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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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文懷的想法很簡單，這是金公主院線改革後的第一次亮相，嘉禾一定要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

當初鄒文懷叛出邵氏，並且慫恿紅星王羽盜反邵氏，並跨國翻拍邵氏的知名電影《獨臂刀》。邵逸夫憤怒之下亦是生出扼殺嘉禾的想法，以侵犯電影版權的罪名將鄒文懷告上法庭，然後兩家打起了賭氣官司，光律師費就花了上百萬。

那可是1970年的一百萬啊，官司打到現在還沒分出勝負，白白便宜了雙方的律師。

康劍飛他們是早拿到了電影票的，直接就步入影院當中。

金公主影院是整條金公主院線的龍頭戲院，足足有1500個座位。他們進去的時候，影院當中已經稀稀拉拉地坐了不少人。

康劍飛仔細地觀察着周圍的情況，發現觀眾多數是全家老小一起來的，這應該歸功於《東方報》的廣告宣傳。

時間慢慢過去，及至電影快開始時，整個影院的上座不超過八成。

康劍飛心頭一沉，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連來不計成本的宣傳，已經讓該知道《開心鬼》的人都知道了，按理説應該是爆滿才對。金公主戲院還是龍頭電影院，如果這裏都坐不滿，那其他影院的上座率只會更低！

…

………

康劍飛覺不妙的時候，李茂文亦收到各家影院的信息彙總，找到雷覺坤説道：“老闆，《開心鬼》已經開始了第一輪放映，金公主上座率最高，但只有76.4％，整個院線的平均上座率是58％。”

“呼，”雷覺坤鬆了一口氣，笑道，“平均上座率能過半，已經超出我的預期了。”李茂文急道：“老闆，電影跟其他生意不同。這一次我們的宣傳已經做足，首上映就這麼低的上座率，以後只會更低。我建議明天撤掉8家影院，改放其他片子，《開心鬼》用10家影院上映就足夠了！”

“不急，先等兩天再説，”雷覺坤問，“嘉禾那邊呢？成龍的《師弟出馬》也是全線聯映，他們的情況如何。”李茂文道：“消息還沒傳過來，我讓下面的人把電話直接接到這裏來。”李茂文不明白，這一次的全線聯映，已經不僅僅是賠與賺的問題，雷覺坤那麼多宣傳費用花出去，光每天請人舞獅就花去了十多萬，又怎麼會在意那8家院線上映其他片子的收入？

這是在鬥氣，也是在拼臉面，不管是拼輸拼贏，金公主以後都算是跟嘉禾院線平起平坐了。

面對金公主的挑戰，邵逸夫沒有應戰，龜縮一般把《摩登土佬》排在一個星期後首映。鄒文懷卻是不得不接招，因為他以後還要跟金公主搶片源。

幾個月前，嘉禾從羅維手中搶走成龍，羅維大怒之下花錢請社團辦事，以致成龍在拍攝《師弟出馬》期間三番五次被道上的人騷擾。本來鄒文懷準備讓成龍拍完戲就去美國避避風頭的，結果金公主突然來這一出，鄒文懷為了跟金公主對擂，狠下心花大價錢買通社團關係，就為了能讓成龍留在香港親自給《師弟出馬》做宣傳。

雷覺坤的辦公室內，兩人俱都沉默地等着電話。

“叮鈴鈴……”電話鈴響，李茂文猛地從椅子上竄起來接電話，問道：“喂，嘉禾院線情況怎麼樣？”

“李經理，嘉禾院線的金茂坪戲院爆滿！”

“爆滿？”李茂文求證道。

“是的，爆滿！”兩分鐘之後，又一個電話打來：“李經理，長洲戲院爆滿！”

“李經理，香島戲院爆滿！”

“……”一個個電話打來，李茂文最後都沒心情聽了，把電話扔到一邊説道：“嘉禾院線19家影院，其中有8家爆滿，6家上座率八成以上，剩下的上座率至少也在七成以上……我們輸得太慘了！”香港就那麼大，觀眾基數就擺在那裏，你的院線爆滿，我的院線被搶了觀眾就必然沒有上座率，此消彼長之下，對比會更加強烈。

雷覺坤仿似沒有聽到一樣，表情鎮定地説：“再觀察兩天，輸了就輸了，又不是天塌下來！”第058章織夢人與遊夢者陳伯森坐在金公主旗下的凱聲戲院當中，他翹起二郎腿，從衣兜裏摸出個小本子攤在膝蓋上，準備待會兒看電影時做紀錄。

雖然身為《電影雙週刊》的總編，但遇到電影圈裏比較重要的事情時，陳伯森還是會親自做採訪記者。

這次金公主與嘉禾的院線大戰就是件大事，所以陳伯森跟好搭檔汪仲涵兵分兩路，一人看康劍飛的《開心鬼》，另一人去看成龍的《師弟出馬》。

此時的港片一般在正式上映前都有午夜場的，導演和製片方據午夜場觀眾的反應，再拿回去對電影的細節進行修改。以前比較重要的電影，陳伯森都會先去看午夜場，可這次的兩部大戲居然都是直接上映。

“唉，你每次看電影都帶個小本子，看得起勁時寫寫畫畫的不煩嗎？”坐陳伯森旁邊的徐克出聲道。

徐克今天本來不打算出來看電影的，結果被好友陳伯森強拉了出來，然後他同居女友施南笙也跟了來。

施南笙穿着件黑的羊衫，一頭短髮是個假小子模樣，此時正靠在徐克肩膀上吃爆米花，一邊嚼一邊問道：“老徐，這部電影宣傳很火爆的，為什麼拉着你出門才肯來看啊？”徐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説：“這電影我有客串的啊，就那種笑笑鬧鬧地喜劇片，沒多少看頭，還不如去看《師弟出馬》。”施南笙問道：“片爛你還答應去演？”徐克道：“原本是看在阿文的面子上去的，不過那個導演康劍飛很厲害，這部《開心鬼》的鏡頭絕對很贊。我也不是説這片爛，只是電影情節沒什麼意思。”徐克説的沒意思，就是説《開心鬼》不合他胃口。

陳伯森突然問道：“對了，老徐，你跟那個康劍飛接觸過，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會得到雷覺坤的全力支持？”

“又來採訪我！”徐克沒好氣地説，“我跟他接觸的時間又不長，只知道他應該很有才華，哪裏知道他跟金公主是怎麼回事？”施南笙開玩笑道：“那個康劍飛，不會真是雷老闆遺留在大陸的外孫吧？”陳伯森沉道：“我倒是覺得雷覺坤這次有點千金買馬骨的味道。你看他連一個來香港幾個月的大陸仔都能力捧，香港會有多少自認為才華橫溢的導演心動？老徐恐怕也動心了吧。”徐克咧嘴一笑，説道：“還真讓你説中了，金公主力捧康劍飛的新聞一傳出來，我就有了找雷老闆投資拍電影的想法。”陳伯森嘆道：“所以啊，雷老闆行事是一石數鳥。他這一手使出來翻雲覆雨，出的那個賀歲檔概念，很可能成為今後的慣例。”

“慣例？”徐克只對拍電影興趣，拍攝之外的東西他不是太關心。

陳伯森已經策劃組織過兩次香港年度十佳電影的評選，而且還在《電影雙週刊》上制定了年度票房榜，對這方面有過深入研究，他説道：“前年的票房冠軍是780萬，去年的票房冠軍是540。這次《開心鬼》和《師弟出馬》宣傳聲勢如此大，觀眾早就被吊起了胃口，加之元旦過後電影票價漲了三分之一，這兩部電影的票房很可能過千萬。”

“過千萬？”徐克與施南笙同時一驚，香港電影的本土票房可從沒超過1000萬過。

陳伯森點頭道：“票房一旦過千萬，必然引起大轟動，恐怕許多功勞會算到賀歲檔加大宣傳上。不出預料，只要這兩部電影成功，明年過年同樣會很熱鬧，就連邵氏也會加入戰團搶觀眾。”徐克與施南笙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之前的票房冠軍才幾百萬，票房能過100萬的電影，都能排進票房榜前30位，自然沒人傻到花幾十上百萬做宣傳。但如果好檔期、大宣傳的電影票房能過千萬，那幾十上百萬的宣傳費算個！

康劍飛與雷覺坤，為香港電影帶來的不僅僅是賀歲檔，他們還從此改變了香港電影的宣傳模式。以前的宣傳都是小打小鬧，能上點電視節目、娛樂雜誌宣傳已經很了不起了，今後的宣傳戰則是一片刀光劍影。…………

電影開始放映了。

熒幕上最先出現的東方夢工廠的動畫片頭：幽藍的清澈夜空中，漂浮着幾朵灰藍的雲彩，雲彩中央是一彎明亮的弦月。雲彩浮動之間，一顆被細線連着的石子落下來，在雲彩與弦月間濺起一片漣漪，原來這雲與月都只是投在水中的倒影。視線隨着細線上升，天空中一個小男孩兒正坐在彎彎的月亮上，手握着一隻釣竿在垂釣。

最終，那彎彎的月亮變成一個字母D，隨即在D之後出現DreamWorks一行英文。接着天空中一蹦一跳地出來“東方夢工廠”五個漢字，這五個字歪歪扭扭，到似是幼稚園的孩童所書寫。

康劍飛非常無恥地直接剽竊了好萊塢夢工廠的片頭動畫，而且連音樂也沒有落下，那可是斯皮爾伯格的御用配樂師威廉姆斯寫的啊。

拍一部《開心鬼》，加上後期製作康劍飛總共才花45萬，可東方夢工廠這短短20秒鐘的片頭動畫，就花了康劍飛5萬塊錢。

只是簡單的做動畫自然要不了這麼多錢，可康劍飛山寨的是經過先進電腦技術處理過的動畫，現在的動畫技術本達不到康劍飛的要求。在康劍飛的強烈要求下，這20秒鐘的片頭動畫做了兩個多月才完成，而且只是讓康劍飛勉強滿意。

但沒有接受過各種CG動畫衝擊的觀眾，此時看到這個片頭卻頗為震撼。紓緩飄渺的音樂，加上夜空、雲彩、月亮、倒影，給人一種夢幻而又安適的覺。特別是像徐克、陳伯森這種熱愛電影的人，他們完全能理解這個片頭動畫的含義。

電影是什麼？

電影就是一場夢，兩個小時的觀影過程，所有的觀眾就是在進行一次夢幻之旅。

在這個夢境裏，導演就是織夢人，電影公司就是上帝。徐克是願意做織夢人的人，陳伯森是喜歡進行夢幻之旅的人，當他們看到DreamWorks兩個英文單詞出現時，一時間莫名觸，瞬間想起的居然是這些年來關於電影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