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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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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打響,北洋海軍總司令楊樹莊找畢庶澄參議軍事,結果本見不到人。楊樹莊一氣之下,心灰意冷,率部投降了北伐軍。

眼見局勢危急,畢庶澄這才六神無主。名“老六”又給他出主意,勸他附義歸正參加革命。畢庶澄居然答應了,在得到校長的秘密承諾後,竟將直魯聯軍的作戰計劃全盤告知。

結果卻中了北伐軍的拖延之計,當敵人即將殺進城時,畢庶澄終於回過神來,嚇得扔下部隊,連夜坐船逃回山東。

等待他的,將是死亡!

畢庶澄回去就被張宗昌一槍崩了,只有名“老六”還念舊情,親自北上去給畢庶澄收屍。

這就是老派軍閥,為一名而不顧大局,焉有不敗之理?

周赫煊吃完早餐,收拾好內衣樣品,對女僕説:“等小曼起牀,你告訴她一聲,我去見你們老爺了。”女僕連忙説:“周先生稍等,我幫你備車。”徐志摩家有兩輛小轎車,專供夫二人出行,派頭堪比豪門大户。

徐父徐申如目前暫居浙湖縐業公所(綢業會館),他在政治上傾向於老派軍閥。所以當北伐軍殺入浙江後,徐申如連忙逃到上海避難,想等時局清晰後再做決定。

會館客房內。

徐申如站在窗口眺望,嘆道:“看來這南方的天下,還是被革命黨拿下了。雲靖,你準備好5000大洋,我今晚要去拜會白崇禧。”

“好的,老爺!”管家躬身退下。

很快公所的傭人前來敲門:“徐老爺,外面有個年輕人求見。名叫周赫煊,説是徐少爺的朋友。”

“周赫煊?”徐申如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吩咐道:“請他進來吧。”周赫煊笑着進屋,抱拳道:“徐老爺子安好!”

“賢侄請坐。”徐申如也換上一副笑臉。

兩人都在互相打量,徐申如覺周赫煊氣度不凡,是個有潛力的後生。周赫煊也有些意外,他以為會見到一個白鬍子老頭,沒想到徐申如竟是位老帥哥。

徐申如今年已有55歲,但保養得很好。他白面無鬚,戴着眼鏡,身穿長衫,相貌上跟徐志摩有九分相似,氣質極其儒雅,不像商人,反倒更像大學教授。

等周赫煊坐下後,徐申如親手幫他沖茶,問道:“賢侄現居何職?”周赫煊接過茶杯,致謝道:“忝為北大校長,也跟朋友合辦《大公報》。”徐申如猛地記起來,梁啓超在信中提過周赫煊,難怪這名字聽起來耳。他的態度熱情了幾分,笑道:“任公可是對你讚譽有加。”

“任公謬讚了。”周赫煊説。

有梁啓超做背書,周赫煊又跟徐志摩是朋友,那大家就算自己人了,氣氛頓時熱絡了許多。

閒聊片刻,徐申如才問:“賢侄此次來滬,所謂何事?”

“做生意的,”周赫煊打開箱子,取出內衣樣品和專賣證書,“伯父且看。”徐申如初時不解其意,等明白內衣用處後,表情頓時變得彩:“賢侄怎會想到做肚兜生意?”周赫煊説:“如今提倡婦女解放,就跟當初放腳一樣,放也很必要。有了健康的,才能哺育健康的孩童。可放之後,卻沒有新式內衣穿戴,女出門難免尷尬。”

“倒是一門好生意。”徐申如點頭道。他是浙江有名的大商人,自然眼光奇準,聽周赫煊一解釋,立即看到其中的商機。

但從道德方面,徐申如又過不了心中那道坎。他總覺得女內衣襬不上台面,真賣這玩意兒的話,難免對他名聲有損。

周赫煊説:“北方風氣守舊,所以我打算來南邊做內衣生意。但我無無底,想要跟伯父合作辦廠,希望伯父能夠幫助一二。”

“這個嘛,”徐申如整理措辭道,“你的肚兜生意,我是很看好的,但恐怕很難為世人接受。”周赫煊立即説:“宣傳輿論方面伯父請放心,由我來處理。伯父只需要負責工廠管理、原材料供應,以及提供銷售渠道即可。”徐申如考慮再三説:“我可以投資入股,生產和銷售我也可以幫忙,但我不能站在台前。你懂嗎?”

“我懂的。”周赫煊笑道。他心中卻在腹誹:媽蛋,賺錢有你的份,背罵名我一個人來,這算盤打得夠妙。

徐申如説:“那就好,賢侄準備投資多少?”

“這個視情況而定,我打算再拉一家入股。”周赫煊沒空管理生產和銷售,又不敢把業務全部給徐申如,所以還是決定找張家合作,多個股東至少能相互掣肘。

徐申如屬於成老狐狸,一眼就看穿周赫煊的想法,當即笑道:“賢侄行事謹慎,後必大有作為。”第122章【購畫】上海雖然被北伐軍攻佔,但南京還在打仗。滬寧鐵路全線中斷,火車被徵用來運送軍用物資和士兵,普通旅客只能瞪眼乾着急。

周赫煊繼續逗留上海,週六跟徐志摩一起參加新月派詩會,週末又跑去找徐悲鴻玩。

徐悲鴻如今沒有正當職業,整天窩在畫室裏創作,過幾天他又要走了。先去法國,再遊西歐,一路觀摩研究外國名家的作品。

“周先生請坐!”接待周赫煊的,是徐悲鴻的子蔣碧薇。她剪着短髮,身材高挑,做事雷厲風行。

周赫煊捧着茶杯問:“徐先生在嗎?”蔣碧薇往裏面一指:“在畫室,他創作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還請周先生見諒。”

“沒事,藝術家嘛。”周赫煊笑道。

蔣碧薇常年跟隨徐悲鴻留洋國外,也是個眼界開闊的女子。她一直坐在客廳,陪周赫煊暢聊歐洲風俗見聞,倒也沒冷落了客人。

周赫煊對蔣碧薇第一印象不錯,只是聯想到徐、蔣二人的情波折,不免有些慨。

蔣碧薇當年已有婚約,是跟徐悲鴻私奔才走到一起的。不過等再過幾年,徐悲鴻和女學生孫多慈傳出緋聞,而蔣碧薇也有第三者追求,加上彼此之間的情不和,一對恩愛情侶就此分道揚鑣。

蔣碧薇最終的選擇,居然是給人做情婦,足足20餘年。

及至中午,蔣碧薇起身去廚房做飯,徐悲鴻才從畫室出來。他看到周赫煊一愣,隨即笑道:“抱歉,抱歉,周先生等很久了吧?”

“剛到一會兒,”周赫煊笑着説,“我是來欣賞徐兄大作的。”徐悲鴻連忙説:“大作不敢當,還請周先生雅鑑。”兩人説笑着前往畫室,牆壁上掛着的、角落裏靠着的全是畫,還有各種未完稿的作品。琳琅滿目,至少有上百幅之多。

周赫煊一眼就看重了牆角的油畫,那是位女子在吹湊長簫,頓時喜道:“徐兄,你這幅畫很有意思啊。”徐悲鴻介紹説:“這是我去年畫的,屬於探索質作品。我想在油畫中加入中國元素,構圖上也花了些心思,對人物和景物進行切割處理,使人物重心偏離了畫面中心。”《簫聲》啊!

國家一級重點保護文物,沒想到在這兒見到真品了。

周赫煊迫不及待地問:“我很喜歡這幅畫,請問價值幾許?”對一個名聲不顯的畫家來説,張口就買畫不僅不唐突,反而是對畫家的認同和讚賞。徐悲鴻這幾年雖然大部分時間在歐洲,但也經常去南洋,目的就是為了賣畫,常年遊歷國外很費錢的。

“多謝周先生的支持,”徐悲鴻為難道,“不過這幅畫暫時不能賣,我答應了一個朋友,要把《簫聲》帶去法國請他欣賞。”周赫煊又指向另一幅素描:“這副呢?”徐悲鴻尷尬説:“這副也不能賣,是我為愛所畫的。”周赫煊也覺不妥,這副素描名字叫《睡》,畫的是蔣碧薇在睡覺。把人家老婆睡覺的畫買回去珍藏,説起來也彆扭。

可惜徐悲鴻的《田橫五百士》、《八駿圖》、《九方皋》、《雄雞一唱天下白》等名作,此時都還沒有問世,否則周赫煊説什麼也要買下來。

挑來挑去,周赫煊選了一副素描《馬伕與馬》、一副油畫《遠聞》,還有徐悲鴻臨摹的大師作品《豐盛》,這些都是徐悲鴻的傳世名畫。另外還買下《秋意》、《奔馬》等十多副不知名作品,這些畫作的藝術程度也很高,之所以不出名,估計是在戰亂和奔波中遺失了。

周赫煊拿筆寫了張5000元的欠條,不好意思道:“徐兄,錢未帶夠,只能先欠着,我回頭就到洋行裏取來。”

“不值那麼多。”徐悲鴻連連擺手。

“值的,”周赫煊笑着説道,“我相信徐兄的作品,再過幾年就會身價倍增,我算是撿便宜了。”擱在2010年後,周赫煊買下的這些畫作,隨便一副就值上千萬。可惜《巴人汲水圖》還沒畫出來,那副作品甚至拍出1.71億元的天價。

周赫煊覺得自己佔了大便宜,徐悲鴻反而頗慚愧,他認為周赫煊是在慷慨幫忙,堅決不肯收下那5000銀元。

周赫煊趁機説:“徐兄,不如你送我一副墨寶吧,就用你的畫筆來寫。”徐悲鴻有些蒙圈,他只見過求畫的,還沒遇到過有人找他求書法的,汗顏道:“我的字不值一提。”

“徐兄不必過謙。”周赫煊可是知道,徐悲鴻的書法也屬一絕。

徐悲鴻不再推,按照周赫煊的要求,他用畫筆在畫紙上寫下兩句詩:“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前頭還寫着一行小字,“周兄赫煊惠鑑”,落款為“丁卯陽悲鴻”,又特意蓋上鈐印。

“好字!”周赫煊大讚。

徐悲鴻早年學習趙孟頫,後來又臨摹魏碑,並經過康有為的悉心指導,此時已經自成風格。

周赫煊手上拿到的這副字,既有趙孟頫的端秀圓潤,又有魏碑的古拙厚實,看似跳隨意,其實嚴謹含蓄。就算徐悲鴻不當畫家,只這書法也足夠揚名於世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徐悲鴻聊起自己的書法,慨道:“南海先生對我教益良多啊。我少年時一直推崇趙孟頫,是康師帶我造訪各位名家,才有機會臨摹到大量的魏碑拓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