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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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像是被捅開了一個窟窿,暴雨傾盆覆碗、兜頭蓋臉打在傘面,耳邊雜音紛亂,嗡鳴不止。
然而話一出口,許姿只覺中惡氣吐盡,痛快愜意無比!
——原來魚死網破並沒有她想象中來得艱難!
只是不住腦中神經痛不可耐地跳動,緊張的一顆心也在腔膛裏七上八下跌宕,“砰砰砰”地撞得靈魂都在發出共鳴。
許姿暗吐一口長氣,盯着李越的眼睛,發顫的手用力捏緊了傘柄,故作自如地冷冷重複一遍。
“對,你並沒有聽錯,我説我不結婚了,婚禮取消,我們分手。”
儘管姿態倨傲,心底不免也還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會得到他怎樣的對待......
但結果,設想中的雷霆之怒並沒有到來。
李越黑眸一縮,微微眯了眼睛,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幾秒鐘,面上表情毫無變化,隱在鏡片後的目光依舊深邃一片,喜怒難明。
萬珠垂地,雨水彌天,無數水柱籠罩人間,許姿的褲腳已經濕了大半。
李越面帶無情之,垂下眼睛,看着她的褲腳,鋒利的喉結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冷淡的聲音裏依稀帶着一絲討饒的意味。
“你先回家,等我回來。”
他扶着車門,抬眼衝許姿媽媽的方向點一點頭,轉身就要上車。
雨水濕意像毒蛇一樣沿着褲腳在身上緩緩攀爬,這覺,有點冷,也有點髒。
許姿又煩又痛,見他將自己當成空氣一樣,一副愛答不理、説走就走的鬼樣子,怒火“噌噌”往頭頂竄起,理智半點不剩。
“......站住!你!”她猛地踏前兩步,一把拽住車門,“李,李總......我有説讓你走了麼!”
漫天雨幕,橫亙中間,李越脊背直,不言不語,嘴抿成薄薄的一條線,像是完全無動於衷。
許姿豈止是怒不可遏,她當即就決定以最有力的語言出擊,“你應該知道吧,我跟你在一起也只不過是為了留住許氏。”
她嘴角翹起,笑盈盈地哼了一聲,滿臉笑容地口不擇言,“如果不是為了我爸、為了我媽,我才不會跟你在一起呢。”
“什麼等你回來?我呸,其實和你在一起吧,我是一天也受不了......看到你就噁心的,嗯,噁心,你應該也是懂的吧?”
“噁心”二字惡狠狠咬在齒間,如同一枚粼粼閃爍的毒針,確實足夠傷人。
許姿深覺快意,撲稜撲稜地閃着一雙暗紅隱隱的大眼睛,笑得極其挑釁又極為純真,一看就是隻圖痛快了。
但李越緊握雨傘立在雨中,出人意料地,他竟輕輕“嗯”了一聲,忽然抬手取下鼻樑上的眼鏡,向她微微地笑了笑。
“都説完了?説完了就回去。”
他眉目如畫,風姿動人,慢慢提了一下嘴角,金的細邊眼鏡落在白淨掌中,於空茫雨霧裏看去有一種含蓄的勾魂蕩魄。
“......”許姿猛地意識到自己竟然有一瞬間為此發怔,立刻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
她咬了咬,看向傘外的白茫茫雨幕,鼓起臉頰,大喇喇地聳了聳肩,語氣顯得有幾分無賴,也顯出幾分無辜。
“説完了,至於欠你的,反正我肯定也還不起,許氏就隨你處理好了,但婚事,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一切都不作數了。”
然而任她怎樣口出惡言,李越就跟聾了一樣,一聲不出......
他瞥她一眼,低頭擦了擦鏡片上的水氣,看上去仍八風不動,沉靜依舊。
竟被無視至此,許姿一時間難免被氣得快要發瘋了!
心中怒氣幾度翻湧,她有心再惡毒地説上幾句什麼,耳邊卻忽然聽到“咔”一聲細微輕響,李越攥在手裏的鏡架竟猛然斷裂!
“......”許姿猝然一呆,不自覺地屏住了呼。
李越卻並沒有鬆手,漆黑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她的臉上,手中緊緊握住斷裂鏡架,掌心漸漸有鮮血跌落雨中......
時間,像是突然從此靜止。
許姿瞠目愣在原地,一時啞然失聲,進退失據。
車內一直旁觀的李嫣倒是不顧瓢潑大雨,一頭衝出車廂握住李越受傷的手,驚慌失措地喊了一聲,“大哥!”
李越立刻把她推回車內,看着許姿慢慢開口,依稀像帶了點咬牙切齒。
“你既已決定,何必再説?不過,這話回去再提也不遲。”
他深深看許姿一眼,將手中眼鏡隨意擲向雨中,又無比干脆地收攏了傘,鑽進車裏“砰”一聲甩上車門,冷聲命令。
“開車。”
眼鏡在支離的雨幕裏破碎,他甩手走人,一氣呵成,奔馳前燈亮起,車子慢慢開遠,慢慢地把許姿獨自留在滂沱雨中。
“大哥!”
鏡架劃開一道狹長傷口,掌心看起來竟十分慘烈,李嫣焦急地捧着李越的手,眼中滿是心疼之,“大哥!我們去醫院吧!”
引擎低聲轟鳴,李越不動聲地甩開她的手,從後座儲物格摸出了一盒煙,出一,咬在嘴裏。
他也不點燃,含着香煙仰面靠在座椅上,合上眼睛,聲音沉沉,“回家。”
黑雲摧城,天如晦,車燈光影在行駛中倒退,漸漸滑過他冷凝的側臉,漸漸投落一片朦朧的扭曲。
電話忽然響了,明珠園的經理來電,説許太太當場將十月初八的婚宴退掉了。
電話裏,經理賭咒發誓,焦急陳情,説絕對絕對沒有對許家母女曾有過半點怠慢。
李越緩緩睜開眼睛,一臉平靜,“知道了,一切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