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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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下意識的舉動。”張皓軒這麼解釋道，然後生硬的轉移了話題，“已經6點了，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不一起去？今天賣藝賺了不少呢。”雖然語氣很隨意，但林青霞卻從對方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期盼，心臟不由自主的跳了幾下，當下答應道：“好啊。”兩人隨即在街邊找了家意大利餐廳，吃了一餐海鮮燴麪，坦率的説，味道不怎麼樣。

“我家裏自己做的海鮮雜燴飯都比這個好吃。”林青霞小聲抱怨道。

“我也是，邱嬸的骨湯麪，哪怕不加佐料，都比這個更鮮。”李旭跟着點頭。

這一應一合的，讓兩人都噗嗤笑了出來，於是進一步的數落這意大利海鮮燴麪，倒是吃得稍微舒服了點。

之後，他們又一起出門順着沿海大道，邊繼續閒逛邊聊天。

林青霞説起自己的學服裝設計的種種趣事，張皓軒説自己這幾天在美國西海岸的各種見聞，而最能引起兩人共鳴的，是在美國生活的種種不方便。

“我那天還是第一次開車去那麼遠的地方買東西，我都不知道他們這樣設計到底有什麼意義。”林青霞抱怨道。

“意義就在於偷懶啊。”揹着吉他盒的張皓軒哈哈笑道，“這樣美國人就有更多時間用在娛樂上面了。”

“也沒見他們有多少娛樂活動，除了派對還是派對，派對上除了喝酒聊天還是喝酒聊天。”林青霞繼續抱怨道。

“這也沒辦法啊，美國是個移民國家，哪裏有那麼多的文化底藴，”張皓軒嘆了口氣，“而且，對於中國人而言，別的地方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家鄉。”林青霞不由沉默了下去，眺望着夜中的金門大橋，回想起在家裏時的種種，那種久違的心痛覺再次湧了上來。

“霞姐？”張皓軒在旁邊輕輕叫了聲。

“嗯……沒事……我只是……有些想家……”林青霞別過腦袋，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淚花。

愛情為什麼總是讓人如此痛苦？

“霞姐，我有一首歌想要送給你。”半晌後張皓軒在旁邊這麼説道，也不等林青霞回答，就走到旁邊的長椅，放下盒子將吉他拿了出來。

調試了幾個音，然後他看着她，開始吹起了口哨，很輕柔很温饒的口哨聲，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側耳傾聽。

然後，吉他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依然是那麼的輕柔和動心絃。

“盼望你沒有為我又再度暗中淌淚，我不想留低，你的心空虛……”張皓軒唱了起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林青霞。

很神奇，林青霞的粵語很一般，但偏偏聽懂了歌詞的意思，本來就糾結的心，頓時被楸了起來。

她不得不不斷的深呼，讓自己保持着平穩的情緒，但在“是緣是情是童真，還是意外”這幾句副歌歌詞出來後，就像一把大錘狠狠集中她的心房，讓她一下捂住口彎下去，淚水更是決了堤般的滾落而出。

“霞姐！”張皓軒慌忙停住，丟下吉他顧不得那麼多的，一下將她抱在了懷種，“你沒事吧，霞姐？你沒事吧？”林青霞想説沒事，但她只能搐着身體，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大聲哭出來。

張皓軒只能抱着她，連連説着“對不起”，不斷輕拍她的背脊進行安撫。

這樣噎了好久，林青霞才算平復了下心情，然後抬起頭用通紅的眼睛瞪着他：“你知道什麼？你是不是什麼都知道！”説完最後一句，她忽然猛的推開了，氣呼呼的，又帶着明顯的害怕。

張皓軒看着她，半晌後輕輕嘆了口氣，開始説起毫不相干的話題：“我15歲那年開始跑船，雖然是遊輪，但工作還是很辛苦很枯燥，我年紀又小，跟那些大人談不來，所以最大的樂趣，莫過於偷溜到錄像室裏看電影錄像。”停頓了下，等林青霞稍微平復了下情緒，他才又繼續説了起來：“我只喜歡功夫片，男人嘛，打來打去的熱血沸騰。直到有一天，我實在看膩了那些一成不變的劇情和動作後，終於將那些以前省略過的錄像帶來看，然後我就看到了一個女學生暗戀老師的故事。”意識到什麼的林青霞，心裏猛的一跳，難以言喻的覺從心裏湧了上來，讓她渾身都在輕微顫抖。

“那個女主角……真的好美，”張皓軒這時卻別過的頭，看着遠處的金門大橋，“尤其是她穿校服的模樣，清純又美好，我一下就……那是我的初戀……我很討厭男主角和男配角，非常非常討厭……我曾不止一次幻想，她要是我女朋友就好了，我會很愛他，我絕對不會像那兩個混蛋那樣對她……”他有些結巴的説着，依然不去看林青霞：“後來我才知道，她比我大了快十歲，再後來我又看了《雲飄飄》，又看了《我是一片雲》，儘管她一如既往的美麗，但在我心目中，最美好的還是那個女學生。”張皓軒嘆了口氣，終於轉了回來，直視她的雙眸：“曾有一段時間，我拼命收集她的信息，將報紙上的報道剪切下來，貼在筆記本里，又或者想辦法買下所有她做封面的雜誌，每次遊輪在台灣的港口靠岸，都會抓緊時間上街亂轉，期望有一天能偶然的預見她，那時的我就像被情衝昏頭的傻瓜。”林青霞捂住嘴巴，不能置信的看着她，內心一陣陣的盪。

“直到有一天，我回了香港，照例給母親上了一炷香，才醍醐灌頂般的醒悟過來，我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那些妄想是不可能實現的。”張皓軒自嘲一笑，“於是我將所有收集品都處理掉了，喜歡一個人，其實不用那麼複雜，只要默默關注默默祝福就行了。”

“我依然關注她的一切，知道她演了什麼新電影，知道她跟誰傳了緋聞，也知道她在新加坡自殺的言，”張皓軒嘆了口氣，坐到了長椅上，身體前傾的看着地面，“我希望她能好好的愛護自己，但那時的我不可能跟她這麼説話。所以當我攢夠錢，不想要跑船的時候，我決定做一個歌手，或許這樣能靠近她一些，能讓我親口告訴她……”他抬起了腦袋，再次直視林青霞的雙眸：“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是最愚蠢的行為。”林青霞愣愣的看着他，忽然幾步上前捧住他的臉，重重吻在他的嘴巴上。灼熱的岩漿在她口奔湧着，讓她動得不能自已，雖然張皓軒只是平鋪直敍，卻讓她覺得比任何情話都要好聽，至於此刻只想對這個小年輕所付出的情，做出最熱烈的回應。

她的死命，她的舌頭竭力的糾纏，彷彿要將自己之前所經歷的一切苦悶，都通通發出去。

終於，滋的一聲，林青霞和張皓軒分開了，臉蛋已經變得酡紅，嬌豔的瓣上還沾着銀絲，漂亮的眼睛朦朦朧朧分外勾人。

一番吻之後，她多多少少恢復了些理智，不由有些羞怯，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

“我……”她想説點什麼，但才吐出一個字就閉上了嘴巴，因為眼前的張皓軒，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的目光幾乎能灼傷她。

不等林青霞再説話，張皓軒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中。

“不要！”跌入他懷中的林青霞驚叫了聲，但是自己的手已經第一時間捧住了對方的臉。

所以當張皓軒吻住她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回應了起來，和之前一樣的熱烈。

這一男一女就在長椅上飢渴的熱吻了起來，他們烈的向對方索取着，就像乾涸了許久的大地終於得到了雨水的滋潤。

林青霞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依然不肯放開對方，她似乎已經什麼都不在乎，哪怕對方的雙手在自己身上亂摸着。

然而，就在這時，張皓軒卻忽然將她推開，做到旁邊去大口大口的息，彆着腦袋，不敢看她。

“你怎麼……”林青霞漂亮的臉蛋上全是茫然的神。

明明那麼有覺，電在身體裏過，讓她幾乎要飛起來，那是以前從來沒有受到過的，可為什麼……

“對不起，霞姐，”張皓軒還在息，“我……我有女朋友的。”這句話如同炸雷一般在林青霞耳邊響起，原本紅潤的臉蛋唰的一下變得慘白，秦漢和邵喬茵瞬間闖了腦海，將她洶湧的情撞得支離破碎。

“我不能……”張皓軒依然不敢看她，語氣裏充滿了痛苦，“芝芝……芝芝是很好的姑娘，她在我最困難的時候跟了我，沒有嫌棄我，我不能就這樣……我不能！”林青霞呆呆的看着微微顫抖着他，整個人彷彿墜入了深淵，一顆心更是碎成了幾瓣，她從未像現在這麼絕望過，她終於遇到了一個肯全心全意愛着自己的男人，然而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她不由自主的抱住了胳膊，明明已經是夏天，吹來的海風卻冰冷刺骨，她就好像掉進了水中，抓不住任何東西，就這麼往下沉啊沉，幾乎無法呼。

“我想回去。”林青霞低聲的説道，按着自己的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就這麼崩潰，那已經是她最後的尊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