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輔 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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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來做我划向這不公世道、陰暗人心的第一把刀。……做我的棋子其實也並不那麼簡單,梁宴那時候什麼都沒有,又不懂權謀算計,除了徒有虛名的皇子名號,他對我而言並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
我很忙,既要在宮裏的各方人馬面前周旋,又要在暗地裏聯繫沈家舊部,打造自己的心腹和隊伍。所以我一開始對梁宴很嚴,迫切的需要他長成一個野心的狼崽子。
陪太子下完學後,偶爾有空我便去教他一些上位者的手段和討得別人歡心的方法,沒空的時候就丟給他一本書,讓他自己窩在小院裏鑽研。皇子們要做的功課我需要他做兩份,普通人花費的努力我需要他再努力一成。
就這樣,一晃幾年時間過去,我從太子侍讀變成新科探花,卻依舊在老皇帝和太子面前恭恭敬敬。我拒絕了朝堂任職,表面上老老實實的當起了太子的幕僚,背地裏卻拉攏人脈,早早的準備好開始為梁宴鋪路。
梁宴很勤勉,經常半夜還在看書,看着看着就累的睡着了過去,醒來之後卻只能得到我的冷眼和一句輕飄飄的:“熬不住就趁早算了吧,殿下。”
“能讓我利用的對象有很多,殿下不必勉強自己,只要殿下對臣的一切守口如瓶,臣會留殿下一條命的。”燭火之下,梁宴目光沉沉地看向我,他那時已及束髮之年,在我明裏暗裏的扶持下,在宮中的子已然好過了許多,連帶着個子也竄高了一大截,直接甩開了我一個頭的距離。我看着他比我高出的半截身子越看越不順眼,原本鬆垮坐着的身子慢慢直起來,暗地裏較着勁。
梁宴盯着一臉冷淡的我看了一會,突然伸手往我的脖頸上探。
我本就是買通了宮人深夜悄悄入宮輔導梁宴,多年來我在宮裏又如履薄冰,戒備之心非常強,總擔心有一天計謀會敗,還沒來得及報仇就被人抹了脖子。因此當梁宴伸出手的時候,我迅速的往後一仰,毫不留情地拍掉了梁宴的手,冷冷道:“你要做什麼?”梁宴的手被我拍的發紅,往回縮了一下捏成拳。他沒喊疼,卻衝我笑了一下,指着我的側頸道:“大人,你衣領上沾了落花,我想替你撣下來。”我手指搭上衣領摸到花瓣,才意識到可能是來的時候太匆忙,經過那棵桃樹時沒留神,讓落花沾了個滿身。
我隨手在頸間拍了兩下,看着掉下來的花瓣不説話。
梁宴看着我的動作笑道:“沒乾淨,後衣領那裏還有一片。”我皺着眉,不耐煩的順着梁宴的話再一次伸出手,剛準備把那花瓣撥下去,梁宴就突然俯過身,湊在我的頸邊伸着指尖,把卡在後衣領的那片花瓣揪了出來。
那片花瓣卡的位置很寸,我能受到它被貼身的裏衣按住了一個邊,一小部分貼在我肩側的皮膚上,暈上了一片體温。梁宴用指尖去捏那片花瓣,就無可避免的會碰上我肩上的皮膚。他指尖微涼,撤離時卻帶起一片灼熱。
我側着臉,皺着眉微微動了動身子。
梁宴兩指間夾着那片花瓣,拿給我看完又鬆開手讓它落到地上,衝我笑道:“沒騙你大人,出來了。不過……大人你耳怎麼這麼紅?”我唰地扭過頭來,橫着眼挑着眉,給了梁宴一記眼神飛刀,愠怒道:“看來殿下真的是很閒,那在下就恕不奉陪了。”
“哎哎……別。我課業上還有許多不懂的,等着大人替我答疑解惑。”梁宴拽住我的衣袖,見我面不佳,又悻悻地放下去。轉而看向我的眼,神情認真道:“我會好好努力的,大人,我會往上爬,爬到最高的那個位置上去。我會成為你最有力的棋子,拿到至高無上的權力,不管你要報復誰,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你身後。”
“所以來利用我吧,沈大人。”
“只利用我就好……”梁宴微微提着看向我,眼底照着暖洋的燭火和窗外皎潔的月光。那一刻,我想到我幼時曾在北豔羨過的那些,騎着高馬在荒漠上奔馳的少年郎,那麼肆意又張揚,像一捧永遠也不會熄滅的薪火。
只是可惜……我討厭火,我討厭記憶裏那片滿了血,像火一樣燃燒的雪原。如今也連帶着,討厭這樣像火一樣猛烈的少年。
我推了一把梁宴,譏諷地挑起角:“只利用你?只利用你的話,我死之前還能得到我想要的嗎。下一盤棋,需要很多棋子才能贏,我並不在乎那些棋子都是誰,我只要贏。”
“還有,四殿下,別拿我教你的那些討好人的招數來糊我,那些招數是讓你去招攬人心的,不是來招攬我的。”我捲起書冊在梁宴頭上狠狠敲了一下,指着桌案上的課業,端着一張四平八穩的微笑衝他説道:“看來殿下力很旺盛,今天這些寫不完,我看殿下也就不用睡覺了。”梁宴:“……”
“沒事,我趴在這裏也能睡,我身體好。你看我連續趴在書案前睡了幾個晚上,竟然都沒着了風寒。”我把又伸頭在我面前眨着眼嘚瑟的梁宴一把拍回去,指着攤開的書頁,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寫。”身體好?呵,好個!
要不是我每天晚上悄悄給梁宴披上衣服,再趁着他快要醒來的時候把衣服拿走,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梁宴這血氣方剛的小子早就被凍成一團涼氣了,還能有命在這兒得意洋洋的?
“幼稚。”我在心裏罵道。
只希望我利用他一個人的梁宴真幼稚。……悄悄蓋衣服又悄悄撤下的我也真幼稚。第40章歡來到煉獄蟄伏和復仇的過程漫長又殘忍。
那些年裏的每一天我都希望時間能再過快點,能讓我手刃仇人、卸下重擔,安心的去見我的父母,去見地下那數不清的、死不瞑目的人。可我多年後再回想起那段子的時候,心底卻有一個聲音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我很懷念那段時光。我很懷念那段,看着梁宴成長、看着他累的睡着卻又在醒來時衝我笑的時光。
那是我這輩子裏,為數不多和梁宴都很快樂的時光。
單純的、沒有仇恨、沒有糾葛的時光……
只是可惜,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人是沒有辦法永遠活在過往裏的。要麼選擇遺忘過往,要麼就和過往一起同歸於盡。
我比較絕。
我要走出第三條路。
我要過往的血恨全部燒成灰,而我淬着烈火,在地獄中重生。……多年以前,也就是梁宴幼時的時候,他曾跑到老皇帝面前求名,老皇帝本記不清他是誰,只隨口讓我取個名字。我説“四海清平,海晏河清。宴這個字有繁榮昌盛,花宴不斷的意味”於是就有了梁宴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