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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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劼人不僅是翻譯家、編輯、作家、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他還是個實業家,曾出任民生機械修理廠廠長和嘉樂紙廠董事長,踐行實業報國的理想。就算沒有遇到周赫煊,他也會在明年全身心投入造紙行業,現在遇到科學養雞技術,李劼人立即就產生了興趣。
雞被關在整齊劃一的竹籠裏,養雞場負責人介紹説:“那邊養的是母雞,這邊養的是公雞。雞仔剛剛孵化出來,我們就要分類養殖,母雞專門用來下蛋,公雞則做食售賣。”李劼人小時候也是苦出身,留學法國靠的是勤工儉學,他家以前也養雞的,頓時疑惑道:“剛孵化出來的雞仔怎麼辨認公母?”養雞場負責人笑道:“這就要多虧周先生了,他發明的‘分法’非常好用,只需掰開小雞股就能辨認雌雄。”
“原來周先生還有這等本事。”眾人大為佩服。
陳翔鶴説:“怎麼把雞都關在籠子裏?這也太不自由了。雞不自由就難以快樂,不快樂就長不好。我看農村養雞,都是要按時放養的,這樣養出的雞才能長得壯,不生病。”養雞場負責人解釋道:“農村放養,主要有兩個作用。一是節省糧食,讓雞自己覓食;二是為了健康,長期關着養容易生病。但我們科學養雞就不用這樣,因為蚯蚓足以把雞餵飽,而且我們對雞舍定期打掃,保持通風,防止患病。關養的好處在於,可以減少雞的運動量,讓雞長得更快。”陳翔鶴恍然大悟,讚歎道:“世間處處皆學問,受教了。”其他人都是走馬觀花的看,心裏想着怎麼回去寫宣傳文章。李劼人則要細緻得多,他詳細詢問了各種數據,包括每天喂料多少,產蛋多少,幾個月能有經濟回報,看樣子已經動了開養雞場的心思。
周文已經接到組織命令要去延安工作,他在旁邊聽着種種數據,打定主意要把科學養雞方法帶去延安,於是説:“能不能給我一套詳細養雞資料?我想系統的為民眾介紹它的好處。”
“當然可以。”養雞場負責人笑道。
馮玉祥説:“想開養雞場的可以找我,重慶那邊正在培訓技術員。只要是開科學養雞場的,只需支付少額技術諮詢費,就能獲得農林部技術員的定期指導!”周文以前是上海左聯宣傳部長,名氣很大,別説周赫煊,就連馮玉祥都知道他是共黨的人,至少也是傾向共黨的人。
周赫煊低聲道:“延安那邊,已經有人把養雞技術帶過去了。”周文愣了愣,隨即笑道:“多謝提醒。”作為宣傳酬勞,每個作家都拎了幾個雞蛋回去,馮玉祥身為科學養雞推廣負責人,他還是可以調動一批經費的,送這點雞蛋綽綽有餘。
隨後的幾天,關於科學養雞的文章陸續見報,迅速在成都及周邊區縣引起熱議,不時有資本家前來打聽消息。
而正當周赫煊準備離開成都時,突然有人到旅店來拜訪:“周先生,《中國隊長》裏的劍仙李童林,可在現實中有原型人物?”周赫煊糊道:“你問這個幹嘛?”那人説:“我一直在尋訪高人學習道法,學成之後,就到前線去打本鬼子!”周赫煊對此人的腦佩服不已,隨口問道:“不知閣下尊姓大名?”那人説:“我叫南懷瑾。”第921章【未來的國學大師】幾十年後,人們提起南懷瑾,都要尊稱他一聲國學大師。
這位先生儒道佛三修,涉獵很廣,路子很野,但也雅俗共賞,在普羅大眾之間極有影響力,更為兩岸和平做出了巨大貢獻。
“九二共識”正式談判前的第三次兩岸密談,就是在南懷瑾家中談的,正式談判的具體期也是南懷瑾提出的。
雖然南懷瑾後來歷任多所大學的教授,但他絕對跟學霸沾不上邊。甚至因為數學成績太差,南懷瑾小學畢業成績倒數第一,只能拿到肄業證書。
不過,南懷瑾在小學還沒畢業的時候,就已經讀《資治通鑑》。他18歲讀《四庫全書》,20歲讀道家典籍,26歲讀《大藏經》,28歲讀《永樂大典》、《四庫備要》……終其一生涉獵眾多,而且沒有特定的師父,大部分時候全靠自己悟。所以説他路子很野,他對儒道佛三教經典的解釋,在很多人看來純屬離經叛道。
在讀書自學傳統文化期間,南懷瑾也讀了很多學校,比如浙江國術館、浙江藝術院國術專修班、中央軍校政治研究班、金陵大學社會福利系等。
此時的南懷瑾剛滿22歲,是一個狂熱武術愛好者,甚至考取了武術教官資格。他如今擔任中央軍校成都分校政治教官,並在金陵大學研究社會福利學,但主要力都放在求佛問道上。
周赫煊跟南懷瑾應該很有共同話題才對,因為他對佛道兩家的理解也是野路子,其中某些觀點還頗受南懷瑾的啓發。
周赫煊説:“劍仙李童林沒有現實原型。如果硬要找一個出來,那就算劍仙林景林吧,我創作漫畫時圖便宜,稍微修改了李景林先生的名字。”南懷瑾問:“李將軍真有那麼厲害?”周赫煊搖頭道:“他劍法出眾,拳腳功夫厲害,但也僅此而已。真要論實戰,他肯定打不過萬籟聲,我是説兩人巔峯的時候比拳腳功夫。”
“可惜了。”南懷瑾非常遺憾。
周赫煊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如果他面對的是40歲的南懷瑾,兩人肯定有很多話題可以聊。但22歲的南懷瑾太稚了,很多書都沒讀過,更沒形成自己的思想,只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小青年而已。
南懷瑾卻興致,他喜歡四處拜訪名人異士,並從這些前輩身上學習,而周赫煊正好就是個非常合適的學習對象。
“周先生對道家有研究嗎?”南懷瑾問。
周赫煊説:“研究談不上,只是看過幾本道家典籍而已。”此時的南懷瑾雖然已經開始學佛,但更痴於道家。他也不客氣,更不因周赫煊的名氣身份而侷促,當即便提出問題:“周先生以為,儒家和道家的隱士思想有何差別?孔子的隱士思想是否受到老子的影響?”這個問題,一般人還真問不出來。
周赫煊苦笑道:“孔子是否受到老子的影響,恐怕只能問孔子本人。至於儒道兩家的隱士思想,除了醉心於修仙的以外,其餘應該是沒什麼區別的。他們的宗旨都是救世治國,只不過方式方法不同。道家隱士主張因勢利導,以柔化萬物,居山林而潤天下;儒家則是積極入世,在萬不得已之下才退隱,退隱之後還想着做‘山中宰相’。”南懷瑾總結道:“君子乘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以行?”這是老子對孔子説的話,意思是:大丈夫有機會就上,沒機會就跑,平時修身潛伏,則可進退自如。
周赫煊補充道:“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這話是孔子對學生説的,意思是:國家有道,那就該大膽做事大膽發言,如果國家無道,那就要努力做事小心説話。
南懷瑾又問:“當今之世,有道還是無道?是該乘時而駕,還是蓬累以行?”周赫煊説:“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這話也是老子對孔子説的,意思是:你説的那些,倡導它的人骨頭都腐爛了,只有他們的思想還在,就不要拘泥於此了。
南懷瑾道:“其言在耳,也是金石之言。”周赫煊懶得再弔書袋子,説道:“今時與秋戰國不同,民族主義的興起,讓國家和民族的概念深入人心。而本對中國的侵略,也不像戰國爭雄。國民政府肯定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隱士思想絕不能有,因為奮起抗戰是每個中國人義不容辭的責任。”南懷瑾説:“我不是有隱士思想,而是對當下的很多事情看不慣。李宗吾先生離開成都以前,我們經常在少城公園聚會,他對時局罵得很兇,我也深以為然。因此我現在很矛盾,一方面想要熱血報國,一方面又對國府的某些行為深惡痛絕,這該如何面對?”周赫煊笑道:“孔子不是講了嗎?邦無道,危行言孫,少説話多做事。”南懷瑾詫異道:“危行言孫是這樣解的?很多人都理解為‘保持品高潔而謙遜待時’。”
“你管它那麼多,自己認為是對的,那就是對的,別信什麼權威解讀。”周赫煊理解儒家文化也是野路子啊。
南懷瑾釋懷道:“周先生説得是,沒必要信權威。”周赫煊突然説:“對了,你剛才説,你跟李宗吾先生認識?”南懷瑾笑道:“當然認識,有段時間天天見面。他特別喜歡罵政府,罵官僚,罵起來都不歇嘴,我們連話的機會都沒有。”
“李先生如今還在成都嗎?”周赫煊問。
南懷瑾説:“他回自貢隱居了。去年蔣總裁讀了《厚黑學》,痛斥李先生道德敗壞,還下令要通緝他,幸好有吳稚暉求情才逃過一劫。”周赫煊哈哈大笑:“以蔣總裁的道德觀,不痛恨厚黑學才怪了。可能是這本書把他的陰暗面都寫出來了吧,有一種隱私被人揭的強烈羞恥。”
“可能吧。”南懷瑾也忍不住笑起來。
其實李宗吾的著作不只有《厚黑學》,四年前那篇《中國學術之趨勢》就很有意思。前者屬於哲學書籍,後者屬於學術著作。就思想學術水平看來,《中國學術之趨勢》在民國是排得上號的,其中一篇《宋儒之道統》放在當時屬於奇文,從學術上把宋儒貶得一文不值。
除此之外,李宗吾還寫過《制憲與抗》、《社會問題之我見》、《政治經濟之我見》、《考試製度之商榷》等論述實際問題的文章。可惜,世人只記得他的《厚黑學》,只知道他是厚黑教主李瘋子。
南懷瑾突然説:“周先生若是想見李宗吾先生,我們可以一同上路,我正好要去自貢。”第922章【三昧真火】跟南懷瑾一起去自貢的,還有個叫錢吉的和尚(已經還俗)。
南懷瑾剛到四川的時候連飯都吃不起,是錢吉母子收留的他,兩人一見如故,並迅速成為形影不離的好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