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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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怕是到死都聽不完。”他興奮地説。
王偉超為這個憂心忡忡的夏天編織出一個夢。
我徜徉其中,甚至忘記了窗外的瓢潑大雨。
而沒多久,母親推門而入,撕碎了這一切。
想來她是打算問問我們午飯吃什麼,手裏還端着一個果盤。
噪音牆中柯本着濃重的鼻音反覆哼着一個詞,後來我才知道,他唱的是“memoria”。
母親也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一動不動地盯着我們。
她那副表情我説不清楚,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水底卻又像藏着什麼東西。
比如,一眼清泉。
王偉超關了錄音機,屋子裏安靜下來。
空氣裏懸浮着尼古丁的味道,生疏而僵硬。
竹門簾把外面的世界切割成條條細紋,轟隆隆的雨聲傾瀉而入。
半晌,母親才説了一句:“嚴林你過來。”我坐在牀上,背靠着牆,沒有動。
王偉超輕輕踢了我一腳。我覺煙快燒着手了,不知該掐滅還是丟掉。
“你過不過來?”母親又説了一句,輕柔如故。我把煙頭丟掉,用腳碾了碾,始終沒有抬頭。
“嚴林你過來!”清泉終於噴薄而出——母親猛地摔了果盤,一聲脆響,碎片四濺。
一隻梨滾到了我的腳下。
那是一隻碭山梨,至今我記得它因跌破身體而滲出汁的模樣。
而那股躁動的熔岩又在我體內迅猛地膨脹,沸騰,它迫使我不得不站起來,面對身着翠綠貝貝裙的母親,吼道:“管好你自己吧!”母親紋絲未動,像是沒有聽到。我起身,從她身旁掠過,直到躥入雨簾中鼻間尚遊蕩着一絲悉的清香。
然而我從小就是個不可救藥的人,我多麼善於察言觀啊。很少有什麼能逃出我的目光。那一瞬間母親清澈的眼眸起了幾縷波瀾,以瞳仁為中心迅速盪開,最後化為濛濛水霧。我説不好那意味着什麼,震驚?慌亂?抑或傷心?”龜頭”大的雨點劈頭蓋臉,我到渾身都在燃燒,手腳不受控制地抖個不停。
那個下午我和王偉超是在台球廳度過的。
他不住地罵我發什麼神經,又安我回去乖乖認錯準沒事。
我悶聲不響地搗着球,罕見地穩準狠。
四點多時他又帶我去看了會兒錄像。
儘管正門口掛着“未成年人入”的牌子,但在糙的熒光照耀下,煙霧繚繞中,熠熠生輝的盡是那些年輕而飢渴的眼神。
到現在我也説不準放的是什麼片子,不過想來,九十年代三線小城的破舊錄像廳裏又能放些什麼狗玩意呢?
當身材獷的西方女人帶着滿身的雪花點盡情地叫着“Ohyeah”時,我和王偉超都情不自地擼起管來。
的一剎那,一張恬靜秀美的臉龐浮現在我腦海中。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和惶恐,八爪魚一樣將我緊緊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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