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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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做到能在一句話裏又誇我又貶我的？

“不過説起來如果你加練的話，周倩也肯定會陪着你的吧。”體委摸着下巴，似乎有什麼話想説出口。

“應該吧。説起來聽説昨天陳易陪你們一起練的？練得怎麼樣啊？他和倩倩有沒有吵架？”

“練得好的。周倩一開始好像發了點小脾氣，但陳易和她玩過家家，讓她心情變好了。”

“過、過家家？”

“是啊，陳易假扮是你，哄周倩開心。”

“假扮我？”我捂住了臉，可惡，昨天還沒什麼覺，今天從別人口中説出來覺好羞恥啊。

“是啊，模仿你平時對周倩的樣子。這小子一開始還裝得不像，經過我點撥以後才稍微有點你的覺了。”體委看上去一臉得意。

“模、模仿我……”思思看上去很害羞，但又出了欣的笑容，“陳易……他總是會想出一些奇妙的點子呢。”看着思思甜甜的笑容，我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哦豁，”體委出狡黠的笑容，“覺有故事哦~是不是當初陳易追你就用了什麼鬼點子？也該給我講講你們的戀愛經歷了吧。”思思羞紅了臉：“這、這個以後再講啦……現在訓練要緊，訓練要緊，嗯。”體委用誇張的語調説了一句“沒勁”，但很快話鋒一轉：“不過我這次找你來也不是為了聊八卦的——我想跟你説一説周倩。”

“倩倩？她怎麼了嗎？”

“也沒什麼，態度端正，訓練認真，一教就會——不愧是班上學神級別的存在，簡直沒有比她更好的隊員了。只是……説起來她是你拉過來參加比賽的吧？”

“是啊，倩倩在班上和同學都比較疏遠，所以我想着鼓勵她參加比賽，讓更多人能夠認識到倩倩其實是一個很努力，也很的同學，也讓倩倩藉此上更多的朋友。”

“嗯嗯，確實有很多人重新認識到周倩了呢，包括我——尤其是那幫男生，每次我們跑步他們都會跟猴子一樣上躥下跳。”思思笑了起來，説道：“所以倩倩也沒她自己想的那麼不受歡嘛。”

“但周倩她自己想跑嗎？”

“誒？”

“別誤會啊，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在想，周倩是否真的想要參加這個比賽，想要跑步。還是説，她是在為你而跑——因為你在，你陪着她跑，你希望她跑，她才跑的。”

“這，應該是她自己想跑吧？雖然一開始確實是我拉着她來的。但你看，現在她訓練也還是很認真的，有時候哪怕休息時間她都會主動再練一會兒，這總不能説她不願意跑吧？”

“嗯嗯，我也覺得周倩在很認真地對待這次比賽。但昨天周倩小小的失蹤了一會兒，這讓我心生疑慮。”

“失蹤……？”

“是啊，訓練的時候找不到她人了，後來靠着陳易才把她找回來。雖然我也沒問原因，但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因為你不在才消失的。”

“倩倩……”

“我從來沒懷疑過周倩的態度，也清楚你對她的關心。但説實話，如果想通過參加一項體育比賽就改變她現在的處境的話就是在緣木求魚。”

“因為説到底，體育是一種很孤獨的活動，平時大量的訓練、積累，各種的辛酸苦辣，成功失敗，進步退步，都只有自己知道，大家頂多會鼓勵你一句，為你喊一聲加油，最終承受一切的都還是你自己。”

“況且這樣的努力也不一定會帶來好的結果，當你經過長年累月的訓練，終於能夠站在賽場上時，就會發覺體育是多麼的殘酷，又多麼的孤獨。可能會因為一個小小的失誤——平時訓練都沒遇到過的那種失誤，就與獎盃失之臂；又或者發覺自己這麼多年辛苦訓練下來，最終卻被一個剛剛出道的天才選手給擊敗，毫無機會；哪怕今天自己狀態好，運氣不錯，獲得了名次甚至是冠軍，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自己能否達到自己所期望的高度呢？勝利的喜悦，失敗的苦果，都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下。家人、隊友、教練，他們可能會給你一時的藉，但最終所有的痛楚都得你自己去親身體驗。”體委説這段話的時候異常嚴肅，全無平裏那種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樣子。

“又不像那個什麼——叫什麼來着，摸吧遊戲，打得不了可以嘴臭隊友，辱罵對手；又或者是那個什麼書上很火的飛盤，呼朋引伴去足球場，扔一扔，拍幾張照就算運動過了。總的來説，正兒八經的體育運動就是很孤獨。而讓周倩去做這樣孤獨的事，某種意義上算是專業對口吧，但從另一方面來説，也只會讓她覺得更加孤獨吧。”

“可、可是，倩倩她有我們啊，只要我們與她站在一起，鼓勵她，幫助她，她怎麼會覺得孤獨呢？”

“問題就在這裏了，平時訓練的時候有我們去教她、鼓勵她，她摔倒了有你去扶她，她失蹤了陳易會去找她。每個人都很友善，每個人都會去幫她，這簡直再好不過了。但最關鍵就在於，我們本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麼想的。”思思沉默了，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體委繼續説道：“而到了賽場上呢？她是否有勇氣去跑完這一百米呢？在看得人眼中一百米好像很短，最多十幾二十秒就跑完了。但只有跑的人才知道，這一百米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不能出一點兒差錯。而周倩，你知道的，雖然一直在進步，但跑得總還是不太穩，昨天她還摔了兩次呢。到了賽場上如果她出現失誤的話，又有誰能去幫她呢？”思思急忙爭辯道：“有我們啊，就像訓練一樣，如果倩倩有什麼失誤，我們就去幫她，説、説到底只是一場校運動會，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也沒必要把這看得太重吧。”體委有意避開了思思的眼神：“思思，如果，我是説如果，周倩在賽場上跌倒了，或者是出現其他什麼狀況的話，不要跑過去幫她——讓她自己跑完這一百米。”思思被體委這句話給震驚了，一時之間都説不出話來。她沒想到體委居然會説出這麼“冷血”的話來，雖然我覺得以思思的聰慧她大概能懂體委話裏的含義，但她還是難以接受。

體委看上去也很糾結：“你肯定會覺得我很功利吧，畢竟如果比賽期間進入不屬於自己的那段跑道整個隊伍的成績都會被取消……我不否認自己有這方面的考量。但最重要的是，讓周倩一個人跑完這孤獨的一百米吧。”思思眼眶泛紅，抿着嘴，似乎是傷心，又像是不服氣。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但就從我自己的受來説的話，很多事情如果你不去做完的話是不會覺到什麼的。只有自己去真正完成了，才能體會到其中的意義。”只有自己去真正完成了，才能體會到其中的意義嗎……我蹲在樹旁邊的陰影中，聽着他們的對話，也陷入了思索……

思思倔強地開口道：“但是，我不能讓倩倩覺自己被拋棄了。她以前就是因為有這種覺才漸漸疏遠大家的，我絕不會讓這種事情在發生一次！”體委寬容地笑了笑：“當然，我也只是提出一個建議而已。最終怎麼做看你，也看周倩，畢竟你們兩彼此之間的瞭解肯定比我要多得多。別太放在心上，思思。”

“嗯……”

“好啦，也到訓練時間了，我們一起回場吧。”説着，體委轉身準備離開。

“那個，體委，既然體育真如你説的那麼孤獨和殘酷，那你為什麼又要對這些這麼上心呢？”體委回過頭，恢復了往陽光開朗的神態，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對思思説道：“因為我喜歡啊。我的心告訴我，我想要這麼做。”之後的訓練也就正常開展。到了末了，思思如她所説，留下來繼續加練。體委嬉皮笑臉地拍了拍我的肩，我對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留下來陪思思的，一切盡在不言中。而周倩也一聲不吭的陪着思思留在場上練習。

天逐漸昏暗，人已經走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一些校隊的人還在練習，到天黑時就連校隊的人都走了，場上只剩下我們三人。看場的老大爺是個和藹的人，不但沒趕我們走，反而特地幫我們把場的探照燈打開了。

我和周倩輪陪思思練了一會兒接，幫她計時等等。在這期間我倆沒有説過一句話。

思思心思細膩，肯定是察覺到了我倆之間的異常，所以在休息的時候一直和我們聊這聊那，想引導我們説話。對於思思的話，我們還會回兩句，但一旦話題引導到我和周倩，我倆就十分默契的要麼嗯哦，要麼沉默以對。

“説起來，陳易，你長跑練得怎麼樣了啊？”思思問我。

“不怎麼樣，反正我從訓練到現在基本上一次完整的三千米都沒跑下來過。”

“再努力努力嘛，我這幾天看你練習覺跑得越來越好了。”

“希望如此吧。嘛，反正長跑比賽又臭又長，也沒幾個人會關注的。”

“至少我會關注的，比賽的時候我會在旁邊給你加油的~”我笑了起來：“有女朋友的鼓勵，那我可得好好跑了。”

“你也會給我們加油的吧？接力賽的時候。”

“那自然。你想我怎麼給你們加油都行，現場來段啦啦都行。”思思被我的話給逗笑了。但笑了一會兒後，思思又輕輕地問我：“陳易，當初我拉着你來報名運動會，你會覺得不開心嗎？”我意識到思思這個問題其實是她之前跟體委對話的延續。之前她拉着周倩報名運動會是為了讓周倩更好地融入班集體，拉着我去大概也是為了鼓勵周倩下定決心。體委的那段話讓她的心也動搖了起來，如果這一切都只會適得其反呢？最終我們三個人都會不開心。這個問題不僅是在問我，也是在問周倩。

我偷偷看向周倩，此刻的她仍是一臉淡漠，似乎沒在意思思的這個問題，但她眼眉低垂，又像是在想着什麼。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並沒有覺得不開心啊，雖然一開始確實是在計劃外……不過就當健身鍛鍊了，沒什麼不好的。而且能和你，額，還有周倩一起訓練，我覺很滿足了，沒什麼可以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