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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了孽徒男主的飯碗 第1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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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被和本體一起擺在天平兩端,不知受了什麼影響,他忽然想:別説現在出不了聲,就算他真的把那句提醒説出了口,凌塵難道就會走嗎?

…恐怕不會。比起純良無辜的徒弟,在凌塵眼裏,現在的自己只是平平無奇的“那個丹修”。

就算加個修飾詞,也最多變成“那個脾氣古怪的丹修”。

他早就不再是當年那枚微瑕的白壁,而是已經被諸多經歷染得烏漆麻黑,即便想再偽裝成本體的模樣,也難免處處出破綻——若非回來以後,本體跟凌塵聚少離多,師尊恐怕早就已經發現了他的變化。……屆時凌塵會有多失望?或許還會在心裏想,好好一個徒弟,怎麼就變成了這樣。沈映宵已經不是第一次想到這件事,原本只是一道尋常的念頭。可誰知這一次,隨着心念閃動,身下忽然有大量藤蔓破土而出,毒蛇般攀附在他身上。

就連魔尊都驚了一下。他本能飄開,發現這東西碰不到他,又悠悠落回來。

魔尊圍着沈映宵轉了兩圈,像個鑑寶專家:“這些藤蔓已經被濁氣浸透,有這種變化,恐怕是跟你的心態相關——你方才在想些什麼?”沈映宵不理他,費力地想將雙手掙出來,然而這東西被濁氣浸透後似乎有了變化,遠比普通的藤蔓粘稠。

魔尊看樂子看的開心:“原以為你只是在玩情趣,沒想到這世上竟真有人認真覺得自己不如自己。你莫非是覺得現在的你在大染缸裏泡壞了,在凌塵眼中,無法同先前的那個自己相比?”他越叨叨,那些藤蔓就越是堅韌。

魔尊也發現了,終於改口:“好了,收收心。看了城裏那麼多住户,你還沒明白麼。被困在鏡中的人對‘另一個自己’越是嚮往,就會被困得越牢——你那本體有什麼好的,一個元嬰期的小菜雞罷了。我若是你師尊,定然更喜歡現在的你。雖説靈力雜了些,但好歹是個合體期。”旁聽的劍靈:“……”騙子,你明明就更饞仙靈之體。

魂體不斷在耳邊叨叨,沈映宵這會兒才體會到了什麼叫魔音灌腦。

口中那一截被他咬斷的藤蔓,不斷沁出汁,毒源源不斷灌入口中,麻痹了人的神志,也讓一些陰暗的念頭迅速放大。

剛有些鬆動的藤蔓瞬間反撲,勾住他每個關節,像一隻只奮力把人拖入地獄的倀鬼。沈映宵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回府,可被這一堆東西纏住,竟沒能回去。

很快他就一絲一毫也動彈不了,只能任由那些藤蔓按着他下巴,勾纏着他散亂的長髮,他抬起頭看向了面前的銅鏡。

鏡中不知何時竟換了角度,凌塵和他面前的另一隻銅鏡,出現在了畫面當中。

那隻銅鏡中有另一個“沈映宵”,正跟凌塵四目相對,師徒之間彷彿滿是久別重逢的情誼。

沈映宵目光落在上面,眼神漸漸變得茫起來,恍惚間竟真的有了一種自己正在被另一個更好的自己所取代的錯覺。

但到底還留了一絲清明在。他瞳孔一時渙散,一時強行聚起,錯間忽然發現不對——面前的銅鏡後方,隱約出了一片水母般糾葛的透明花紋。

沈映宵一怔,抓住了一道想法:面前這鏡子,居然能把他的神志動搖到這種地步……莫非這就是城中那無數銅盆的本源?

這看上去不像完全的陣法,倒更像是上古傳的法器,被人利用改造成了“金盆洗手城”的核心。若真是這樣,他倒是誤打誤撞地找對了地方。

不過這枚藏頭尾的核心,為何忽然現出了身形?

“應該是想兩個都要。”魔尊聽到了他無意識的念頭,湊近拱火,“先用假本體騙你師尊進鏡子,途中發現你對此反應烈,就再趁機拿你煉濁氣。你這心思連銅盆都看出來了,你師尊竟還不知,這你都忍得下去?——我若是你,就把凌塵放到外界,給他點顏看看,嚐了苦頭才能知道究竟是誰在真心對他好。”沈映宵百忙之中糊糊地想:改天應該把那啞藥改一改,做成魂體也能用的東西……可惜難度太高,還是研究一下怎麼把這煩人的魂體就地掐死吧。……外界破廟中。

凌塵還停在另一面銅鏡前。

他目光在銅盆上定了定,又去看鏡中的“沈映宵”:“你怎會在此?”

“我不知道。我追着您的氣息過來,途中失了意識,再睜眼就在這了。”

“沈映宵”額頭貼着銅鏡,手也按在上面,半闔着眼睛□□,“師尊,我好難受。”銅鏡上偶爾閃過細小的陣紋,凌塵凝視片刻,用這些天積攢的靈力添了幾筆,出一道缺口。

他對“沈映宵”道:“手給我。”

“沈映宵”虛弱抬手,往前一遞,從那缺口探出了銅鏡。

凌塵握住他的手,緩緩將人往外拉。剛拉出半截小臂,鏡子上咔嚓出現了一片裂痕——隨着有人身,兩面鏡子全都開始碎裂。

凌塵一怔,停下動作,但鏡面上的裂痕卻仍在擴大。

忽然另一面銅鏡閃過光,凌塵下意識地望過去,就見剛剛還十分模糊的鏡面,此時竟然變得清晰起來,映出了那個丹修的身影。

那人被藤蔓纏着,全身都像是沒有力氣,可兩邊一對視,他竟不知哪來的韌勁,硬是掙扎着別開了頭,不想讓這副狼狽的模樣被人看到。

凌塵目光落在他身上,忽然明白了這面銅鏡想做什麼。

兩邊的人只能救出一個,然後通道便會永久崩塌——這鏡子要讓丹修看到自己為了徒弟,選擇對他見死不救。

鏡面仍在碎裂,沒有留給人太多猶豫的時間。

“沈映宵”見凌塵拖拽自己的動作停了,低聲喚他回神:“師尊……”凌塵隔着鏡子看着丹修,閉了閉眼,聲音輕不可聞:“抱歉。”他很快又看向“沈映宵”,收攏五指,握緊了他的手。

“沈映宵”回握過去,被髮絲掩映的角幾乎想愉悦地翹起來,又硬壓下去。

他被凌塵穩穩拽向外面,很快頭就探了出去。

“沈映宵”想朝凌塵虛弱一笑,然而剛抬起臉,一抹璀璨的劍光自凌塵另一隻手中綻放,迅速在它眼前放大。

“沈映宵”的瞳孔因恐懼而本能收縮。它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剛剛那聲“抱歉”,是對它説的?!

…一息之前,另一邊的銅鏡當中。

鏡面裂痕越來越多,逐漸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沈映宵垂下了眼睛,整個人都好像提不起勁。魔尊戳戳他:“這就放棄了?你不會真把對面那個當成你本體了吧,它可不會老實待在凌塵身邊。”沈映宵目光動了動,他早就知道凌塵不會選這邊,也知道對面那人是假的,可剛才看到那一幕,神志卻仍是受了影響,竟從心底覺得“沈映宵”活下去會更好。

“難怪那些被困在鏡子裏的人明知外面滿城的人都是假的,卻仍舊真心實意嫉恨外面的自己。”劍靈嘆氣,“這金盆如此古怪,恐怕已經是神識層面的東西了。難不成這個世界真有大乘期飛昇前留下的傳承?”它在沈映宵耳邊説着正事,原本是想喚回他的神智,然而這個決策顯然出了一點問題,這些話只會讓人越聽越困。

沈映宵垂着頭,眼睛漸漸闔上。就在這時,面前的銅鏡轟然碎裂。通道坍塌的最後一刻,有人飛身而入,停在他眼前。

沈映宵怔了怔,低垂的視野中映入一角衣襬,他口而出:師尊?

嘴被藤蔓捂着,聲音沒能出口。

只聽到凌塵嘆了一口氣,他走過來,俯身按在沈映宵肩上,那些纏人的藤蔓忽然凝固,一寸寸攀上冰霜,碎裂消散。

一片晶瑩的粉塵中,沈映宵倒向地面。神智同步恢復,他想起自己剛才險些喊出來的稱呼,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但還沒來得及後怕,他一抬頭看到消失的通道,反倒先氣了起來:“你進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