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4: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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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他們,直接按電源鍵強制關掉了電腦。
恍惚了一陣之後,我給媽媽打了個視頻,接通之後隨便聊了幾句,也沒説車禍的事,就只是單純地想看看他們。
因為沒有什麼勞碌和壓力,我媽看着還是很年輕,雖然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聊最近的生活相互關心了一下,但是煩躁的心情還是安定了不少。
掛了電話,自己的情緒是平復了,但馬虎那邊還是讓我十分擔憂,此刻的他想必是焦頭爛額,不便過多打擾,於是乾脆隨便找了點事情幹打發時間。
終於在幾個小時後,馬虎為我報了喜訊:手術很成功,已經基本離危險。
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今天已經承受了太多的情緒起伏,我有些疲憊,乾脆躺下戴上耳機,又聽起了《冀西南林路行》,聽着二千的聲音平靜入眠。
之後的幾天裏,我控制着自己沒去打擾他們,但幾天下來,終究還是有些想念,既然馬虎説叔叔需要靜養,我就打電話給了龔麗阿姨,也就是馬虎的母親。
阿姨接到我的電話很驚喜,連忙寒暄問暖了起來:“小木啊,最近怎麼樣啊?”
“嗯……好的。”聽到電話那頭
悉而親切的聲音,我忽然有些恍惚,才意識到已經很久沒和他們有過
了,關係因為搬家的原因淡化了不少……
“好的就好,
好的就好。”儘管不是視頻,我也彷彿能看到這位不善言辭的阿姨在電話那邊點着頭,“馬虎多虧你照顧了。”
“沒有的事。”我自謙着,心情仍然沉重,忐忑地問道:“額,叔叔他,怎麼樣了……”她用勞動婦女特有的大咧咧的語氣説道:“他?好着呢呀?”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疲憊與傷,看來手術很成功,正當我想着找個話題再關心一下她的身體時,那邊傳來了嚷嚷聲:“老馬呀,來接個電話——”嗯?不是説要靜養嗎?
“喂——”我還沒來得及制止,電話那邊就傳來了馬國強長期叫賣而異常洪亮的聲音:“小木啊,好久沒見啦。”
“嗯,是啊,好久沒見了。”聽到他還這麼有神,我心裏一下好受多了。
電話那邊的馬父率先關心起我來,應對之餘,我又多少有些奇怪——是不是未免太有神了一點?
…
…嘮了好一段時間家常,一個受了重傷剛剛搶救過來的人,就算是為了讓我安心而強撐恐怕也不太可能支撐這麼久的神,電話那邊的聲音始終是中氣十足,聽起來可比我健康多了。
擔憂消散,理智重新主導之後,一隻被壓抑的疑心漸漸浮出水面。
我旁敲側擊地試探了幾個來回,沒問出個所以然,終於沒忍住問出了:“那最近這幾天攤子還開着嗎?”
“那當然開着呀,不然我們每天干嘛呢?”馬國強的語氣理所當然,“怎麼,小木想我們家的包子了?”此刻他的表情一定是笑意盈盈,現在可以確定,電話那邊的熱情不是強撐的,但電話這頭的我語氣沒有變得冰冷,是我強忍着的。
“嗯,還有豆腐腦。”我附和着輕笑一下,心裏卻是一片冰涼,“下次回X市吃。”
“好嘞,叔叔等着。”聊得也差不多了,我道了句“再見”便掛了電話。
此時我已經不知道我該用什麼心情面對這件事了,回過頭去重新檢查了一下那張收費單據,不管是姓名、年齡還是病因和金額上,儘管都選擇了儘可能相同的字體和方向,但仔細一看便能發現工工整整的字體與頁面上隨着拍照的透視而變形的印刷明顯不同。
至於X光——我打開百度,以圖搜圖,很快從車禍新聞的報道里發現了一模一樣的原圖。……直到攥着手機的虎口傳來疼痛,我才意識到自己幾乎要把手機捏碎。
難怪電話裏不能多説,多説怕我起疑。
馬虎的謊言從來都是空中樓閣,只需要一個確認的電話,一切就暴無疑;如此愚蠢的欺騙方式,拿去傳銷都騙不了人,全靠受騙者對騙子一面之詞的全盤信任才能奏效,可我偏偏上當了一次又一次。
我確實沒有想到馬虎會拿這種事來騙錢,謊稱最親的親人出事來欺騙我,靠我的擔心來麻痹我的疑心,好騙到這麼多錢。
他甚至朋友圈裏還掛着醫院的照片,配文“世事無常,快點好起來……[苦澀][合十]”,能看到的點贊還只有我,恐怕是設置了僅我可見,像是給暗戀的人發的無主情話一樣。
無論如何,這次馬虎觸碰到了我的底線。
虛構自己的親人遭難,即使是上學時糊作文,我也絕不會用這種賣慘的手段,心裏膈應。而馬虎卻不嫌晦氣,只要是為了他的賭博撈錢,多髒的事他也敢拿來騙我。
我錯了,錯得離譜,所有的信任全部成了笑話,我自以為了解馬虎,但或許我從來沒了解過他,他和其他賭狗本沒有任何區別,又或者説他從來都是這樣一個
本不在乎我的爛人。我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很簡單很好懂的人,我比他聰明得多,可結果卻是我被他耍得團團轉。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蠢,蠢得好笑,從頭到尾像一個滑稽小丑,被馬虎欺騙了一次又一次,還反過來一次又一次主動替他找藉口來騙自己。
甚至我早上還在因為擔心後續治療費用不夠而把支付寶裏買的黃金全賣了——結果因為金融行業國慶放假要等到10月8他們上班結算後10月9
才能到賬。
我簡直要被自己蠢笑了:蘇木啊蘇木,你可真是一頭徹頭徹尾的蠢豬,你去了哥譚市小丑見了你都得嚇妝驚呼你才是真正的小丑,傑昆菲尼克斯見了我都要羞愧地摔了奧斯卡小金人表示自己
本不配在我面前演小丑。
我覺得想笑,卻笑不出來。
和自己的表情搏鬥了半天未果,我深一口氣,仰面倒在牀上,沉沉地吐着氣。
不知道做了幾次深呼,一直到肺裏的濁氣被全部排空,我抓起手機,給馬虎發了微信——“我剛給你爸打電話了。”發完這條消息,我將他的微信屏蔽,然後躺在牀上發呆。
我無法接受。……10月8,週五,上午早八滿課,第一節是信息管理,室友們已經紛紛提着電腦去上課了,而我則一直呆坐在寢室裏,等着馬虎回來。
那段時間裏大腦是完全空白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等他做什麼,但我就是呆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等到了第二節即將上課,才見到了珊珊迴歸的馬虎。
馬虎顯然沒想到這個時間會在寢室撞見我,邁了一半的腳像被定住一樣僵在半空,耷拉着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除了嘴角冒出的鬍鬚和厚重的黑眼圈外,和八天前離開的樣子區別不大。
但他無論是頹廢也好,崩潰也罷,都無法再讓我提起一絲一毫地情緒波動;再次見到馬虎後,我所做的唯一一個舉動,就是掄圓了胳膊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
“以後別説我認識你。”馬虎沒還手,也沒回答,就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道是已經有所準備還是正在消化這個現實。
但我不會再管他了,我拿起書包便離開了宿舍,趕去上第二節課了。
那節課我也沒怎麼聽,只是反覆確認着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連明方舟好友都刪了。
我覺得在他請人P圖並最終打給我的那一刻,就該做好與我徹底絕的準備了,或者他也正是這樣打算的——用這個關係最後的信任撈一筆大的。
我最後的温柔是沒有報警把他移法庭按詐騙處理——就這樣吧,用這些年的積蓄看清一個我自以為可以
付後背的兄弟。
下課回來他的臉還是腫的,我權當做沒看見,對此置之不理。
我聽到史強驚訝地喊着:“我去,馬虎你這臉咋滴了?”
“額……”我順着聲音看過去,正好撞上馬虎悄悄撇來的視線。
很噁心,我懶得聽馬虎怎麼解釋,一把提起書包出門自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