聖，也是有點讓人傷腦筋。

「倒是時雨你自己呢？搬來這裏已經過好幾個月了吧？有到男朋友了嗎？」

「……很遺憾，還沒。」

「這樣啊～那你有中意的類型嗎？有的話告訴我吧。這方面話題我們小時候沒機會聊，我想聽聽你的擇偶要求～」

「也沒什麼要求吧，普通人就行了。只要能津津有味地吃我做的早飯，在我不安時願意握緊我的手，其他我也不奢求了。」

「喔～想不到你還知足的呢。」

「……是嗎？我自己倒覺得這樣的要求非常非常貪心。關於這方面你有什麼看法嗎，博道同學？」

眼神不要往我這裏看好嗎……

也不要在矮桌底下偷偷戳我的大腿……

而且以我們這陣容聊起戀愛話題，豈不就像是在地雷區全速奔馳一樣嗎？

我得立刻轉移話題！

「對、對了晴香，你前不久不是才參加社團集訓嗎？結果怎樣？過得還開心嗎？」

「是開心啦……但那真是把我累慘了～從早上六點練習到晚上十點耶。對了，社長有上傳當時的照片，你要看嗎？」

「好啊我要看！我超想看的！」

「等我一下喔。我還不太Instagram的介面……」

我一回答完，晴香大概還不太習慣作·奮鬥了好一陣子才打開App讓我們看。

陽光男女們專用的照片分享App'instagram『（雖然買手機時就內建在裏頭，但我這種人當然是開都沒開過）的畫面裏，貼了一大串集訓時戲劇社成員們拍的照片。

轉移話題成功讓我鬆了口氣，並把相簿往下拉。晴香以外的照片我並沒有興趣，因此只挑那些有晴香在的。

滿身大汗地專注練習的模樣。

練習結束後癱坐在地的模樣。

和社員們一起擺拍照姿勢的模樣。

各式各樣的晴香就在其中。

特別是其中有一張，大概是開始練習前拍的吧。穿著運動服並紮起頭髮的晴香照片，不知怎地，令我深受引。

照片裏的她，視線並沒有對著相機，也沒有笑臉擺出拍照姿勢。

然而，那散發出緊迫氛圍的嚴肅表情，以及光源的照，讓眼眸看起來像是熊熊燃燒……美麗到讓人看得不對她痴。雖然我早就已經上她了，但今天看到帥氣版的晴香，又令人再度對她痴。

「喔～這照片拍得還真上相。姊姊你看起來好美喔。」

陪我一起看照片的時雨也不嘆。

看來我會覺得這張照片充滿魅力，並不是因為情人眼裏出西施。

「啊哈哈。只看那張照片的話，的確像是拍得很好啦。不過在那之後我就唸台詞到舌頭打結，被老師兇了一遍呢。社長事後也秀照片給我看，笑我説要是隻看照片的話，還真有超級巨星的架式。」

「……是喔。可是拍照上相也算是一種才華吧。你搞不好能跟媽一樣，從寫真偶像轉行當演員吧？」

「不、不可能啦！絕對不可能！我一開始的確是崇拜媽媽才會開始學演戲，但就只是個演不好又愛演的半桶水而已，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巨星……再説，拍、拍寫真集會讓人害羞到想死啦！這我一定沒辦法的！」

晴香的全力否認，讓我內心鬆了口氣。

因為身為男朋友，這種事實在讓人有些複雜。

我是想看晴香的寫真集，但又不想讓其他人看，想一個人獨佔。

然後，不知道是不是安心帶來的影響。

情緒一鬆懈，肚子也開始咕嚕叫了起來。

「嘻嘻。姊姊，你的男朋友似乎在説，光聽這些故事填不飽肚子喔。」

「啊，抱歉博道，看來我講太久了。我馬上去煮午餐。」

「我也來幫忙。」

繼晴香之後，時雨也跟著起身。

我當然也打算一起幫忙，「今天我想親手為博道做點料理」但被她這樣回絕。

好吧。既然這樣，我就秉持君子遠庖廚的神，乖乖地等待吧。

半起的身子於是又坐了回去，遠望著兩人像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背影。

結果，就在這時。

晴香從帶來的購物袋裏取出一樣又一樣的食材後，卻突然驚呼。

「啊～～」

「姊姊，怎麼了？」

「我忘記買起司粉了……博道，這個家裏有起司粉嗎？」

「咦？呃……」

起、起司粉？

家、家裏有這東西嗎？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畢竟這方面全都是時雨負責控管，我並不清楚。

我使了個眼問時雨，而她也意會了我的想法，輕輕左右搖頭。

「抱歉，我家裏平常沒準備起司粉。」

「這樣啊……嗯，就這麼辦吧。出了大馬路不遠處有間超商，我立刻跑去買回來！」

「你今天都專程來為我下廚了，這點事就由我代勞吧。」

「不，這趟讓我去吧。因為……今天算是為之前的那件事道歉。等下料理時有許多地方都得拜託時雨幫忙，所以我希望至少這點由我自己來！我馬上就回來，你先在家等我吧！」

這句話説完，晴香便一陣風似地飛奔而去。

於是屋子裏頭只剩下我跟時雨。

＊＊＊＊＊＊＊＊＊

晴香一離開，只剩我跟時雨兩人。

這……正是個讓我質問時雨為何返回家裏的大好機會。

我立刻向時雨興師問罪。

「時雨，你這是在做什麼！」

「你指的是？」

她用發怔的可愛表情回問道。

一副就像是在説「我有不小心搞砸了什麼嗎？」這樣的表情。

少跟我裝蒜了。我想問的事你早就已經心知肚明。

「你跑回來做什麼！我不是跟你説今天晴香要來，希望你迴避嗎？結果你回來就算了，竟然還是跟晴香一起。之前你不是説願意配合我嗎！」

「是的，所以我才回來配合你。」

「這又是什麼歪理？」

「哥哥你真是思慮不周耶。我在這個家裏都已經住了好幾個月。就算再怎麼大掃除，再會藏私人用品，常氣味還是藏不住的。」

「……我昨天有噴過除臭劑了。」

「我知道。但是那除臭夠不夠徹底，光靠我們也無法判斷吧？因為我們都已經習慣這個家裏頭的氣味了。」

「嗚……」

「男生和女生的常氣味是截然不同的。要是明明父親出差讓哥哥一個人顧家，家裏卻有自己以外的其他女生氣味，你覺得姊姊她會怎麼想？」

……這聽起來確實不太妙。

原來如此。也就是説只要時雨也陪同在場，就不會引發那些無謂的猜疑是嗎？

所以時雨她真的是為了幫我才——

「不過表面上是這麼説，其實我只是對哥哥和姊姊排擠我，打算兩個人共度甜時光到不，只是來當電燈泡就是了。」

「果然出真本了。」

「因為這種事豈不是讓人很興趣嗎？之前還對我説『讓我上』的那個人，不曉得會頂著什麼樣的臉皮扮演姊姊的男朋友。」

「嗚咕……」

被她戳中痛處，害我唉了一聲。

……好吧，嗯，當時那句話真的是太輕率了。

對時雨的這份內疚現在依舊不斷作祟。就算我對時雨那恐嚇發言頗有微詞，但既然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想譴責也沒有正當可言。

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正當我煩惱著這些事——時雨神莫名嚴肅起來並説了。

「……不過我還是奉勸哥哥，最好放棄那個人。」

那語氣聽起來，寒冷得前所未聞。

太過冰冷的嗓音，像是把我的思考也凍結了。

「因為姊姊她其實本就不喜歡哥哥你嘛。」

時雨的這句話，頗令我到動搖。

當然，我並不是信了時雨的話。

我之所以會動搖，是由於時雨的變化。

時雨直到今天為止，雖然透過各種方式表達對我的好，但從來不曾為了凸顯自己而詆譭晴香。可是時雨剛剛的聲裏，卻摻雜了對晴香的明確敵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到困惑之餘，我當然還是先反駁時雨的詆譭。身為男朋友可沒辦法把那話當成耳邊風。

「這、這怎麼可能！晴香確實是喜歡我的。我之前都那樣搞砸了，她對我卻還是深信不疑啊！」

「是啊，她對哥哥真是信賴。願意接受姊姊的一切缺點，最堅強又體貼的白馬王子……這跟我認識的哥哥簡直是判若兩人。」

「那都是因為……我沒能呼應晴香的期待！」

「不是喔。」

時雨散發著篤信的聲，悍然打斷了我的話。

「那是因為在姊姊眼裏的本不是哥哥。姊姊看見的是當年那個，小學時的哥哥。她只是一直思慕著那個情不分男女，也沒有隔閡，天真無的哥哥。」

「……」

「所以那個人她……不懂哥哥為了重新接納姊姊，是費了多大的努力才辦到的。她把這些事當成天經地義，不懂這一切的可貴。」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但我雖想反駁，心中卻有太多頭緒，一時説不出第二句話。

見我不無語，時雨接著説了，但温暖的聲調已經不再那般冰冷。

「可憐的哥哥啊，你才不是姊姊説的堅強的白馬王子。你是個容易受傷，纖細又脆弱的人。但也因為這樣的弱，讓你努力讓自己堅強。你是個願意在能力範圍內拚命誠實待人的温柔男生。我就喜歡這樣的哥哥，遠比姊姊還要更加——」

更加，愛著你。

時雨筆直的眼神望著我並説道。

用那每逢接吻時便向我，滿盈的愛情像是要化為淚珠滴落的一雙眼瞳。

……每當被那雙眼凝視，總是令我不能招架。

招架不了裏頭藴含的情之巨大。

招架不了那光是凝視，都讓人幾乎深陷其中的無底愛情。

並且每次都讓我如此想。

就連晴香也不曾像這樣，用如此的深情面對我。

時雨對我的情，也許比晴香的還要更巨大。

但——

「夠了吧。」

正因為那巨大而深邃，正因為那是如此真摯，讓我無法回應她。

我不能回應她。

這當然了。因為我——可是晴香的戀人。

「時雨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就連我這麼蠢這麼遲鈍的人也能清楚覺到。可是……聽這種晴香的壞話，實在是讓人不舒服。」

「……」

「晴香的確是太過高估我了。這點我也同意。但是……不管理由是什麼，晴香她都願意喜歡我。過去我也曾經懷疑過這點，但現在不一樣了。」

只要那笑容還陪伴在身邊，我就不會再去懷疑。

「雖然我之前對時雨你説過那些話，現在這樣講實在太厚臉皮……但我想回應晴香的真心。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這樣要脅我，別再做這種攪亂我們情的事了。」

拜託——我向她低下頭。

我知道這很自私自利。我知道這很無恥。

對晴香一再撒謊，對時雨一再踐踏她的情。

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是何時踏上歧途——後悔之念未曾止息。

然而事到如今，我已經無路可走。

因此我拜託時雨——不對，懇求時雨。

希望她能在道理與情緒方面讓步，幫我這個不成材的哥哥一起隱瞞。

「哥哥你還真的是很喜歡姊姊呢。」

看著這樣的我，時雨嘀嘀咕咕。

聲調聽起來像是無奈——也像是下定什麼決心。

「好吧，我就答應哥哥的拜託。」

「真、真的嗎！？」

「嗯。但是有個條件。」

還以為她總算能諒解我的心情而鬆了口氣。

怎知接下來時雨竟然「嘿！」一聲，雙手繞到我身後抱了上來。

「啾～♪」

「你……喂，時雨你別鬧了！快點放開我！要是晴香半路折回來……」

「呵呵，到時候可就糟了對吧。就算姊姊再遲鈍，發現自己不在的時候男朋友竟然跟妹妹相擁，再怎樣都不可能毫無反應的。這下傷腦筋囉～」

「知道的話就快放手……」

該死，她剛剛不是才答應過，説願意成全我嗎！

我雙手搭上時雨肩膀打算將她推開。

就在這時。

「哥哥要是現在推開我，我就當成是哥哥的最終回答。」

「……咦？」

「我就當作哥哥在這世上只愛一個人，也就是姊姊，接受這樣的事實而從此不再那樣恐嚇你，不再用任何超出妹妹身分的情面對哥哥。也就是説，哥哥雙手使力將我推開，就是我答應哥哥的條件。」

這點小事不困難吧？時雨從懷中仰望我並微笑。

而我……卻一時之間語。

那不是因為條件難達成。

就算時雨再怎樣練過格鬥技，男女之間的腕力終究有差距。

我只要朝搭在雙肩的手稍微施力，輕鬆就能將她從身上推開。

……就如時雨自己説的，這條件確實是輕而易舉。

但，為什麼時雨會提議這種事？

就是這點我不明白。

因為，若不想被晴香發現這副樣子，我就只能在她回來之前將時雨推開，別無其他選擇。我勢必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這點相信時雨自己也很清楚。

若為了這樣的必然而放棄自己的情愫，對時雨一點好處都沒有。

「……今天吹的是什麼風啊。你之前不是才説過，不會給我有退路嗎？」

就因為我曉得時雨對我的用情有多認真，更加無法理解。

而面對我的困惑，時雨肯定地點點頭。

「是啊，其實我自己也覺得這麼做很傻。只是……因為之前，哥哥一直握住我的手。」

「……」

「明明可以拿那件事反過來要脅我，但哥哥卻沒那麼做，而是陪伴在我身邊直到天亮……那真的讓人好窩心。所以我才覺得自己説那些自私的任話害哥哥困擾，實在該到慚愧。大概是這樣吧。」

笑得略帶尷尬的時雨，眼裏沒有一絲胡鬧之。

我們可是每天都會面對面的家人。

我一看她的臉就曉得。

時雨她，是認真的。

我知道要是現在將她推開，她真的會信守承諾。

「……我要是拒絕你，你真的會對我死心嗎？」

「這個嘛……我會盡力而為，但可能還是會稍微藕斷絲連吧。不過這種事相信對哥哥來説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怎麼會無關緊要——」

「就是無關緊要。像姊姊現在對我來説就已經無關緊要了。」

我那言不由衷的安，被時雨一口回絕。

「最初搶走哥哥的吻時我就這麼想。

要是這樣的情能傳達給哥哥，那麼和姊姊的關係如何，對我來説都無所謂了。曾經是摯愛的姊姊，也變得不重要。

……就是這強烈的執著，將我的世界劃分為『唯一一人』與『其他人』兩個部分。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愛吧。

所以哥哥要是真的還喜歡姊姊，那就用行動回答吧。讓我曉得自己就算再怎麼努力，終究只能當姊姊的替代品，只是哥哥心目中的『其他人』。」

請吧——最後，時雨以細聲説完，垂下頭並將額頭抵到我口上，自此沒再説任何一句話。

＊＊＊＊＊＊＊＊＊

怎麼辦？

時雨的提議，讓手依然扶在她肩膀上的我就此僵住了。

時雨靠上來的力道薄弱，繞到背後的胳膊也就只是輕觸的程度。

只要輕輕使力往那單薄的肩膀一推，就能輕鬆地將時雨的身子解開。

但要是這麼做，時雨就會放棄我。

就算再怎麼不能釋懷，再怎麼心痛，她還是會全部隱忍在心底，接下來好好扮演妹妹的角。

……這樣做，真的好嗎？

正因為曉得時雨對我用情有多深，讓人就是不到躊躇不前。

然而——

『強烈的執著，將我的世界劃分為「唯一一人」與「其他人」兩個部分。我想這就是所謂的愛吧。』

剛剛時雨説過的，我認為的確是事實。

若想要愛某人，就意味著必須選擇某人。

而屬於我的『唯一一人』，身分早已確定。

從我接到晴香的告白那一刻起就確定了。

現在我只需要輕輕一推，許多問題都能刃而解。

時雨從此不會再要脅我，我也能跟晴香重新來過。

此外，為了讓我們重回正常兄妹關係，這麼做也是勢在必行。

與其被無法如願的戀情給整得團團轉，還不如由我做個了斷，讓彼此回到平凡的兄妹關係。這同時也是為時雨設想。

這些情當然一時之間無法梳理清楚。

但我也不會放任時雨苦惱下去。

時雨至今幫了我許多。若沒有時雨在，我搞不好沒辦法繼續喜歡晴香。這份恩情我非報不可。我絕不會辜負時雨。我要像過去那樣……不對，是比過去還要更珍惜她，把她當成心愛的妹妹對待。這點我發誓。

因此——扶著時雨肩膀的手，指尖微微施力。

施力以掐住時雨肩膀。

而就在這瞬間。

「……」

時雨的身子輕輕一顫。

僅只一瞬間，約一個呼的空檔。

時雨隨後就將那震顫隱忍了下來。

但……這要驅散我那滿滿的欺瞞，已經是綽綽有餘。

什麼叫做，為了時雨設想。

我明明就滿腦子只想著自己。

都忘了這些子，從時雨的眼瞳裏看見了些什麼。

要她割捨那麼深的情愫，她怎麼可能樂意。

她可是抗拒到，身子都發起抖來。

結果她卻願意給我，一個只有我能樂得輕鬆的機會。

時雨她……總是這樣。

從剛相識那時，就是她帶領我這個被異同居人耍得團團轉的哥哥。

營的那個夜裏，也是她在一旁陪伴差點崩潰的我。

以及……在我向她哭訴，要求她幫我遺忘晴香時也是——

『我就算再怎麼做，哥哥還是忘不掉姊姊。這不是因為我們是雙胞胎，而是哥哥沒辦法欺騙他人。「整件事是姊姊的錯。自己並沒有錯。」——沒辦法藉由這樣的方式看開……哥哥事後一定會後悔，而且會比現在更自責更痛苦。』

時雨當時照理説大可不必那樣多嘴，讓自己的願望成真。

但她沒那麼做。

時雨知道我有多脆弱，所以才怕傷了我，怕把我痛，小心翼翼地呵護我。

她對我的用情之深，甚至連唯一姊姊的親情也可以割捨，但卻如此尊重我的心情，甚至看得比她自己的情更重。

時雨總演得一副聰明、狡猾的樣子，骨子裏卻比誰都温柔。

再次體認到這些事實，讓我心痛到連口都開始發疼。

……究竟是為什麼？

為何時雨她，願意愛我到這種地步？

而我又為何無法以雙手擁抱時雨，而是非得將她推離自己不可？

……如果。接下來只是假設的話題。

如果我沒遇見晴香——

那麼我就……能夠回應這份無比純粹的愛嗎？

就因為遇見了晴香，我——

「……」

喂喂喂，夠了！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想這種無意義的假設又有什麼用。

我現在該做的可不是這樣胡思亂想。

此刻我該做的，是為了『唯一一人』的晴香，拒絕『其他人』的時雨。

我該做的就只有這樣。不會再有其他選項。

只要稍微施力，這些事就能如願。

我今後不會再受時雨要脅，不會再受到她的愛情勾引，能夠心無旁騖地和晴香重新來過。

『真正的愛』終於能夠開始孕育。這不正是我追求的嗎！

快推開吧！做出抉擇推出去！選擇誰才是我的『唯一』！

扮演好晴香的戀人，也扮演好時雨的哥哥——這樣的抉擇才是最佳解。我很清楚。沒錯，我太清楚這些事了！然而——為什麼！？

「～～」

我推不出去。

掐著時雨肩膀的手，就是使不上力。

就算想要施力，心中卻像是有什麼在抗拒。

「我回來了～」

拖拖拉拉到最後，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玄關的門開啓，晴香的聲音傳了進來。

晴香回來了。

這下不妙。

這畫面要是被她撞見，一切的一切就都結束了。

但明明曉得這點——我依然動彈不得。

先有行動的是時雨。

晴香人還在玄關鞋子，時雨已經輕輕解開繞到我背後的手，從我身上離去。

接著，她抬起低垂至今的臉龐。

「好～時間到♡」

而上頭的表情就跟平常一樣，是那壞心眼的笑容。

一副就像是在説，這次又被她給得逞了。

但——她泛紅的眼角卻沒能藏起來——

看了那表情，我這才理解一切。

這一切沒有為什麼。

我動不了手的原因只有一個。

我，捨不得……捨不得失去這為自己無私奉獻的愛情。

明明只要用比開門更小的力道稍加施力，我就能跟晴香重新來過——

明明心中是如此期望的。

但我已經不小心喜歡上時雨。

甚至喜歡到，無法選擇戀人（晴香）為自己的『唯一』。

＊＊＊＊＊＊＊＊＊

慘了。

慘了慘了慘了慘了。

我竟然沒發現。

原來我的心中，竟然對時雨有這般執著。

背後滲出的冷汗個沒停。

這是何時開始的？

至少在接吻被時雨的吻給蓋過的那天，我還是選擇得了的。

我能説，自己喜歡晴香更甚時雨。

但，我今天已經説不出口了。

因為我捨不得時雨那股我沒資格回應、沒資格承受的愛情，把原本可以跟我的『唯一』——也就是跟晴香複合的機會，給糟蹋了。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究竟是何時變成這樣的？

百思不解的疑問，在腦子裏不斷打轉。

「博道？」

「嗚咿！？」

一道聲音襲向這樣的我。

我猛地抬頭一瞧，晴香惴惴不安的臉就在面前。

「怎、怎麼了，晴香？」

「……我看你好像愁眉苦臉的……是不是我煮得不好啊？」

被她一問我才想起。

我正在體驗這輩子頭一次經歷——品嚐女朋友親自下廚為我做的料理。

結果面對眼前的料理，我卻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制式化地將它處理掉。這真是太糟蹋了。

「不、不會啦！這煮得超好吃的！你看！」

將腦海裏的疑問和動搖瞬間趕到角落，我品嚐起眼前的料理。

晴香做的義大利麪，濃郁的番茄風味再以青椒的強烈苦味為點綴，吃起來非常合我的口味。

「這青椒脆的口配上微苦，真的是太美味了！」

「太、太好了～本來還擔心會不會不合你的口味，整個人提心吊膽的。」

「不會啦，我只是因為太好吃才會吃得這麼專注。」

這麼美味的手作料理，我竟然吃得默不吭聲。

自己的錯亂程度，令人一陣頭暈目眩。

這樣講有瞞過她嗎？

我的視線朝之瞥去——

「這都是時雨的功勞呢。謝謝你。」

晴香對著身邊轉動叉子叉起麪條的時雨致謝。

「咦？時雨？」

「嗯。是時雨她説青椒不要切絲，而是切成大塊保留苦味跟口，博道你會比較喜歡。」

「因為之前在學校時，博道同學你不是説喜歡青椒嗎？」

時雨説著，食指豎到嘴前。

保密的手勢。

「喔、喔喔……好像是，有説過吧。」

「好羨慕喔～畢竟你們兩個是同班同學嘛。一想到有些關於博道的事我不知道，而時雨卻知道，還真是讓人有點不甘心。」

「嘻嘻。搞不好再過陣子，我就會比姊姊還懂博道同學呢。」

不對。我才沒在校內説過這種事。

看來她不是在學校，而是從我平常的飲食裏觀察出來的。

目的是為了，讓我每餐都能吃到可口的料理。

「……」

為什麼？何時開始？如今浮現這些疑問就未免太虛偽了。

關於這種事——我有太多頭緒。

我喜歡，願意喜歡我的女生。

願意向我説喜歡我，為了表達心意而為我做許多的事，而且還長得超級可愛。這樣的女生，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上呢？

實際上，在截至今的生活裏，我不只一次對時雨臉紅心跳。

一直以來，我都把這些心動反應歸咎於時雨是我女朋友的雙胞胎妹妹，並且以那為免罪符，不客氣地、不假思索地，享受太多時雨的善意。

結果，我的心也在不知不覺間被侵蝕了。

被時雨不斷向我注入的，名為愛的劇毒所侵蝕。

甚至到現在，我明明都有晴香這個戀人了，卻還捨不得放棄時雨對我的好，成為盤算著這種事的爛人。

整件事都差勁透頂了。

而且……我選擇不了晴香，這樣的事實接下來還會連帶挖掘出另一個更差勁的疑問。

那就是——

「啊，博道博道。」

「怎、怎麼了？」

「你臉上沾到醬了，我幫你擦掉。」

「不、不用啦，不必了！」

當下，我身子猛地向後一退，躲開晴香伸來的那隻手。

「這、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就行了。」

「啊哈哈，説得也是。畢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嘛。抱歉喔。」

「不，謝謝你提醒我……」

我邊謝，邊自己擦掉臉上的醬汁——並對採取這般行動的自己，到一陣悚然。

我……竟然不想對一旁的時雨放閃光，不想對她展現我跟晴香的情有多好，有怎樣親密的肢體接觸。

簡單説，剛剛那差勁透頂的疑問，答案是這樣的。

我現在，同時喜歡上晴香和時雨——

等等，啊啊啊～～夠了！給我停止，你這個混蛋！

我死命地甩開腦中湧現的思考。

這種事光是去想它，就已經太過分了！

好吧，我對時雨的確是有些專屬於她的好。

這點我是該承認了。不能再否認下去。

但這並不代表，我跟晴香的男女朋友關係有任何變化。

她是把我當成白馬王子般信賴的戀人。

要是辜負這樣的她，還能叫做人嗎！

「那、那個，晴香！」

「嗯？什麼事？」

「暑假最後的那個月底，有舉辦煙火大會你知道嗎？就是在鶴美川那邊。」

「當然知道喔～每年我都會跟朋友去看。這麼説來，以前時雨也一起去過呢。一家四口一起去。你還記得嗎？」

「應該是幼稚園的時候？還真懷念呢。我還記得我們兩人一起玩夜市的刻糖餅。」

「……然後、啊……今年我們兩人要不要一起去看？當然要是你已經有行程的話那也不勉強就是了。」

「我要去！！！」

「喔，是、是喔。」

「當然了！一起約會參加節慶一定很好玩！我會拭目以待的！」

晴香躍躍試。

這讓我鬆了口氣。

沒錯。與其費時間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還不如為晴香想想，有什麼能讓她開心的事情。

我跟晴香可是情侶。

在遇見時雨前，我就先跟晴香成為情侶了。

本無須在意時雨的眼光。

在晴香的面前，我不該去想時雨的事情。

「好好喔～我也好想一起去喔～」

「不行～這可是我們的約會。時雨你自己也個男朋友，跟他一起去看吧。」

「呿～」

「……」

話才剛説完，像是排擠她所帶來的內疚與不自在紛紛自腹內湧起。

為了捏碎那一切，我的手在桌子底下以指甲撓抓著腹部。

快忘掉。快忘掉。快忘掉。

這樣的情絕不能讓晴香知道。

我不想讓晴香傷心。

所以拜託，你就待在裏頭枯萎吧。

就在裏頭自生自滅，永遠別再冒出來了。

我如此懇求著。

第二十八話：親密×誘惑

都已經有女朋友了，還喜歡上其他女生。

這是最差勁的爛人才會做的事情。

若是初時的我，一定能很篤定地這樣講。

……不對，即使是現在我也覺得那樣子非常爛。

只不過我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成了那樣的爛人。

這實在是始料未及的事。

總而言之，這樣的情絕不能被晴香發現。

我必須藏在心底，想辦法將它慢慢消化掉。

因此只要別餡，這就不算是出軌。

只要留在心中，將它慢慢磨耗。

因為我並沒有因此討厭晴香。

然而……事情似乎並不如我所想的這般單純。

我理解這件事，是在傍晚晴香回家去之後。

吃完晚餐後，時雨如此開口的瞬間。

——我先去洗澡囉。

「……」

而現在，我聽著時雨進入浴室後，傳來的各種聲響。

沖水的聲音，臉盆擺放的聲音。

浴缸傳來的溢水聲。

那些紛紛透著，時雨目前正一絲不掛地待在沒上鎖的門扉另一頭的事實，令我心臟暴跳不止。

……對啊，我都忘了。

我可是跟時雨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啊。

跟情侶晴香比起來，我跟時雨共度的時間可是長上幾十倍，不對，幾百倍。

在這樣的環境下，要我把對時雨的心意埋藏在心底，這難度也太高了吧？

我要先解釋一下，其實我已經盡力而為了。

像現在也一樣。我並不是故意要去聽那些聲音。

若要舉例的話，這就好像是突然聽到歌曲旋律在腦子裏播放，自己卻制止不了只能任其不斷重播。相信每個人都有這種經驗，而現在就跟那有點類似。我的聽覺就是不由自主地，專注在那樣的聲音上頭。

我本來暗罵自己別幹這種噁心的舉動並自主讀書，但桌上的筆記本到現在都還是一片空白，本無法集中神。

「……」

接著，隨著開門聲響起，我的緊張與亢奮也達到最高。

為了在浴室門前騰出衣間而垂掛的窗簾，底下縫隙微微出時雨白皙的腿。

我們之間已經連門扉都沒有。

有的就只是一片稍微厚些的布。

我的視線無視理「不可以看！」的呼喊，被窗簾底下僅只5公分高度的縫隙裏出的白皙雙腳給了過去。

可愛的腳趾，乾淨的指甲，微微泛紅的腳踝。

每次她微動一下，我身體就覺像是熱了起來，汗也跟著大噴發，喉嚨開始乾啞。

「我先洗好囉，哥哥。」

之後窗簾終於拉開，換上水吊帶背心與短褲，身著就寢前涼快打扮的時雨現身。

這是時雨常見的穿搭之一。

因此我也早看過許多次，並不是什麼稀罕的打扮。

説是這麼説，我的注意力卻被引過去。

剛洗好澡的紅潤臉蛋。

沾在臉頰上，帶著水氣的散發。

為了捱過沒冷氣可吹的熱帶夜晚，所換上的薄衫。

這是隻認識校內時雨的人所無法想像，只有我才曉得的時雨模樣。

而那一切實在是太過誘人——

「嗯？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嗎？雖然我才剛洗好就是了。」

她圓溜溜的一雙大眼裏照映著，我對她洗好澡的身影痴望的模樣。

她的一問讓我吃了一驚，眼睛不由得飄向他方。

「沒、沒事！沒什麼……」

我是傻了嗎？幹嘛看得那麼入神啦……

「那、那麼換我洗澡了。今天好熱了好多汗，啊哈哈。」

「……嗯，請慢洗。」

為了逃避時雨的視線，我拉起窗簾。

掉衣服後，進浴室關上門。

接著背向後靠到那扇門上，發出一聲嘆氣。

「……我也太畏縮了吧。」

直至昨天為止，就算時雨洗澡，還是剛剛出浴，我都不曾對她的舉動如此。

但是現在，她從頭到腳尖都令人心跳加速。

我這幾個月鍛煉出的身為『哥哥』的經驗，究竟都跑到哪裏去了？

……然而，這樣的悲嘆有一半在某方面來説，或許也是不意外的結果吧。

因為我直到前陣子別説是女朋友，甚至上國中後就連跟女生牽手的機會都沒有。

光是跟女生談就令人渾身緊繃。對異太過在意的結果，不是讓人騰出不自然的社距離，就是裝得一副紳士風範，看在旁人眼裏卻明顯做作到令人噁心。總之就是這樣的一個傢伙。

像這樣的我，竟然能夠跟時雨這全方位美少女同住一個屋檐下，自然而然地互相拌嘴，開心地一起用餐，甚至並肩睡在隔壁，肯定是因為被『我會臉紅心跳，只是因為時雨長得和晴香一樣』這樣的理由壓抑了思考。

但現在，我再也沒辦法從時雨身上尋找晴香了。

時雨在我眼中，已經不再是其他人。

就只是個乍看和晴香相同，卻帶有另一種截然不同魅力的女生。

到了這地步，我甚至想和她視線會都很困難。

所謂的原形畢，指的就是現在這狀況吧。

失去了自我搪的藉口，暴而出的本承受考驗，證明我這人説穿了就只是這樣的貨罷了。

但是……

「……這些本可不能表現出來啊……」

剛剛那樣真的不行。

對剛出浴的時雨看得出神就罷了，隨後的反應更是糟糕。

驚愕成那樣，一看就太可疑了。

在我心中萌芽的，絕不能讓晴香知道的覺。

但那樣的覺不只該對晴香保密，對時雨也一樣。

因為，時雨可是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這樣講乍聽好像有點自戀，但既然時雨都那麼明確地表態過了，這件事千真萬確。

所以，我對時雨有覺的事情要是被她發現，到時可是會一發不可收拾。當時那個蓋掉我初吻的，猶如猛獸的吻將會再現，這個家也會化為弱強食的求生險境。

接下來我得極力避免諸如那樣的場景。

剛剛那種驚愕表情，也不能再發生了。

我的心墮落的事，得好好隱藏起來。

我要儘可能過得像平常一樣。

好吧，接下來去洗個臉讓自己收心。

我拿著臉盆到浴缸邊，準備舀一盆水。

「……」

但這下我又不想起。

在短短几分鐘前，時雨人還泡在這個浴缸裏。

「……不不、不不不。不是都説了別再亂想那種事嗎！」

再説，就算是時雨泡過的那又怎樣？

你變態啊？你哪時有這種癖了？

就像平常一樣別管那麼多直接跳進去就行！

你們都住在一起幾個月了！

我就像這樣自我喊話。然而——

「不、不過我覺得我比較想淋浴。畢竟今天天氣熱嘛，嗯……」

終究我還是個沒出息的傢伙。

像這樣沒出息的我，真的能夠把對時雨的覺隱藏到底嗎？

＊＊＊＊＊＊＊＊＊

後來，我只有淋浴，洗好澡後出了浴室。

換上衣服後前往冰箱拿出麥茶，緩解無謂的緊張所帶來的口渴。

此時，原本在起居室看電視的時雨出聲了。

「哥哥哥哥～」

而且——她又出那金字招牌的壞心眼笑容。

……嗯，這肯定沒好事。

帶著不祥的確信，我極力保持平常心並回話。

「嗯？怎麼了？」

結果，時雨拍了拍自己的腿並説了。

「來躺我腿上，我幫你掏耳朵。」

「什……啥！？為、為什麼！？」

這、這丫頭沒頭沒腦地提這什麼主意。

而且這麼難為情的事，我哪有辦法啊！

「不、不用吧。那是情侶之間做的事情。」

「咦～怎麼會呢～以前我媽也會幫我掏，我也幫姊姊掏過啊。」

「那是因為你們是女生啊。」

「女生……我説哥哥～你把掏耳朵這種小事當成什麼了～在家人之間這是很常見的事情吧～」

那樣想入非非真下～笑著的時雨接著説了。

嗚……我似乎真的有些反應過度？

只要情夠好，也許兄妹之間也會這麼做。

可是，可是啊。為了讓夏夜能過得涼些，時雨現在可是穿著薄衫啊。白皙漂亮的大腿也是整個外。要是把臉搭到那上頭——絕對讓人血脈賁張吧！

若真的那麼做，我一定又會喜歡上時雨。

我認為這麼情的事是不行的！

「以前我媽的確是幫我掏過，但那也是小時候的事了。都這麼大的人了，我的耳朵自己會掏好嗎！」

「那麼接下來我要威脅哥哥。要是不希望哥哥這張睡臉照片被寄到姊姊那裏，就乖乖躺到我腿上吧。」

「——啊！？」

時雨咧開嘴，亮出她用手機拍下的，我那張醜八怪的睡臉。

這丫頭是什麼時候……

「是我想幫哥哥掏耳朵，所以這無關哥哥的意願。瞧～這樣送出真的無所謂嗎～姊姊要是看到會嚇一大跳喔～」

「你怎麼又在搞這種……」

「因為好不容易我説願意不再恐嚇哥哥了，哥哥自己卻糟蹋掉機會不是嗎？所以我也不必再客氣下去了吧？嗯～這張口水的比較可愛，姊姊應該也會很喜歡吧～」

「好啦！我知道了！拜託立刻刪了那照片！」

沒能拒絕時雨的弊害，馬上就浮出了枱面。

時雨以那事實為免死金牌，開始胡作非為。

實際上，被逮到那樣的把柄，我也本無力抵抗。

沒錯。我別無選擇，只能照時雨所言枕在她大腿上了。

枕在那個……宛如剛剝殼的水煮蛋一樣白的大腿上。

嗚嗚

＊＊＊＊＊＊＊＊＊

你這鬼！是在心跳加速個什麼勁啦。

這種事絕不是我自願的。

我是遭人要脅，不得已只好躺膝枕。

這是為了維護與晴香的關係，不讓晴香傷心難過。

沒錯，這是為了晴香而躺的。

絕對不是我自己希望這麼做。

這只是場無妄之災，我絕不會對這種事高興。

也絕不會享受這樣的過程。

我就像這樣對自己説，用各種藉口與大前提來自我合理化，給自己的心圍上圍籬。

接著，我竭盡一切所能維持平靜，「要掏的話可要給我掏乾淨喔」隨口開了點玩笑，擺出一副從容自得的模樣，躺到時雨的大腿上。

瞬間，圍上好幾層的圍籬被一擊給破壞殆盡。

啊、啊、啊、啊……

這……真要命，真是太要命了。

這舒適到不行的觸是怎樣。

雖然跟外觀一樣柔軟，卻又不只是柔軟，而是帶有適度的張力與彈，穩穩地將我托住。

滑順到彷佛孔都不存在，沒有疙瘩的肌，舒服地貼在我膾頰上。

而最要命的……則是那温度。

真的只能説，太驚人了。

只有人體肌膚與身才能擁有的，令人心神安寧的温度。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洗好澡的關係，微熱的肌膚所帶有的肥皂芬芳，以及些許汗水的氣味適度調和，飄散而出……

「那我要把掏耳伸進去囉，乖乖待著不要動。」

「……」

追擊隨後而來。

時雨的掏耳伸進耳孔裏。

耳朵裏、身體的內側，傳來輕輕的搔動，被其他人的意識侵人。

無從預測的刺撫著和肌膚大相徑庭的部位。

和自己掏耳朵截然不同的刺，讓我身子不一陣哆嗦。

啊啊啊……這下糟了。我很清楚，肯定不妙。

因為這實在好舒服。舒服得無以復加。

我……覺自己正猛烈地喜歡上時雨。

這太危險了。要是再持續下去，我會……

「好～那麼這下子……哥哥就跑不掉了。」

「……」

慢著。

腦子即將融解的我差點就要聽漏了。這丫頭剛剛説了什麼？

跑不掉？

這麼嚇人的辭彙是怎樣？

「啊、喂，你説——」

「啊。不可以亂動啦——你看。」

「嗚啊……」

掏耳帶有弧度的部分沾上耳內黏膜，帶來搔癢般的輕微刺。

這刺讓我不由得體悟到——

現在，自己正處於完全不設防的狀態。

因為此刻的我，連脖子都別想轉動。

這也就意味著，就算時雨怎樣對我上下其手，我也沒辦法跑——

「對吧？這樣很危險所以別再亂動囉。沒錯，就像這樣乖乖待著——接受我的審訊吧。」

「審、審訊！？」

更嚇人的辭彙冒了出來，讓直至方才的甜美興奮瞬間化為寒氣。

甚至連想要轉頭窺望時雨的表情都辦不到，讓恐懼更加水漲船高。

「呵呵，不必這麼緊張啦。我只是有些事想問哥哥而已，但要是像平常那樣問，覺會被哥哥迴避，所以才會像這樣下點工夫。」

「是、是怎樣啦……什麼問題讓你做到這種地步也要問……」

「今天白天時，你為什麼不把我推開呢？」

血瞬間降温。

因為要不是現在耳朵裏著掏耳，一旦聽到這目前最不想面對的問題，我一定會頭也不回地逃跑。

「我自認提供了最愛姊姊的哥哥一個誘人的建議，也自認開出的條件並不困難。只要把手輕輕伸直，哥哥就能跟姊姊『從頭來過』。哥哥自己也説想要『從頭來過』吧？結果為什麼卻變成那樣呢？為什麼？」

……

先、先先先先先鎮定下來！

慌張的情緒不可以浮現到臉上！不可以表現到態度上！

我死命地提醒自己。

因為要是我對時雨……我對不再是晴香替代品的時雨有覺的事情被她發現，一切就完蛋了。

到時一定又會像之前那樣吧。一定又會被她來硬的。就像第一次接吻的那晚一樣。

我得想點時雨也能夠接受的藉口將她打發掉。

「……是不是因為，你喜歡上我了，之類的？」

「～～」

這……這下莫非沒戲唱了？

因為那口吻聽起來本不是問句了。

那是散發著某種篤信。看來這下已經沒得設下防線了吧？

不對，等等等等，我幹嘛一副準備死心的樣子！

時雨也許帶有某種程度的篤信。

但既然她還試著像這樣問我話，代表還沒有絕對的把握。

大概。一定。就當是這樣吧！

所以還別放棄啊。快想想有什麼理由能告訴時雨，我沒拒絕她並不是因為喜歡上她。加油啊我！比其他人多下一倍工夫讀書的腦袋，就是該在這時發揮功效！

「嗯～為什麼不説話呢？難不成被耳屎住聽不見我説的話嗎？看來我得把更裏面也打掃乾淨才行囉？」

啊、啊！

不妙啊。被這恰到好處的時機和力道一掏，害我本沒辦法集中神思考……

「身子一一的，眼睛也閉得緊緊的。哥哥你看起來享受的嘛。」

「～～」

耳朵深處被搔的微痛刺，以及時雨温熱的大腿，再加上飄起的醉人氣味，讓腦袋漸漸空白。

「欸，哥哥。剛剛我説是為了問話才找你掏耳朵，但就算沒有那些理由，我還是想為哥哥這樣做的。」

像是沉浸在小睡裏的舒暢令意識散漫，讓人什麼也無法思考……

「我呀，有好多想為哥哥做的事情。因為我想讓哥哥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想跟哥哥情更進一步……要是哥哥也這麼覺得，所以之前才沒有拒絕我，那麼我真希望聽哥哥親口説出來。這樣我就能跟哥哥更要好了。」

朦朧的思考，被來自耳畔的濃稠毒漸漸注滿。

甜的毒，一點一點滲入腦漿裏。

「哥哥你，想不想和我『更進一步』呢？」

那部分是動詞嗎……

更進一步，跟時雨更進一步。這字眼聽起來還真是有點。

並且，也因為這樣……讓它帶有無法抗拒的引力。

當然我並不是跟任何人都想更進一步的。

但若對象是時雨，就因為對象是時雨——那麼我也——

「……」

……假設。我是説假設。要是我現在點頭，真的能彼此更進一步嗎？

要是我誠實面對她奉獻給我的愛情。在這個只有兩人共住的小房子裏。

在這個只有隔間與不帶鎖的門將我們分隔的場所裏。

如此——想像，這景象實在太過甜美……然而——

「……我才……沒有。」

我以艱澀聲説了。

讓我這麼做的原動力，是中午時晴香的那張笑容。

不可以背叛那笑容。不可以讓她傷心。

就算再怎麼上時雨，我可是晴香的男朋友啊。

「之前沒把你推開是因為……我怕太大力害你受傷，並沒有其他意思。時雨你誤會了。」

「……是喔，原來是這樣。真可惜。」

聽了我的回應，時雨掃興地説完，輕輕將掏耳出。

……雖然只是臨時掰出的理由，看來似乎成功將她打發掉了。

我這才鬆了口氣——

「但是，我還是一樣最喜歡哥哥了。」

瞬間，呢喃伴隨吹上耳邊的呼氣，讓我差點要喊出聲來。

我一臉訝異地抬起頭來，只見時雨笑咪咪地説了。

「好，那麼接著換另一邊，請轉個方向吧。」

……我真的有成功對時雨隱瞞真心嗎？

從那像是願意接納我一切的笑容裏，看不出任何答案。

唯一曉得的就只有，她真的愛著我。

唯獨這點……清晰深切到令人到對不起她。

哪怕我撒下多麼不誠實的謊言，説再多任自私的話，這份愛情依然願意陪伴在側。

這樣的專情，讓原本想塵封在心底任其枯萎的情隱隱作痛。

我再次心想。

承受這樣的真心真意，還要斷絕心中對時雨萌生的覺，我真能辦得到嗎——

老實説，我現在已經徹底，喪失一絲一毫的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