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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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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頤模樣好,從幼兒園開始就有指名道姓要跟她挨着睡的小男孩,等上初中了,小臉越長越開,站在人堆兒裏都能發光似的,準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可奇怪的是,反而沒有男孩子敢追她了,在她身邊嘰嘰歪歪的倒是不少,就是每一個敢表白的。

  這麼一耽誤,就是二十七年。

  經頤自個兒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她對什麼都是淡淡的,情也是如此,嘴上不説,但心裏總是覺得談戀愛這種事情還沒做旗袍有意思。

  至於謝玉罔,純屬意外。

  她以前從未想過這小孩會對自己動心思,畢竟她與他的緣分,也不過是六年前相處過一月,時隔六年他主動來找她,她也真的以為是‘旗袍’的緣故,把他當親弟弟來照顧,一半是覺得這小孩可愛,一半是因與他姐姐的情誼。

  只時越相處越覺得不對勁,可怎麼個不對勁,她又説不出來,還以為是自己思慮太過,於是一切都照往常那樣過。

  直到昨夜,玉梧開口問的那句話,她就大約確定了。

  謝玉罔,可能真的是衝着她來的。

  怎麼辦?

  她的子,是在沒辦法直截了當的對玉梧説‘我只是把他當弟弟,不會跟他在一起的’這種話,只好拐着彎把旆介紹給他。

  中午,謝玉罔去送謝玉梧出門後,經頤同常昇説,謝玉罔下半個月的學習就給他。

  常昇有些可憐小師弟了,有心幫他一把,帶着些為難,説:“老師,他都在您這兒學的差不多了,突然換了方法,很可能會不適應。”

  經頤格雖温和,可一旦決定了的事兒向來是説一不二的,聞言淡淡瞥了常昇一眼,説:“常昇,你在我這兒也學的差不多了吧?”

  常昇一噎,利索的答應下來:“老師您放心,就算再不適應,我也能教好師弟,不給您丟臉。”

  經頤恩了一聲,叫了何行到她的工作間,準備靜下心做謝玉梧那件兒旗袍。

  謝玉罔回到正堂,等他的只剩常昇。

  心裏那份不安終於升到最大值,他本以為自己能受得了經頤的拒絕和冷漠,可原來只是逃避都讓他這樣的難受。

  他臉蒼白,好不容易扯起一個笑來,“師哥······”

  常昇拍拍他的肩,嘆了口氣,和他説:“師弟,老師把你託付給我了。”

  謝玉罔嗯了一聲,説了句麻煩你。

  按照謝玉罔之前那種對着經頤的黏糊勁兒,常昇還以為他要反抗反抗,沒想到他竟然逆來順受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説點什麼安他,就把自己之前艱難求學的事兒拿出來跟他説,指望能勵他。

  可謝玉罔聽了半天,只説了一句話:“你進去過她家?我沒有······”

  經頤接連躲了謝玉罔一個禮拜。

  其實也不能説是躲,謝玉罔沒來之前,她常常帶着何行在後院兒悶頭工作好幾天,只是被謝玉罔打亂了節奏,現在把謝玉罔給了常昇,常昇住的又是二進院兒,要沒什麼要緊的事兒,等謝玉罔臨走前約莫都是見不着的。

  不能這麼耽誤下去了,謝玉罔對自己説。

  趁着何行出去拿料子,謝玉罔去了後院兒。

  經頤在工作間裏忙,長髮被束在腦後成一個高高的馬尾,額前還有些許茸茸的碎髮,她今兒個穿了件鬆垮垮的磚紅吊帶裙,顯出白皙薄窄的雙肩來,一低頭,隱約可見圓潤與溝壑。

  隔了扇窗户,瞧得不真切,但謝玉罔快速把眼睛從那裏移開。

  推門而入,經頤還以為是何行回來了,繼續剛才的教學,“你看這邊,要對齊表布與裹布的前後中心及肩縫合線,穩定對準錶布、襯絨、里布三層領圈,最後用疏縫固定就好了。”

  半晌也沒聽講迴音,經頤抬頭一看,謝玉罔站在兩米遠的地方,定定的望着她。

  皺眉,經頤問:“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跟常昇學?”

  謝玉罔叫他的名字:“經頤。”

  他從來叫的都是經頤姐,頑皮時喊得也是師父,哪裏有這樣直稱姓名的時候?

  經頤半靠在作枱上,手裏還拿着尺子,竹青的綢緞攤在桌子上,空調吹風口呼呼地吐着冷風,一縷一縷的撲到經頤的皮膚上,的她一個哆嗦,“什麼事?”

  她看他情緒不對勁,就也沒跟他糾結稱呼的事兒。

  “你為什麼躲我?”

  “······沒有啊。”

  看得出經頤明顯煩躁的神,謝玉罔情緒愈加低

  他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撒嬌,跟她嬉皮笑臉的把這關先扛過去,可是到底是沒這麼做,他甚至不太敢看她,抬手捏了捏鼻樑,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萎靡:“對不起。我本不是為了學旗袍才來找你,我早就知道江旆和你的關係,於是故意威脅她,讓她帶我來找你,就是怕你拒絕我。説到底,我也只是靠着謝玉梧的弟弟這個身份,才能讓你勉強答應留我在這裏。”

  話都説到這程度,經頤還能不曉得他接下來要説什麼嗎,她想阻止,還沒開口就被打斷。

  謝玉罔期期艾艾的看着她,説:“經頤,你最起碼要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説完。”

  “你説。”

  “謝玉梧大一的時候跟我説,她認識了一個很好的姑娘,大二寒假,你和她視頻,給她看家裏的紅燈籠,説新年快樂,關於你的事兒,她統統都和我講,她以為我不耐煩,其實天知道我有多想聽。再後來你來我家,謝玉梧沒跟我説清楚你是幾號到,所以我每天回家都戰戰兢兢的,我想見到你,可又害怕見到你,我怕我子悶,招你煩,好在我一見到你,就剋制不住的想要親近,也算是在你面前留下一個活潑的印象來。我那個時候還在慶幸,不知道你一走就是六年······”

  説到這裏的時候,謝玉罔停頓許久,他好像停在那段時間,掙扎着,痛苦着,怎麼也拔不出來。

  “於是我開始做演員,我希望你能看見我,我希望你能像喜歡李孚林那樣喜歡我。”

  屋外温度太高,長時間工作的空調突然停止運作,霎時間,屋內安靜的要命,只剩謝玉罔緊張短促的息。

  過了好久,才聽見他低啞哀求的聲音:“最起碼,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要説不驚訝是不可能的,經頤覺得腦袋都發蒙,怎麼也想不到謝玉罔會跟她説這麼一段話。

  可還是理智先行,經頤腦袋裏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怎麼樣拒絕,才能不傷害他。

  可無論怎麼委婉,都還是拒絕,拒絕必然會造成傷害。

  經頤輕聲説:“謝玉罔,我很喜歡你,但是這種喜歡,是對小朋友的那種,你懂嗎?”

  謝玉罔猛地抬起頭看她,又重重的垂下去,眼眶已經通紅,他低聲説了句我懂,隱約有哭腔。

  經頤最見不得人掉眼淚,何況這人還是謝玉罔,先不説她確實有些心疼他,就是他長的那張臉,一哭起來,真是要人命。

  她走上前去,沒忍住,他的頭髮,哄了一句:“別哭。”

  這兩個字一出,謝玉罔的眼淚才真的掉下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掉下來,可偏偏他卻不作聲,只是在沉默的掉眼淚,睜着一雙似寒星的眸子,哀求又埋怨的,盯着她。

  經頤手足無措的給他擦眼淚,“別哭別哭,我不躲着你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