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見沒人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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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穀機聲聲作響，稻穗在他手裏翻動，他沉默地側首看她，是那年金⾊稻浪裏的顧愔誠。夏妍覺得自己的臉熱意翻湧，燙得像燒起來了般。

她和顧愔誠的第一次見面，或者説她見顧愔誠的第一眼，那種奇異的覺再次湧上心頭。嘉南城北只有一家imax影廳，顧愔誠特意避開了擁擠的人流，選在了晚飯的時間，七點去看電影，那個點也不會遇到周愷和趙鶯歌，他們的電影在下午三點十分開始，早已散場。

兩人捧着的是影城的標配，飲料爆米花，他知道夏妍愛喝商場三樓的那家茶，特地又排隊去買。

“你喜歡的紅茶茶底。”他一路跑上來，柔軟的黑髮汗濕了。服帖地垂在額間，一⾝運動裝束，顯得更加年輕朝氣，他把茶遞到她手上，又補了一句“可惜沒有碧果的蓋。”夏妍接過來喝了一口，疑惑地問道:“它傢什麼時候推出碧果蓋了？”顧愔誠頓了頓“沒有嗎？那是我記錯了。”他低垂下長睫，一道幽亮的光從眼底閃過。

夏妍今天穿得像個大‮生學‬，藍⾊牛仔長褲，米⾊帽衫，還有一頂白⾊鴨舌帽，長長的捲髮攏在⾝後，閃着盈亮的光澤。兩人⾝⾼外貌登對，如同一對小情侶。

“怎麼在室內還戴着帽子？”顧愔誠抬手想去掀她帽子，卻被她抬手攔住了。

“別。”她只説了一個字，顧愔誠頓時明白了，她怕被人發現。畢竟他們之間噤忌的⾝份除了姐弟，還有師生。顧愔誠揚了揚眉，黑澄的眼眸越發幽暗起來。

“好像是我們那場電影快開始了。”夏妍側耳聽着影城的廣播，剛才在等顧愔誠的時候，廣播就已經播過一次檢票信息了。顧愔誠嗯了一聲，一手向下拉住她的手，直接向着檢票口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夏妍嚇了一跳，想要掙開來，卻被他抓住機會十指扣緊了來，她心裏想着這樣是不是不對，但卻被他牽住一直向內走去。影廳之間的通道，又長又深，一眼看不到底，他緊緊地拉着她，頭也不回地向下走去。一如他們的命運。

＊＊＊夏妍小的時候，就一直被⺟親周陵嚴格管教，周陵希望她成為一個真正的淑女。穿衣打扮一絲不苟，吃飯時候細嚼慢嚥，走路必須抬頭。學畫學琴，從不敢輕易放棄。

直到⾼中課業繁忙才不得不放下。下課放學就必須馬上回家學習，不能參加課後活動，也不能和同學過多來往，導致她從小學到⾼中都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因為周陵認為，那些屬於無效社。

周陵希望她套進自己為她擬的模子，那個名為完美的模子，不允許她有任何的越界，她上大學以後，離開嘉南市，才有了做自己的機會。

然而一年多前的那場車禍，又將她拉回嘉南，這一次她給自己擬了個模子，束縛進去。完美的姐姐。顧愔誠的女人緣很好，夏妍一直都清楚地知道。

他來到二中不久，就在體育課上被挑中，入選學校籃球隊，雖然他天資不錯，可惜起步太晚，只能‮入進‬二隊。

每次放學，她從教師樓路過籃球場的時候，都會有很多女生聚在一處看他們打球。有時，她也忍不住地駐足觀看，那一天。

正值⾼二籃球賽，顧愔誠所在的四班和二班爭奪年級冠軍。繁忙的⾼三即將到來，這將他們是最後一次代表班級參加類似的比賽。

二班的宋恆是學校籃球隊一隊的成員，兩隊水平可謂相當。傍晚時分，籃球場‮浴沐‬在落曰的餘暉之中，跑動的人影都籠上了一層晚霞的⾊彩。

顧愔誠⾝⾼腿長，在人羣之中不停地跑動，很是耀眼，他彎下來，兩隻手按在雙膝之上，神情貫注地緊盯着籃球。短短的黑髮被汗浸濕了大半。

他直接拉起球衣的衣襬來擦拭，露出線條完美的古銅⾊腹肌，惹來女生們的一陣尖叫，他打的位置是前鋒，⾝形靈巧，幾次在籃球場上出其不意地突破，帶球上籃得分。

宋恆一個眼神過去，二班的隊員加強了對顧愔誠的防守，死死卡住了籃下的位置。兩隊打到最後七秒，二班仍然領先兩分，且控球在手，眼看這場比賽四班就要輸掉了。

倒數計時六秒，四班一個隊員從二班手中奪下球來。倒數計時五秒，球給到了顧愔誠手中了。倒數計時四秒，顧愔誠帶球在籃下被攔。夏妍鬼使神差地在人羣后，⾼聲喊了一句。

“顧愔誠，三分球。”熙熙攘攘的人羣，人聲鼎沸的球場，顧愔誠背對着她，⾝子輕微一震。倒數計時三秒。

他腳踩在三分線上，跳投。骨節分明的手握住籃球，修長的手指發力，向上一拋，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倒數計時兩秒，籃球在空中移動。

倒數計時一秒，籃球躍入了籃筐。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完美的庒哨三分，四班在最後時刻反超，以一分的優勢奪得⾼二年級的冠軍。四班的‮生學‬一擁而上，將籃球隊成員圍在中間。其中，顧愔誠⾝邊圍着的人最多。

“顧愔誠，你太了。”

“那個三分球實在是太漂亮了。”

“最後一場比賽圓満了。”夏妍看着熱鬧的球場，人影竄動，心想她沒能擁有的青舂，她的弟弟至少可以擁有。

白薇也在那些人之中，她是四班女生中最耀眼的那個，穿了白⾊裙子，及長髮垂在⾝後，烏亮得如一匹墨⾊綢緞，她輕聲叫道:“顧愔誠，給你。”她的手向着他遞過去的，是他的⽑巾和水壺。周愷在顧愔誠的⾝後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開始有人起鬨，白薇低下頭去，瑩白的面孔漲得通紅。顧愔誠怔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謝謝。”夏妍看到這個情形，默不做聲地轉⾝離去。顧愔誠的目光在人流中來來回回穿梭，也沒有找到他想看到的那個⾝影。

她的聲音，是他的錯覺嗎？和隊員一起離開學校的時候，周愷仍在津津樂道地提起剛才那個漂亮的三分球。顧愔誠凝了凝神，若有所思地揚眉“最後幾秒，你們有沒有聽到有人叫我？”周愷愣了一下，又笑了。

“有嗎？是白薇嗎？”其餘人都鬨笑起來，顧愔誠把護腕從手上摘下來，皺着眉頭“我和白薇只是普通同學，你們不要亂説。”

“白薇人漂亮，成績又好，顧愔誠你有什麼不満意的？”顧愔誠的腦海裏此刻閃過卻是另一個⾝影，他低頭，勾起角“我十八歲以後才會考慮這事了。”顧愔誠取出‮機手‬。

正要給夏妍發比賽獲勝的信息，卻是看到了她先行發來的消息。

“晚上學校有學習講座，可能會很晚，我住宿舍，不回去了。”顧愔誠的手指在屏幕之上，停頓了許久，還是沒有打字，又轉⾝向學校大門走回去。

“顧愔誠做什麼？”周愷在他⾝後叫道。

“有東西忘了拿。”他揮了揮手，繼續走下去，夏妍在學校有一間帶衞生間的宿舍，很小，狹長型，只能容納一張單人牀，一個兩門衣櫃，一張書桌。

大多數老師用作午休，偶爾也會晚上留宿。顧愔誠敲了會門，見沒人應，轉動了一下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