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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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獨有一人,怯怯站在角落,只等眾人都散了,才到鳳姐跟前,款款萬福,低眉順眼的説話,你道是誰,且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且説那文章風聽得個歌舞珩瑄富貴時金雕銀得意處珠潤玉圓有瓊漿桃李自醉多珍饈齒不寒夢蓬萊鬟兒婷婷比瑤台伊人翩翩説今古旎舊夢摹唐宋風雅新篇慶天倫連理姊妹樂逍遙窈窕嬢媛爆竹響又逢一歲展眼間皆是雲煙========分割========注:【一】本章回中諸女説酒令的詩詞皆是唐宋詩詞或者前人名句,有出典,非杜撰,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一一探索出處。
【二】湘雲所唱的《枉凝眉》出自紅樓原著,我知道是説寶玉黛玉的,別叫真,只是為了湊個曲兒,作者也喜歡這曲子。
【三】芳官所唱的《賞花時》也出自紅樓原著,原本出典未查。
【四】《石屏歌》本是七言詩,不作一些修改不適合黛玉來“唱”,所以做了一些杜撰調整,懂行的讀者不要笑,湊合看。
【五】李琦李玟唱的也是前人徐再思的詞,也稍微作了一些改動。否則不對景。
(又注:好吧,我承認,這個“注”的“實際含義”是:這一章如此牛,文采風、引經據典、合轍押韻、裝模作樣、花團錦簇、人物應景、又好像那麼一副很有文化樣子似的,讀者還不趕緊吹捧一波?)第九十四回:尤二姐恥告求新蔭,和親王登樓念舊香卻説那綴錦樓中除夕夜宴已閉,園中諸女三三兩兩亦告辭回房,殘宴自有丫鬟宮女們收拾。鳳姐也要攜着平兒、豐兒、喜兒、小紅等回卧房休息,卻見還有一人遲疑着不肯就去,卻是那凸碧山莊中住着的尤家二姐。這尤二姐攜着貼身丫鬟奴兒善姐,卻是期期艾艾、躲躲閃閃、悶悶遲遲,迴避着人羣,待到眾人走得乾淨,才過來紅着臉蛋萬福請安説話。
原來若論起昔年賈府裏是非,卻別有一段公案:這尤家二姊妹,本是東府賈珍之尤氏之繼房姐妹,這尤二姐閨名一個“芝”字,尤小妹閨名一個“英”字,只是眾人混叫慣了二小姐、三小姐罷了。這尤家乃是中等人家,本不可和賈、史、薛、王等鐘鼎名門相提並論,姊妹二人又是續房所出,説到底,不過是依賴着寧國府昔年富貴,打打秋風、巴結勢力的親戚。只是偏偏這一對姊妹,都是十來歲上,便出落得一片嫵媚風、嬌肌玉骨,水靈靈得頗可人意。便是賈珍、賈蓉父子二人,也沒個人倫,愛其嬌媚、欺其年幼,藉着親戚名份,蹭身子、捏手心、吃胭脂,抱在懷裏摟摟摸摸的佔些便宜。她姐妹二人,一則是少女無知,想着也不過是姐夫、侄兒嬉笑頑皮;二則自認定是旁系,攀附賈家威勢,擺佈由人而已。於那寧榮兩府昔裏,也不過是一件小事不足掛齒。
待得這二姐十八歲上,新蕊嬌吐,端的是步態兒如柳、體格兒似玉、又是言語温柔,待人大方,倒惹來西府裏賈赦之子賈璉,一時見了,便貪愛其美,攛掇得侄兒賈蓉從中持説合,要説着二姐來做偏房,又在外頭花枝巷特地置辦了宅子。那二姐也慕賈璉風英俊,又是榮府長子,是個有身份有體面的,雖是做小的羞慚,也多少算一個女兒家下場,含羞半怯的應了。在那花枝巷別院裏,便給賈璉了身子、開了花苞、享了嬌蕊。一朵嬌滴滴的粉花兒,便做了賈璉的偏房,夜由得賈璉樂。她子温和,又自持身份低微,對那賈璉,倒有個一應三和、舉案齊眉、逆來順受,那賈璉素府裏受足了鳳姐威勢避之不及,倒看這裏是個温柔鄉了。
只是新婚才不到兩月,賈璉貼身的小廝便走漏了消息,鳳姐卻知曉了。那鳳姐是何等厲害人,依仗着賈母寵愛,也不發作,暗下謀劃。只籌謀着如何以退為進、借刀殺人、瞞天過海,定要鬧個天翻地覆,不治退賈璉、治死二姐,才叫兩府裏知道她鳳丫頭的厲害呢。
誰成想,鳳姐還未及發作此事,便是兩府裏大事有變,寧榮獲罪,彈章四起,閤家上下都是惶惶不可終,這點子閨閣小事,也實在拿不上台面,便自然擱下了。後來賈府定罪,弘晝恩旨收眾女為奴,賈璉本是擬了死罪,也格外開恩發配邊疆,這尤家姊妹卻是以“尤氏妹妹”的身份,一併收進園子來為奴。可嘆的是,二姐那“璉二偏房”的身份倒反而沒幾個知曉。正所謂輪迴顛倒、世事難料。昔裏那鳳姐是西府少,尤二姐卻是未曾走過明路的二房,見面自有一番尷尬提防。如今眾女富貴尊榮都已不在,寧榮公侯已是過眼雲煙,園中憑是太太、小姐姑娘、丫鬟侍女,一道兒皆成了弘晝之奴臠。偏偏這荒唐王爺又是花樣百出,在園子裏另設尊卑,鳳姐又頗得弘晝歡心,替弘晝打理名園,號為“鳳妃”;尤二姐雖然貌美也不讓鳳姐幾分,卻不過是個姑娘名份,連弘晝的面都沒見過幾次,弘晝也未曾賞用其身子。一來二去算起來,倒是如今尊卑之位更是懸殊,更難相見。尤二姐心裏更是時時揣了個兔子一般,就怕鳳姐假公濟私,要報復昔年“偷做二房”之事。其實細思量起來,這一層頗為忌諱,鳳姐若以這由頭尤二姐,便有個“不忘前夫”的罪,便是十個鳳姐也要碾成粉末了;只是尤二姐又如何不知鳳姐厲害,只怕她決口不提當年恩怨,就隨便尋個旁的名頭折磨自己,自己又當如何相處?
因此往裏,園中兩妃並立,那情妃可卿又和鳳姐明爭暗鬥,尤二姐、尤三姐便寄身在可卿羽翼之下,聊以度、躲着鳳姐罷了。只是不想弘晝定下“女女歡”的規矩,那可卿又是個多情的,喜愛自己小妹尤三姐體格風、容貌俏麗、子嬌媚,竟是時時叫去女女歡;就連她自己,身份只是個姑娘,又是畏懼鳳姐,只能奉承可卿,也在可卿威脅誘之下,被迫寬衣解帶、敞懷、含悲忍辱、逗股磨陰,被那可卿玩享用自己的身子。
可憐她幼年也是自以為風無雙,此生必有一番志向,嫁的賈璉之後夜畏懼,唯恐事發為鳳姐説欺;被捋入園中為奴,又只能一女事二夫,夜守着候着,等着將自己身子供奉給弘晝玩。哪知園中美眾多,弘晝又是個細嚼慢嚥的,好多上品的女孩子都排不上號,自己身子已非處子是個殘花敗柳,子也無十分嬌媚處,論詩詞才華遠遠不及釵黛,論園中親疏更是個遠親,竟然連等着被男人玩身子都等不到,心頭那等苦楚羞辱、糾結哀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苟且度、朝痴暮怨實在是添了十分。居然又要被女人玩身子……可嘆她即不同可卿多情,也不如自己小妹嬌痴刁蠻,被那情妃以園中“規矩”脅迫着凌辱姦,當真是百般兒羞、千般兒恥、萬般兒苦……卻依舊無可奈何。以她想頭,便是有朝一,能侍寢弘晝,憑弘晝怎麼在自己身上凌辱取樂,無論是貞、年歲、容貌、氣質、忌滋味,無論哪一層説來,弘晝就算再怎麼一時得意,也不可能封自己位份過了小主。按照位份規矩,一樣要侍奉可卿。若是此時強項躲着,將來一樣要被可卿凌辱,只能強顏歡笑,從了可卿,拿自己點滴襟懷,些許羞恥,換一兩安生子過罷了。
只是她又隱約知道,自家小妹竟和昔裏情郎,京中戲子武生柳湘蓮,在情妃“方便”之下私下往來,規勸無方;園中歲月,於這尤二姐,當真是時時刻刻如處寒冰烈火之中。以她見識,這等事情,事久必敗。果然,弘晝得訊震怒,查抄凹晶館,捉拿尤三姐,把自己個親妹妹,不知發到哪裏去受辱遭刑,只怕是命都已經送了。哪知,自己尚在驚恐憂懼之中熬着度,情妃又出事了,類同小妹一般事體。乃至自縊天香樓,大觀園裏榻了半邊天。以她心思,輾轉了數,思來想去,忍着也是煎熬,再不來見見鳳姐,求個寬恕發落,自己這個失了靠山,沒了小妹,上無主子寵愛,下無姊妹幫襯的孤苦奴,真不知要在園中如何度了。故此,今兒是藉着除夕佳節,想着法子,拖着時辰,等眾人散盡,想來和鳳姐説兩句話,求個口風。
她款款羞羞過來請安,鳳姐明知她想些什麼,此刻當真是老貓戲鼠,反而越發熱情,握着她手只道:“二姐姐今兒倒是話少……你不要怕,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們姐妹裏頭再説話”,讓進來到了裏頭書房,平兒忙上來新茶,又侍立一旁。尤二姐如何擔待得起,連忙起立道:“平姑娘再休如此……我是個草芥粒兒大小的人……該我服侍才好……”鳳姐笑道:“折死她了。平兒算哪門子姑娘,二姐姐您是主子親口封的姑娘,平兒是個奴兒,給您端個茶倒個水算得了什麼……便是不論這一層,她是我家生的奴才……嗯……不論怎麼着,給姐姐倒碗茶,也是該當的。”尤二姐本來就沒話説,哪成想鳳姐如此説道,一時倒是紅了臉,淌了淚,呢呶着不知從何説起。哪知鳳姐只是滿面風,只道:“二姐姐在凸碧山莊裏住,我一向也少照應,二姐姐怕是缺了什麼,只管和丫鬟們説,叫丫鬟們來我這裏取就是了……”尤二姐連連低頭道什麼也不缺,鳳姐倒是灑,一笑道:“我知道二姐姐是想小妹妹了……”一句才説,尤二姐淚水哪裏的住,卻連連擺手道:“不,不不不,沒有的事……我妹妹有失奴德,叛了主子……我也是主子奴,怎麼敢想她……”鳳姐一笑道:“瞧姐姐嚇得……這姐妹是親的,想一想,有什麼了不得?我也是問過主子的,主子親口説的,父母子女姊妹,那是天倫本,想一想,不是大罪……我是勸和姐姐,小妹妹是真的有罪,主子處置的已經是輕了,如今她去了,二姐姐也該自己寬懷才是……好好侍奉主子,園中時還長,以姐姐您的姿容樣貌,主子定然喜歡……”尤二姐偷偷瞧她一眼,聽她説得温存親和,心下卻是依舊沒有着落,卻也只好收了淚,掙扎道:“鳳姐姐……我……我……是個有罪敗壞的女子……其實連給主子做奴都是不配的……更對不住姐姐您……我……”鳳姐抿了口茶,看看她,悠悠道:“二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無非是昔裏給我們那沒臉的二爺用過身子……”那尤二姐聞言,靈靈打個冷戰,驚恐萬分瞧着鳳姐。鳳姐卻笑道:“二姐姐……這主子説過,父母子女姊妹之情,乃是天倫……可是你聽這口風裏,可有兄弟二字?沒有。那是為什麼呢?還用説,只為男女有別。我們入園為奴,旁的事情還有的擔待,這身子,這女人家的滋味,那就只有主子可以嚐了……哪怕是兄弟也是忌諱的。何況是夫……你別怕的這樣,你和璉二爺那點事情我早知道。就看你如今心裏放不下的是什麼了?”她説到這裏,碧油油一對丹鳳俏眼掃了尤二姐一眼,唬的尤二姐也不知道答了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