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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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悉的情節。
他們相處不過半年,分別已經十年。
秦川至今不知宮先生的下落,但他已經在十年前宮先生走過的路上越走越遠。
依仁蹈義,捨命不渝,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真正的戰爭剛剛開始。
9月,杜月笙返回上海,重振旗鼓。
秦川代表重慶政府勸説杜月笙留在上海——這也是宮先生曾經做過的事。
席間,他終於忍不住詢問宮先生境況,卻拿到一封十年前宮先生的簡短手書:“一願抗成功、海清河晏,二願革命成功、國泰民安,三願秦嶺綿長,川河永壽。”大概是擔心宣紙脆弱不好保存,信上裱了一層金箔,已經沉成了黃河泥沙的顏。
薄薄一紙家書,便是心頭泰山落定。
秦川輕輕地捏着紙,他覺自己的手在抖,便把手放在桌子上,結果連桌子也在抖。
心臟忽然無規律地緊縮起來,有幾秒之間他甚至不太得過來氣,像是冥冥中窺破了什麼東西似的。
杜月笙看着秦川的表情,回憶片刻,補充道:“我也已經九年多沒見過他……當時我問宮老闆這信給誰,他説會提起他的人沒有第二個。他説了句很有意思的話,我記到現在——他説,希望來世你可以選擇自己善惡的尺度,以及,希望來世見你第一天就把你拐上牀。”秦川聞言大笑,憑欄傾盞,其聲若哭。
戰後的上海百廢待興,堂裏咿咿啞啞的胡琴聽起來像幽沉的廟堂祭樂。從高處看去,零落炊煙連成一條蜿蜒河道,向遠方天際漫漶而去。
別墅早已在被本人的空襲中炸燬,地下的物資和防空庇護了不知幾許革命同志,屋裏所有值錢的物件早已換作武器藥品送往了前線,現在只剩一片荒蕪。
這萬家燈火看似一如既往,但秦川知道少了他等的那一盞,他甚至不知要去何處尋找。
是夜,秦川酩酊大醉,夢中故人來。
他開始反覆做夢,夢到那些他從來沒去過的地方,夢到他們坐火車轉海參崴去聖彼得堡,再穿過平原凍土飛到馬賽,再遊遍歐洲,最後住在地中海的小島。
醒來時一室冷寂。
軍統的辦公室仄得像是棺材,總是壓得秦川不過氣來,但他尋尋覓覓,終於來到了他的夢中江南、世外桃源。
從此不夢閒人,唯夢君。
所有霧裏看花的夢境都具象成宮先生的身影,山海關是他,岳陽樓是他,漁舟唱晚是他,醉卧沙場是他,二十四橋明月夜是他,一片孤城萬仞山是他。
他是血的時間洪中唯一的定海神針,深深扎進秦川心口。
西伯利亞的冷風捲着驚心動魄的冰雪呼嘯而來,又在上海漩渦般的重重樓宇裏消失不見。路過的旅人見了這一場聲勢浩大,其後一生都追逐逝去的光華。
1949年,國民政府敗退台灣,新中國成立。
秦川留在上海,任職於華東局聯絡部第一工作委員會,負責肅清留在大陸進行暗殺、破壞等活動的軍統,同時竭力追溯十五年前的情報組織活動。
他一生未婚,工作幾乎廢寢忘食,唯一的娛樂活動便是去梨園聽《四郎探母》,有時只聽了第一折,便起身離開。
他又換回了金邊眼鏡。
但那副眼鏡似乎太老了些,眼睛邊是真金,但時太久,顏已經發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