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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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宇見秘書長桌子上的煙灰缸裏滿是煙頭,而茶杯是空的,就走過去添了熱茶,又將煙灰缸清理乾淨,放回原位,這才坐回沙發上,耐心地等待周秘書長忙完。
足足過了十幾分鍾,周秘書長才把材料好,裝進檔案袋裏,順手把簽字筆丟在桌面上,手掌,又輕輕甩了甩手腕,端起茶杯潤了下喉嚨,這才抬起頭,笑眯眯地問道:“小王啊,找我有事?”王思宇微笑道:“秘書長,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彙報,方台長剛剛回話,電視台那件事情就這麼算了,他不打算繼續追究,省台那兩名記者的工作就由他來做,請秘書長放心。”周秘書長微微一愣,嘴巴張得老大,半天沒合上,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端起茶杯‘咕咚’一聲,喝了一大口,之後把茶杯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放,雙手抱,皺眉盯着王思宇,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沉聲問道:“小王同志,你喝酒了?”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你這臭小子是不是喝多了,跑我這來胡説八道啊。
王思宇神如常,並沒有因為秘書長的動怒而驚慌失措,反而微微一笑,從容地回道:“是,秘書長,晚上九點鐘的時候跟方台長一家吃了飯,他夫人、女兒都在,方台長親口答應我的,他確實已經決定不再追究此事了,至於那兩名捱打的記者,他週一會親自打招呼。”王思宇知道這麼説秘書長不會相信,就又從衣兜裏找出方如海的名片,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子前面,將名片輕輕放下。
周秘書長將信將疑地拿起名片,眯着眼睛端詳了半晌,這才吃驚地問:“你是怎麼聯繫到方台長的?”王思宇解釋道:“以前和方台長家有過來往,但我之前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勸動方台長改變主意,所以沒有提前向領導彙報,不過晚上開完會後,我就自作主張,約了他們一家人出來吃飯,在酒桌上提及此事,方台長就同意把事情壓下來了,事情辦得如此順利,我也意外的。”周秘書長聽完頓時來了興致,臉上表情立刻豐富起來,站起身來,親自為王思宇倒了杯茶,遞到他手中,笑容可掬地道:“小王啊,不要急,喝口茶慢慢講,把來龍去脈都講清楚。”王思宇避重就輕,沒有把如何與方家人結識的事情講出來,只是將酒桌上的話挑重點複述一遍,當然,個別地方稍稍做了些藝術的處理,但周秘書長是何等人物,當聽到方台長講到這件事可能跟宣傳部王部長有關時,他就已經確信無疑了,這和他最初的猜測不謀而合,此事背後必定有人躲在幕後推波助瀾。
周秘書長看似隨意地向門外輕輕一瞥,隨後壓低聲音,輕聲道:“小王啊,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表示謝。”王思宇忙説:“我個人沒做什麼貢獻,只是在秘書長的部署下,盡力把份內的事情做好。”周秘書長眼睛一亮,眉頭也微微上揚,臉上的皺紋慢慢舒展開,笑容就愈發燦爛起來,暗想這小夥子倒不貪功,還知道把榮譽讓給領導,這份心還真是寬廣,孺子可教啊。
他並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王思宇剛剛是經過深思慮的,作為一個剛剛參加工作一年多的小科員,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勞又有什麼用?榮譽理應屬於領導的,只有讓出這份榮譽來,才會得到領導的賞識,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只是事到臨頭,很多人不捨得而已,捨得捨得,沒有舍,又怎麼會有得?
“這件事你還跟別人提過沒有?”周秘書長端着茶杯思慮了半天,才又輕描淡寫地拋出這句話。
“沒提過,我剛回來就馬上向秘書長彙報,請秘書長放心。”王思宇趕忙回答,他刻意把最後一句話説得很重。
周秘書長當然清楚這是王思宇在表態,就微笑着放下茶杯,從容不迫地從煙盒裏出兩大中華,丟給王思宇一,隨後夾起另一,點着火後深了兩口,才神情莊重地望着王思宇道:“是啊,有些情況很複雜,牽扯到市委重要領導的傳言,不能輕信,更不能四處傳播,至於方台長那邊,我的意見還是要繼續把工作做紮實了,防止出現反覆,我們既然是來滅火的,就要滅得乾淨,滅得徹底,要不留隱患,更要嚴防死灰復燃。”王思宇忙點頭,心想秘書長的水平就是高,考慮問題更全面些,當然,他也清楚周秘書長實際上是在暗示,讓他繼續保守住這個秘密,不要講出去,看來周秘書長也要利用這件事情做些文章。
想到這裏,他就又主動上去給周秘書長的茶杯裏添上水,並沒有絲毫居功自傲的輕慢,周秘書長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簡單問了幾個關於王思宇的工作生活問題,在得知王思宇自小沒有父親,母親又在去年得病逝世後,就嘆了幾句,説了些勸的話,過了幾分鐘後,就將身子向後一仰,靠在沙發上打了個哈欠。
王思宇趕忙起身告辭,周秘書長居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親自將他送到門口,伸出那隻寬厚的手掌用力地和他握了一下,看似漫不經心地低聲道:“小王啊,你很不錯,好好幹!”王思宇不怦然心動,他當然知道,這句話從一位市委常委嘴裏説出來是什麼份量,他怕驚動其他房間的人,也就沒有回話,而是迅速離開。
他這個舉動無疑又給自己加了分,周秘書長向來以為老要張狂少要穩,他並不太喜歡時下個張揚的年輕人,所以王思宇今天的表現,讓他非常欣賞,這個小夥子能幹,沉穩,低調,懂得分寸,的確是個可造之材。
輕輕關上房門,他抱着雙肩在屋裏轉了幾圈,隨即苦笑着自言自語道:“沒想到媛媛這孩子看人倒真準的,可惜了啊,我當初一時不慎,犯了大錯,搞得現在跟親生女兒像仇人一樣,真不應該啊……”王思宇回到房間,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最後打開燈,把畫板抱過來,小心翼翼地將陳雪瀅的素描像揭下來,貼在前,這才又躺下,糊糊中,腦子裏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斷章》中的詩句來: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雪瀅師母啊,你裝飾了我的夢,今夜,誰又在裝飾你的夢呢?
而此刻城中某處的高樓之上,一間裝修豪華的房間裏,關着燈,陳雪瀅披着一襲輕紗,正端着盞熱茶,赤腳站在明亮厚實的落地玻璃前,仰頭望着天空中一輪明月發呆,如水的月華,靜靜地傾瀉在她孤寂的身前,微微淌,而她背後的卧室裏,鼾聲如雷。
第五章借花獻佛第二天清晨,吃早餐的時候,幾乎工作組的所有成員都發現周秘書長心情大好,在餐桌上談笑風生揮灑自如,彷彿漫天的陰霾都已一掃而光,大家就在心底暗自佩服,秘書長不愧是市委常委,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能迅速調整好狀態,單單就這份鎮定功夫,就讓眾人自嘆不如。
吃過飯後,周秘書長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宣稱經過昨晚的深思慮,他打算今天親自去拜會電視台的方台長,無論如何都要勸説對方顧全大局,不要做出傷害青州人民情的事情,因為是在對方家裏會面,所以人太多了不好,就只留下小王陪同,其他人就直接由劉副部長帶隊返回。
劉副部長捏着下巴,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昨天晚上週秘書長還在跟他大談要發揮集體的力量,打好這場攻堅戰,今早怎麼會突然變卦了呢?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周秘書長怎麼會如此高調地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呢?看來,事情已經有了新的變化,但他巴不得早點扔出這個燙手的山芋,以他目前的處境,韜光養晦才是硬道理。
見周秘書長微笑着徵求自己的意見,劉副部長就連連點頭,笑着説:“那就辛苦秘書長了,預祝秘書長馬到成功,那我們就在青州敬候佳音。”鄭副主任忙殷勤地湊到周秘書長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秘書長,小王太年輕,經驗不足,我有點不放心,要不我留下跟您一起去?”周秘書長皺皺眉頭,心説你留下來頂個用,不讓小王帶路我都進不了方台長的家門,於是他沒有搭理鄭大鈞,只説既然劉副部長不反對那就這麼定了,隨後‘哼’了一聲,轉身就出了餐廳。
鄭大鈞當場被晾在一邊,他見其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來,就覺臉上火辣辣的,很沒面子,捂嘴乾咳了幾聲後,為了掩飾尷尬,就故意大聲地對王思宇説:“小王啊,一定要陪好周秘書長,絕對不能出現半點疏漏,這是一項艱鉅的任務……”還沒等他説完,王思宇卻早已經悶着頭走遠了。
其他人雖然沒有講話,卻都在暗自嘲笑,這個鄭大鈞講話真是沒水平,人家堂堂秘書長都放心了,你一個副主任有什麼不放心的?
一分鐘內接連吃了兩次癟,鄭大鈞的臉就更掛不住了,臉鐵青,嘴角不住微微搐,他見周圍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盯着自己,那些目光就如同錐子般鋭利,扎得他臉上疼痛,他趕忙掏出手機,調處一個號碼來,撥通後大聲喊:“老吳嗎?這樣,今天有個臨時任務,你開車到省城的銀泰大酒店,等周秘書長辦完事後把他安全接回青州,絕對不能出現半點疏漏,這是一項艱鉅的任務……”鄭大鈞就這樣一邊打電話,一邊慢慢往回走,暗想秘書長平時做事四平八穩,向來照顧底下人的受,很少有發脾氣的時候,今天這是怎麼了?居然讓自己當眾出醜,這個跟頭摔得不明不白的,真是夠窩囊的。
在其他人都在收拾東西準備上車的時候,信訪辦黃主任鬼鬼祟祟地溜到周秘書長房間,敲門進去後,説了幾句恭維的話,隨後從懷裏掏出兩條玉溪煙,説:“都是信訪辦惹出的麻煩,我的工作沒做到位啊,這兩條煙請秘書長務必幫忙捎給方台長,就説改小黃一定登門賠罪。”周秘書長當然不知道這兩條煙裏的貓膩,就笑着説一定捎到,並寬道:“小黃啊,回去別揹包袱,人非聖賢,工作中出點失誤很正常,這幾年信訪辦在你的領導下成績還是很突出的,再説這件事也不能都怪你,那些鬧事的人也有責任嘛,更何況你當時還沒在現場,好好幹,我很看好你。”這幾天黃主任着急上火,受盡白眼,聽了這些暖心的話大為,一時情緒失控,竟然哽咽地哭了起來,周秘書長似乎也大有觸,輕輕拍拍他肩膀,説:“小黃你放心,如果有必要,我會出面替你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