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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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實這麼説過，但眼下你的所作所為，本就是在破壞平衡！就為了那個死了丈夫的女人，為了所謂的舊情，你甘願拋棄了等待你七年的未婚！而且還狠狠地打了藍耀大帝科瓦隆特的臉！”面對着雷克斯毫不掩飾的怒意，陳瀟笑了，搖搖頭：“蘭碧絲不是等了我七年，而是‘被’陛下等了七年。這七年中，她從一個茫然四顧的無知少女一步步在波橘雲詭的鬥爭中崛起，甚至成為皇位的有力競爭者。我猜……這後面陛下的推手應該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尤其是在她的起步階段——藍耀帝國雖然強大，但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攻陷的。從這個角度來看，陛下這一步深謀遠慮，算是好棋。”雷克斯的怒意漸漸平息下來，深深地看了陳瀟一眼，沒有説話，食指開始繼續在扶手上點動了起來。這是一種下意識的習慣動作，通常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才會有這種動作，第一是不安，第二是，殺意。

“只是，近年來蘭碧絲所展示的能力和魄力也包括某種叫‘野心’的東西，已經超乎了陛下的預期，同樣變得越來越難以掌控。如果真讓她繼承了藍耀帝國，那麼那座堡壘極有可能將更難攻克。用一句陛下陌生的話來形容，就是‘為他人作了嫁衣裳’。所以在我回歸以後，陛下很快就重啓了與藍耀帝國聯姻，僅僅只是這樣一個決定，就讓藍耀帝國的政局重新洗了一次牌。即便聯姻失敗，你也可以更好地掌控一些東西……可惜，有些事情是人算不如天算，現在反被蘭碧絲借勢而起，已經真正地成了氣候，陛下要想再故技重施，只怕是難了。”

“説下去。”雷克斯目光微微閃爍，手指依然保持着習慣的敲動節奏。

陳瀟慨道：“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尤其是權力和掌控，陛下的心，一直都很大，龍煌帝國雖然是兩大神聖帝國之一，卻已經無法滿足陛下的心了。以上……只是我的猜測而已，有什麼的得罪之處，還請陛下見諒。”

“我看你的樣子，本就不在乎所謂的‘得罪’或‘見諒’。”雷克斯冷笑道：“你的猜測僅此而已？”

“陛下，你現在的眼神告訴我，你很矛盾，事實上，這種矛盾一直都存在。首先作為一個父親，肯定希望兒女越優秀越好，甚至是超過自己。”陳瀟毫不在意雷克斯凌厲的眼神，“但是，作為一位帝王……往往既希望子女能夠擁有卓越的能力，可以繼承基業，又擔心他們過於優秀，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我説的對嗎，‘父皇’？”雷克斯眼睛眯了眯：“自從那一次之後，這麼多年了你還是第一次叫我‘父皇’，如果語氣不是這樣充滿嘲諷，我會更開心。”

“陛下真的在乎這種稱呼？陛下向來是掌控相當強的帝王，從對龍煌帝國的絕對統治就能看出來。只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正因為你的掌控，所以你希望你的臣子甚至是兒子，都按照你潛意識中的規定路線和範圍走下去，一旦超過這個範圍，你就會設法‘修正’這個你認為的‘威脅’或‘錯誤’。作為皇子來説，我已經足夠優秀了，遠遠超過了‘父皇’的預料，甚至超過了某個限定的心理底線。如果真的娶了蘭碧絲這樣的‘強助’，一旦出掌控，只怕‘父皇’會更加寢食難安吧。你既希望我優秀，又不希望我太優秀，既希望通過聯姻扼殺蘭碧絲未來可能對龍煌帝國造成的威脅，又擔心我和蘭碧絲的‘聯手’會過早動搖你的帝位。作為一位君主來説，這樣的矛盾無可厚非，但是，陛下不覺得太累麼？如果真的事事都按照你的限制的框架進行下去，你認為那樣一個被‘框架化’的人，是否真的有能力繼承這個國家？”

“你能‘猜測’到這一步，確實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優秀，”雷克斯深了一口氣，“如果你真能從我的手中繼承權力，很可能將會成為一個卓越的帝王，遠遠超過我的成就。但前提是，你要能夠等到那一天。優秀的皇子可以有很多，但最終的帝王只有一個。你比盧克或加菲爾德都要強得多，也更加聰明，我不認為你是個沒有耐的蠢貨。我越是試探，越覺得看不透你。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要這樣直面地説出來？為什麼你不能學盧克那樣忍隱？”

“該明白的，終會明白。”陳瀟聳聳肩，説着雷克斯聽不懂的諺語，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那麼，陛下所説的試探……是指黑巖山脈的伏擊？”這句話一出，雷克斯臉微變，敲着扶手的食指驀地停了下來。

第一千零六章易or選擇大殿中的氣氛頓時凝固了下來。

眾所周知，“阿瑟”皇子離開龍煌帝國後進入了陽劭帝國，前往嘉頓城時，在黑巖山脈一帶遭遇刺殺，在第一輪刺殺失敗後，刺客們引來了山丘矮人，想要藉助矮人的力量殺死“阿瑟”，最終在阿瑟皇子的斡旋下總算化解了誤會。

這些刺客的手段巧妙而毒辣，很多人猜測幕後主使者是與“阿瑟”有直接利益衝突的龍煌二皇子加菲爾德，或是那位低調的盧克，甚至還有人猜測是藍耀帝國的蘭碧絲，但誰都猜不到，竟然是“阿瑟”的父親，龍煌大帝雷克斯！

沒等雷克斯開口，陳瀟説出的一個名字。

“普羅約。”雷克斯目光寒光大盛：“普羅約？”

“在黑巖山一戰中，普羅約不惜犧牲自己生命也要掩護我離開……但是，作為一個本沒有把自己放在局中的旁觀者，我卻看得清楚，他所下的命令和言語，都是在一步步誤導我和守護者的認知，想要促成我們和矮人的誤會。幸虧我的守護者擁有超乎對方預計的實力，而我又與矮人宗師有舊，所以才化解了這場殺局。當時我就在想，如果猜測是真的，普羅約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是不是黑死徒？如果不是，能夠讓這位帝國公主的未婚夫不惜命也要完成任務的主使者，又會是誰？抱着這種心理，我讓羅拉對那位妹妹的未婚夫做了一個小小的測試——雖然普羅約受到了某種靈魂契約的限制，不會吐秘密，但這個世界上的力量十分神奇，就好像，某些事情遠遠超過你的想象那樣，我的……‘父皇’！”其實對普羅約做出“測試”的，不是羅拉，而是陳瀟，用的正是瞳的力量。

“那不是試探，而是對你的考驗，”雷克斯眼角動了動，終於沒有否認這件事，坦然道：“如果你連這一關都過不去，也沒有資格成為皇位的繼任者，幸虧，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這種考驗，其實也是期望和殺意糾結的矛盾產物吧。就算我僥倖過了這一關，將來還有第二關、第三關……”陳瀟搖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考驗’會變成真正的殺場，只是這些其實都不是我所關注的，我現在最關注的只有一件事，我的陛下。”

“雖然你的冷靜讓我欣賞，但這也讓我更加疑惑，你連繼承皇位都可以忽視，那麼你關注的到底是什麼？”陳瀟目光灼灼地直視着王座上的帝王：“你是否確定，已經控制住你所藉助的力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但是你不明白的是，當你自以為已經成功控制護住了那種勢力，但實際上你已經失敗了！”對帝國的絕對掌控一向是雷克斯大帝最引以為傲的最高成就，聽到這種質疑，王座扶手上的食指點動得更加用力了，森然道：“你在懷疑我對帝國的掌控能力？”

“我更相信某種勢力的可怕。”雷克斯正要發作，卻聽陳瀟又加了一句：“我的三位守護者，就是因為那種勢力背後的力量而隕落的。”雷克斯與陳瀟驟然變得冰冷的眼神一對，心中湧起一股奇異的悸動，彷彿這個王座下的兒子才是真正需要仰視的真正君王，不由自主地説道：“我只是掌握了雲騰帝國的殘餘勢力而已，與黑死徒無關。當年我就曾藉助他們的力量擊敗索菲裏這些競爭者，登上皇位，一步步鞏固了統治。到現在為止，這些人已經逐漸失去了利用價值，基本被我清理一空，即便是剩餘的那些力量，也被我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我知道黑死徒的危害，我不會傻到讓龍煌帝國重蹈雲騰帝國的覆轍，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原來如此！雷克斯當年登上帝位，居然是利用了雲騰帝國“餘孽”的力量，這樣看來，維羅妮卡的聯姻以及那位索菲裏親王的意外身亡……

陳瀟心念電轉，眸中瞳的異芒微微淡去，上前幾步：“雲騰帝國的背後，一直都是黑死徒！這一點，不容任何僥倖！你犯了一個最愚蠢的錯誤，你太高估自己了！當你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時候，其實許多事情都離了你的掌控，我之前也太高估你了，就算是這個龍煌帝國，只怕也不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

“大膽！”雷克斯已經之前的心悸中恢復了過來，這番話觸動了他的逆鱗，“來人！”衞隊長烏爾瑟帶着衞們立刻衝了進來，看到大殿中失蹤的“阿瑟”皇子，不由大吃了一驚。

陳瀟彷彿沒有看到那些衞一般，只是直視着雷克斯大帝，自顧自地説道：“以阿瑟·羅蘭……不，以阿瑟的母親伊卡琳娜·羅蘭·佐拉之名起誓，我所説的話，句句都是真心實意。如果為了這個帝國的最高利益，真的連你自己的可以作為某種籌碼，那麼，你更應該讓這場談話繼續下去，而不是自私地因為逆耳的言語中斷。或許，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次溝通。”伊卡琳娜的名字讓雷克斯一震，終於又坐了下來，沒有再發出接下來的命令，朝烏爾瑟揮了揮手。這些衞都是雷克斯身邊的死士，忠誠毋庸置疑，無須代保密之類的東西。

衞隊長沒有多看陳瀟一眼，率領手下立刻退了下去。

“絕對統治也好，宏圖霸業也好，統一世界也好，你的理想是在人類的歷史上留下英名而已，但是……如果連人類的文明都湮滅了，這種所謂的英名又有什麼意義？”

“人類的文明湮滅？”雷克斯這一次沒有動怒，只是冷冷地説出了四個字：“危言聳聽！”

“我所繼承的上古鍊金文明實際上只是極小的一部分而已，鍊金文明是一個絲毫不亞於人類世界的強大文明世界，卻毀滅在了黑死徒供奉的神之手。如今沒有人會知道，在千百萬年的歷史中，鍊金文明出現過什麼偉大的君王，有過怎樣的豐功偉績，因為整個文明都已經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