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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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後事如何,
又如何作答,請侯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尚説風雅藝乍聞虎豺喧終難安平痴求髻華年且憐女兒心可嘆幽冥遠因果早修定禍福自心田第六十二回:驚魂
函誰家算計,赤子紅顏何人惜憐卻説那鳳姐奉了弘晝之旨,攜了
到怡紅院裏來代主問話。卻問出一聲“怎麼還敢和賈璉私通信函”來,直唬的
幾要暈闕過去。
戰戰巍巍不知該如何答話,心裏頭全是混雜之念頭橫來豎去,撕心攪肺的。此刻方覺弘晝差鳳姐來代為問話,不知有心無意,竟是萬萬分難答。且不説自己和兄長有染,要當真嫂子的面認罪,是何等羞辱。亦且不説自己再和昔
倫亂兄長有信函往來,一犯
奴私通忌諱,二有掛念外男之嫌,哪一件都是千刀萬剮的罪。更要緊是,當
賈璉送進來家書求命,一層上其實是哀求她曲意逢
弘晝,多受女子屈辱,換作為賈璉求活,二層上竟提到亦曾遞送另一信函去了鳳姐處。雖着實不知究竟有無此事,又或賈璉有信,鳳姐卻不曾受到;然自己都能收着,若真有此信,鳳姐在園中威權行止,如何就收不到?只怕也是收到了信函,秘而不宣罷了。此事一個不慎,一般兒能將鳳姐置於死地,偏偏卻差鳳姐來,在這四下無人私邸裏問話,自己又當如何應答。
那窗欞外夕陽漸下,夜幕冷滲,一對冬鴉繞樑枯飛;一時無言,亦不敢抬頭去瞧鳳姐臉
,屋內便是死一般寧寂。此刻她又畏又恨,又是羞辱慌亂,全無應對之策,真恨不得弘晝一般兒無有憐憫,只命三府裏將自己,如同尤三姐一般鎖拿了去,憑是殺是
是剮是凌,竟比這當兒絲毫猜測不着弘晝知曉多少,又是什麼心思,天威難測,只怕自己害人害己,一言不慎,非但是自己,自己小妹、鳳姐,只怕是遠在戍邊之兄侄,剛剛逃得一線生天之其餘族人,都要又遭奇禍。
搜腸刮肚了半天,竟依舊話兒到了嘴邊難吐。卻聽鳳姐終於幽幽開口道:“二妹妹……這是代主子問話,你總要答的……你別一味傷心,有什麼便説什麼,我一定據實代你回主子。主子其實多有恩憐,你只要誠心回話,未必就嚴辦你的。”
悽然一嘆,淚珠兒已掛滿兩腮,只得勉力開口回道:“是。主子即如此問,
兒怎麼還敢欺瞞。
兒是收到過兩封家書,俱是那……哥哥賈璉所寄。是……外廂房裏的一個丫鬟,在六月裏來找過我,説有外頭戲班子裏的什麼管事貪財,串通大理寺的看守,私授了一封賈府家人信箋,若想要看,封六百兩銀子給他。我哪裏有這許多錢財,託人將昔年生
,賢妃姐姐……是元
姐姐頒賜的,一付攢絲累金鳳冠,拿去典賣了銀子,才換了來。後來七月裏又送過一封……我收信時,本也不知是璉二哥哥的,只是掛念族親安危,才一時
了心竅……我也知這等子罪,已是無恥至極……我是個不乾淨的身子,主子還肯收留賞玩,我本來合該
唸佛
恩,用心實意只做好主子玩物的……卻依舊掛念族親,做這等子賊行,辜負了主子,就請風姐姐代我回話,
兒實在沒臉活了,就請主子賜死才是恩典……”她是實心温
之人,此刻説到這句,已是泣不成聲,自問竟是本心,再不敢求饒,只求弘晝賜死,一了百了罷了。
鳳姐卻靜了半晌,忽然下了坐塌,將肩頭一扶,輕輕將她扶了起來。
哪裏敢看鳳姐,低頭臉如死灰一般只是淌淚,忽然又想起一事,又死命得跪了,叩着頭道:“只求姐姐救救惜
。她小,我和她沒瓜葛的……可憐這會要受我背累,是我無恥……豈不是害了她,早知就不該讓她隨我一併住的……”鳳姐卻又將她扶起,扶握着她兩付香肩,將她按在一幫炕沿上坐了,自己站在她跟前,拿手中貼身手帕去擦拭她一雙
濛淚眼,頓了頓,竟笑了,柔聲安
道:“二妹妹……主子要我問的話,我已經問完了,你回得很妥當,我回頭定緩緩細細代你回了主子……左右主子沒説今夜要處置這事,我們姐妹就説説話,回頭也和太太商議商議。你莫急莫哭,説到底,這都是那……你那沒良心的二哥哥造的孽,你是他親妹妹,他只想着自個,竟連你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了。你……你可曾給他回信?
…
…”聞言,又慌亂得抬頭道:“沒有。這我怎麼敢……這和受信不同……這還了得……”鳳姐掩了她口,依舊柔聲道:“這就是了。説句沒輕重的話,你若回了信,主子再寬容,也不能放過的。即沒有回信,沒準在主子眼裏,不過是有個不要臉的畜生求生要活,自己糊塗僭越罷了,主子也未必就要把你怎樣……怎麼發落雖然難説,我瞧着主子心
卻不是苛殘的,這不比那尤家三丫頭,以
奴身份私通外人,才是犯了主子忌諱……我明兒看看主子心緒,或者再尋個機緣和緩回主子話,興許主子……並不一定要荼毒了你。至於惜
妹妹,她還小,又沒有伺候過主子,能有什麼事……別哭了,可憐花兒朵兒似的人……哭成這樣倒白遭壞了身子……回頭説不定主子還要提見,你多一份顏
,能討主子一點歡心,比什麼都強……”
聽她柔聲説得這般體貼,卻知不過安
之辭,卻越發覺着對不住鳳姐,此刻反而忍不住心酸,又怕連累了鳳姐,竟有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心,便泣得越發淒涼,伏在鳳姐懷裏倒是嗚咽嗚咽了半
,才勉力止了淚,抬頭怯生生問道:“鳳姐姐……主子……是怎麼知道了?”鳳姐本來撫摸她肩背安
,聽她漸漸止了哭,便在另一側炕沿上和她並排坐了,淡淡道:“主子今兒午睡在天香樓……”頓一頓才道:“醒過來才喚我去,才知道又出了事了。是那……尤家那二丫頭,她妹妹生死不明,竟然耐不得煎熬,前
跑來主子處舉發要戴罪立功。説是壽熙班的戲子還和園中其他人有往來,不止她妹妹一個,主子震怒,昨天差人去拿了壽熙班裏的一個叫蔣玉菡的管事,打了,才説是曾偽造了信箋來府裏騙過錢財……”
聽得心頭一顫,不由出聲問道:“偽造……?假的……?”鳳姐淡淡幽遠,葱指兒繞着手帕,瞧着窗外枯椏夜枝,半晌才道:“我又如何知道真假……二妹妹你是沒出閣的姑娘家,不知道外頭小人那些個齷齪機巧……造個消息騙個錢,左右你這輩子也不能再見那狼心狗肺的哥哥對證,他樂得圖財呢……何況説句姊妹間私下體己話兒,便告訴你,就算是真是你那哥哥有信,他怎麼敢招?如是假的,不過是個貪財訛詐的罪,主子如有一念之寬,説不定命都能饒了。若是真的……他只是個戲班管事,那信誰寫的?誰傳遞出牢獄?收了多少好處?牽連着大理寺、刑部、宗人府、詹事府並園子裏……不黑地裏碾碎了他一家子才怪呢……”
本來就是沒個主意,此刻更是一片糊塗,如同陷落重重
霧裏一般,一時覺得萬事萬物都是落在半空,腦子都不夠使了。卻聽鳳姐又是問道:“二妹妹……如今是我們姊妹
心説話,你莫瞞我……那信上……都寫了個什麼?如今信在哪裏?”
愣愣瞧着鳳姐,美目
轉,烏眸潤耀,竟是果然絲毫不知就裏的樣子,不免更沒了頭緒,心想“既風姐姐如此問,只怕真沒收過二哥哥的信……也是,二嫂子自小懂人情世故,見過世面,哪裏比得我糊塗沒見識……旁人若是欺詐錢財,自然是尋我,不尋她……只是如此,於她,豈非更是飛來禍……我要不要將那信上之事如實告了鳳姐姐或是主子呢?”她遲疑了片刻,才怯怯道:“那信我本來收在房裏……後來似乎見挪動了地方,總是疑心有人瞧見了……就燒了……”哪知此言既出,鳳姐居然打了個哆嗦,急急道:“真燒了?”
木然點了點頭,鳳姐恨得一甩衣袖,幾乎連那桌上茶碗都要打翻,口中抱怨:“妹妹你真是好糊塗……”又道:“你怎麼能燒了那信呢……憑他信上寫了什麼
麻見不得人的話,如今既然事發,總要給主子見過信,主子才能憑着處置。你沒了信……若有人造個謠,只管説那信上這啊那啊的,便是添了百倍來説,主子信是不信?你我不過是主子跟前貓兒狗兒一類,供主子
樂消遣的,若是心裏有這層芥蒂,你還活不活了?
…
…”此刻只覺自己已經雲裏霧裏,一片
糊了,不由問道:“造謠?
…
…”鳳姐看着她這模樣,當真是氣急,恨恨道:“你個丫頭……讓我説你甚麼好……那信上究竟寫了什麼?”此刻只得回道:“頭一封信只是……那等子沒臉的話,叫我要討好侍奉主子,為他求情……還説……還説……給鳳姐姐你也有這麼一封信……後一封信只説是報平安,説是已經緩決改了發往黑龍江,還叫我……叫我……去問那邊情妃,有什麼新鮮花樣兒可以讓主子歡心……可以哪天求着放他回來才好……”鳳姐聞言,頓時如看個賊一樣看着她,居然呆了一炷香功夫,竟是帶了顫音,道:“給我……也有信?”
點了點頭,又忍不得落淚道:“如今我想明白了,定是那夥子沒臉的唱戲的胡説偽造的……姐姐……這可怎麼才好?”見鳳姐呆呆得竟也好似沒了主意,更是慌亂,又道:“鳳……鳳妃……或者我就回主子……不説有這一節……”
“胡説”鳳姐頓時立眉斥道:“主子問話,怎麼能欺瞞……更何況,如今也不知道那戲班裏的王八蛋是怎麼回的,更不知是否真是你那二哥哥寫得,這種事情主子一個八百里加急,就去黑龍江問話,五天裏就有信了,那隻顧活命的狗頭,哪裏還顧你我的生死?回頭兩造裏對不上更要惹翻了主子的……”又急又惱,連聲道:“這可怎麼好,我如今死也不懼,便是主子發落我去受刑
死也不懼,我早是個污濁骯髒的身子,本來就愧對祖宗了,也愧對姐姐你……如今,豈不是一死難贖,竟連累了姐姐……”她只哭,鳳姐卻支撐着凝眉思量,又過了片刻,卻已是換了顏
,勉力擠出一絲笑容來,道:“罷了。妹妹別耿心了……這是……哎……妹妹實心眼的人,也不用多想,這卻不是妹妹的過錯。若是真的有信……自然要怨那個王八蛋,若是假的……哎……不過是有人費了心機……妹妹哪裏提防得了。你不要一味往壞處想,主子聖明,再不會冤了誰……何況,説到頭,我們不過是主子一奴,便是主子要處置,我們女子家生來可憐,無非是那些個凌辱,只當盡了本分,替主子謀歡了……更別説那起子連累我的話,我自有自全的道理。明兒還要回主子的話。我一般兒向主子討情。只是記得,若是主子提見,妹妹再不要犯了糊塗,主子問,妹妹就據實答,胡編亂造使不得的……這會子天晚了,我們卻叫了太太來,一起吃晚飯可好?太太自小疼你……如今……見一面也不知今後如何,何必讓小人們得意小瞧了我們去,我們一起吃個團團圓圓暖和飯,過了今夜還不知道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