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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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知道他對宋國朝廷兩眼一抹黑,每份札子旁邊都一一標明王黨、梁黨、賈黨……讓程宗揚驚訝的是,罵賈師憲最狠的那份,竟然出自賈黨成員的手筆。
“這不是反水,是賈師憲揚先抑之計。”秦檜道:“罵得越狠,賈師憲越安全。”
“還有這一説?”
“如果這份札子能把賈師憲扳倒,請問如此十惡不赦的大賊如何能歷經兩朝,柄政十餘年?豈不是兩代宋主都無知人之明?”程宗揚笑道:“被你一説,還真是這樣。不過我要是宋主,哪天心情不好,就真給他來個順水推舟,讓老賈哭都沒地方哭去。”秦檜瀏覽過札子,皺眉道:“賈師憲的處境只怕不妙。”
“可不是嘛。”程宗揚道:“這些札子讀下來,我覺得老賈都夠死十七八遍了,可他老人家還好端端在多寶閣玩蟲呢。”
“不是這些問罪的札子,而是這幾份。”秦檜挑出來,“這些札子中只説去年以來天災不斷,各地出現民。看似與賈師憲無關,用心卻着實毒辣。國中不靖,少不得有朝廷重臣要為此負責。這幾份札子都出自帝黨手筆。”程宗揚一驚,“你是説宋主要收拾老賈?”
“大有可能,不過此事未必能扳倒賈師憲,札子裏還是留了些分寸。真正衝在最前頭的反而是梁黨。”秦檜敲着另幾份札子道:“梁師成是想取賈師憲而代之了。”賈師憲倒台是註定的結局,但想取而代之的梁師成,好像也沒有如願以償。
高俅這個鐵桿帝黨只在札子裏不鹹不淡地扯了幾句,看來老賈這次還倒不了台。
※※※※※程宗揚並沒有把宋國朝廷的紛爭放在心上,但有些事總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發生。
次是程宗揚抵達臨安的第十一天,廖羣玉天一亮就趕到了梵天寺。
“陛下有旨——宣工部屯田司員外郎程宗揚入宮覲見。欽此!”程宗揚正在漱口,愣了半晌才一口嚥下,“我不用擺香案,跪下接旨?”
“來不及了!快走!快走!”廖羣玉路上才解釋,宋主昨晚召賈師憲入對,詢問紙幣的始末,賈師憲細陳原委,半夜才出來。
誰知宋主當晚便派內侍召見程員外。程宗揚在城中的住處早已人去屋空,內侍找到天亮,沒辦法才找到太師府。廖羣玉接到消息就趕緊來了。
“陛下召見我,是為了鈔法?”
“我也不知道。”廖羣玉又補充了一句:“賈相爺也不知道。”程宗揚左思右想,總不會是自己漏了底細吧?宋主聽説自己和嶽鳥人舊部有聯繫,召自己入宮開刀問斬……或者是因為自己吃了夢孃的豆腐,宋主要為他的媽報仇?
廖羣玉見他臉微變,以為他心下緊張,勸
道:“不必拘謹,到了陛下面前,有一説一便是。”我若真的有一説一,別説我今天出不了大內,你們賈太師也要倒大黴。
“多謝廖兄,”程宗揚哈哈一笑,“我這會兒好多了。”臨安內城向南一直擴展到鳳凰嶺,城中是各部官署,太尉府也在其中,再往裏才是宋主所居的大內。從梵天寺下山,經內城進入大內,反而比城中更方便一些。
臨安大內比起建康晉宮也不遑多讓。城牆上,成羣的軍如標槍般
立着,衣甲鮮明,氣勢威嚴。宮中古木森森,一眼望不到邊際。
廖羣玉未奉詔,無法入內,在宮門前就停下腳步,一名小黃門領着程宗揚穿過重重門,朝內宮走去。
那小黃門一開始和鋸嘴葫蘆一樣,埋頭帶路,一言不發。程宗揚瞧着周圍無人,幾枚金銖悄悄過去,小黃門立刻變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甚至連宋主親手在白屏風上寫下“江州羣寇”的事都説了出來。
不愧是宋主身邊的耳目,這情報比高俅還來得真切。程宗揚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接着打下去了?”
“這個咱家……咳咳……”程宗揚又了幾枚金銖,悄聲道:“我是工部的官,一會兒陛下召見,萬一問起這事,我心裏先有個譜。”小黃門笑逐顏開,“你算問對人了,這事兒還真就我童貫清楚!”程宗揚耳朵“嗡”的一聲。童……貫……原來你在這兒等我呢!
賈師憲、高俅、梁師成、童貫、夏用和,再加上秦檜——宋國此時朝野算得上是羣畢集了。一等一的國力卻在六朝混得最慘,傾國之力打不下小小一個江州,不是沒原因的。
這一走神,後面幾句沒聽清,等程宗揚定下神來,只聽還在幼齒的童貫説道:“……可賈相爺非要打,陛下爭不過相爺,只好答應了。再後來吧,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這一連串的敗仗下來,陛下就急了。虎翼軍什麼的都是陛下親自下詔調往江州的。咱家瞧着,陛下現在是主戰的……”聽起來宋主一開始不同意出兵,打急了才發狠,倒也符合他年輕人的格。不過程宗揚總覺得有些蹊蹺,聯想到宋主和夢孃的關係,會不會是黑魔海放出夢娘在江州的風聲,也被宋主聽到了?
程宗揚試探道:“聽説陛下的媽……”童貫一愕,“沒聽説陛下有
媽啊?”程宗揚心頭劇震:難道高俅在撒謊?
他還想再問,但小黃門已經領着自己來到一座大殿前。程宗揚只好匆匆道:“在下姓程,改請公公喝茶,一定請童公公賞臉!”童貫現在還只是宮內一個不起眼的小內侍,見程宗揚這樣客氣,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
“好説!好説!程員外請。”説着他附在程宗揚耳邊道:“御座前正數第九塊金磚——下面是掏空的,磕頭梆梆響!”程宗揚小心翼翼地踏進大殿,好在廖羣玉在路上匆忙教了他一些宮廷規矩,什麼多磕頭少説話;眼睛盯着腳尖,別抬頭看陛下;告退的時候別轉身拿後背衝着陛下,老老實實倒退着出殿門……一套禮儀照做下來,總算沒出什麼岔子。尤其是童貫指點的那塊金磚,果然是“梆梆”的響。
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你是現任的客卿,工部屯田司員外郎程宗揚?”聽聲音,這位宋主的年紀並不大。嶽鳥人在十五年前出事的時候,宋主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兒,再加上宋國習俗的虛歲,宋主的實足年齡恐怕比程宗揚小五六歲,也就是二十歲上下。
不過宋主問完,程宗揚才想起來,應該是自己報官職姓名,宋主似乎等了半夜,心裏正急,不等自己開口就先問了出來。
“臣正是。”
“紙幣是你的主意?”這個問題,一般人回答時都會往賈師憲身上推,免得出事沒個墊背的。但程宗揚巴不得把功勞都搶過來,當下也不客氣,“正是臣的主意。”
“且仔細説説。”程宗揚打起神,將紙幣的發行、使用、兑換仔細説了一遍。
“這麼説來,你是拿出自家財產,先墊付三百萬金銖的賦税,由户部支取使用?”
“陛下英明!”宋主站起身來,在御座前走了幾步。
程宗揚按規矩沒法抬頭,只能悄悄瞧着宋主的靴子尖,心裏琢磨這位宋主會是宋朝哪位帝王?
繡着龍紋的靴子停了下來,宋主道:“除去本金,你自出家產,墊付二百六十萬金銖,有什麼好處嗎?”程宗揚一怔:這位宋主還真直接啊!若説君子喻義、小人喻利,他會不會當場翻臉呢?
“臣不敢欺瞞陛下,好處自然是有的。”程宗揚道:“臣身為商人,本不是在職官員,蒙滕知州青眼有加,薦為客卿,但臣骨子裏終究是個生意人。做生意攜帶大筆錢銖奔走各地本就不便,這五間分號一旦開張,至少臣在各處的生意往來可以用紙幣支付,單是押鏢的支出也節省不少。”
“那才幾個錢?你要付的是二百六十萬金銖。”
“稟陛下,其實是一百六十萬,另外一百萬是武穆王府的購地費用,將來好拆遷重建。”殿中的氣氛頓時凝滯下來,程宗揚都能聽到宋主劇烈的呼聲。過了一會兒,宋主重重吐了口氣,冷冷道:“拆了也好。”
“臣本非大宋人士,不知內情,如有失言,還請陛下降罪。”宋主冷冷道:“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沒什麼好降罪的,賈太師也已經稟奏過。你便把那王府全部拆完,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別留下來!”
“臣遵旨。”程宗揚又加了把柴,“敢問陛下,王府拆遷時,是否有什麼要留意的?”宋主沒有立即回答,只聽見他的呼聲越來越急,片刻後終於忍不住怒道:“有!你拆遷時記住掘地三尺——”
“呃?”程宗揚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掘地三尺?難道要刨嶽鳥人的屍骨?
宋主咬牙切齒地説道:“找找有沒有一人高的金牌!”
“金牌?”程宗揚都蒙了,“什麼金牌?”
“十二面!一共十二面!”宋主幾乎用咆哮的聲音道:“嶽賊當年要朕連發十二面金牌,才肯解散星月湖大營!”
“每面金牌都與嶽賊等重!這麼多年朕仍記得清清楚楚!那廝專門穿了一身最重的甲冑,連人帶甲淨重二百二十七斤九兩六錢五分!朕掏空內府所有的積蓄才鑄成十二面金牌,一共是兩千七百三十五斤五兩八錢!嶽鵬舉那狗賊在風波亭被雷劈得屍骨無存,還能把這些金牌都帶到陰間去不成?!”※※※※※第315章·臣宋主的咆哮聲在殿內久久迴盪,程宗揚聽得目瞪口呆。
嶽鳥人,你可真夠創意的,十二面金牌竟然還能這麼用?
我明白了,你是特意為岳飛報仇吧?岳飛上輩子是被冤死的,到這兒你是要讓宋國這位陛下冤死啊!
老嶽你夠狠,宋主當年還是個娃娃,你就這樣勒索他?兩千七百多斤黃金,你就是打一具金棺材也用不完啊。做人這麼囂張,難怪會被雷劈!
哎喲……我今天才知道,你居然是被雷劈死的——難怪孟老大他們都不肯説呢,原來是被老天爺用雷給劈了。這種鳥事你都能碰上,怪不得是鳥人呢。説起來,你這人品可真夠嗆,要不然老天爺怎麼不劈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