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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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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早就該帶何公子來了,何公子那天在進士宴上一張琴足抵十面鼓,音聲揚、鏗然有力,真不愧是琴聖弟子,父王早就想請何公子來府上做客了。”李隆基微笑着説道,接着招呼下人上茶。然後又轉向我們,“不過父王現在經常做功課,得勞何公子在此等候一會兒。”我忙道無妨,心裏暗訝,半年不見,這位小王爺要比當初在進士宴上和在聞香院中的那位小王爺成了許多。而且舉手抬足與言語之間,頗有皇家威儀,怪不得張説對這個學生是如此看重與喜愛。

張説問及他的功課,他卻微笑着道:“老師,咱們今天先不談功課,難得何公子來了,我想向何公子討教些問題。”他雖是微笑着説出,語氣間卻有不容他人置疑的王者之氣。

張説微笑着點頭答應,李隆基起身到附近書架上取出一本書來,我一眼掃到其封皮,竟是最新版的《江湖風雲錄》。我知道他要問些什麼樣的問題,沒想到這位小王爺也對江湖之事興趣。

也是,那多姿多彩波瀾壯闊,充滿危險卻又充滿刺的江湖對任何一個江湖之外的年輕人都是有引力的,這位臨淄王也是一個年輕人。

當下耐心回答他興趣的問題,心裏奇怪這位小王爺不問哪個幫會更厲害,也不問那些江湖人自己都浸浸樂道的江湖故事,而是翻着書中《名門錄》裏那些大幫會問我這些幫會門派是如何產生,如何養活自己,如何控制屬下分支的數百數千子弟的。這讓我回答時不由得就多留了一個心眼。

據這《名門錄》中所説,黑風教鼎盛時門下有弟子近萬餘人,淮幫現在有弟子七千,青龍會則更是高達兩萬之眾,而且這些弟子又多是孔武有力的練武之人,如何公子所言,這些大幫會都有着很強的內部團結力與組織,能夠層層下達,完成對自己部屬的控制,那這些大幫會的力量豈不相當於一支散落於地方的小股軍隊?”末了他説出這樣一句話,讓我心中暗凜,忙道:“江湖草莽,便是再有組織有紀律,也無法和朝廷常年訓練備戰的兵馬相提並論啊!”李隆基看着手中的書本直搖頭,“何公子此言差矣,能不能和軍隊相提並論,要看怎麼用,這些江湖草莽相比軍隊有一個絕大的優勢,那就是他們散落於民間,不受兵部管轄。”他沒有再細説下去,面現沉思,目光卻是在閃閃發亮。

我的心沉了一下,覺有點捉摸不透眼前這位小王爺了。

我正想悄悄祭起星陽攝魂窺測一下他心中的想法,卻見他已從沉思中醒來,微笑道:“何公子知道嗎,我是在你隨馬大人出使青州,剿滅昇仙惡寇後才對江湖開始興趣的,派人找了這本書看着,還專門通過太平公主姑媽結識了此書的著者前秋官侍郎,衞尉卿查庸生先生,向他討教過一二。”我心裏一驚,“王爺見過查先生了?”

“見過了,我拿着姑媽的信到伊闕拜會了查先生,但查先生似乎不願多談江湖之事,只是説有什麼這方面的問題就找何公子你來打聽,我是那之後才知道何公子與查先生關係的。”我哦了一聲道:“原來這樣!”看了一眼一旁垂目不語的張説,看他神情,這些事他是都早已知道的。這位小王爺會對江湖,對我產生興趣,少不了他這位好老師的教導。

“本來聽老師説公子你劍術高超,我還想進宮去求皇上讓公子到府上來教我劍術,卻被老師阻止了,説是不宜將公子你羈留於此。不過本王確實對劍術頗興趣,還望公子能常到府上來,指點一二。”李隆基已合上了手中的書,向我誠懇道。

張説在一旁證實了他的話,“小王爺前段時間確和我提過要聘林生你到府上做劍術教習,被我勸阻了。”我知道張説勸阻這件事是怕我與相王府走得太近了,易引起別人猜疑。忙向李隆基謙辭道:“是小王爺和張大人抬舉我了,若小王爺真喜歡劍術,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切磋一下。”心中卻知這位小王爺學習劍術是假,藉機與我結才是真,李氏皇族中竟還有這樣一位英武果敢的王爺!

隨張説的這次相王府之行,真正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這位少年英發的小王爺李隆基了,至於後來見到的傳聞中的相王,如張説在大門前所説,那只是一位與世無爭,平易近人的老人。後背微垂,目光有些閃爍,讓人覺他淡泊的外表下心裏滿是擔憂和彷徨。即便對我這樣的小人物,其言談舉止也是十分謙恭有禮,身上不見絲毫李家親王,天潢貴胄應有的氣勢。若將其放於街上,誰也不會想這麼一個看上去有六十幾許實際年齡卻只有五十出頭的普通老人竟是曾經君臨天下的李唐皇帝,而今的相王。

興趣的只是我的琴藝,而且我發覺這位老人並不如張説和李隆基所説的那樣想見我。兩人在一起聊了會兒琴藝音律,他又帶我們參觀了他養的鴿子鸚鵡等珍禽,然後我和張説便告辭了。

出得相王府時,我有些惘然,張説看我神情,微笑道:“林生你是不是沒想到相王竟然是這樣的?”我點點頭,“真難相信,這就是曾經的大唐皇帝!也就在他連自家的鳥兒面前,我才覺到了一點點他身為本尊應有的心情與心思。”張説長嘆一聲,“唉,經歷過周革唐命前後那段恐怖歲月,相王殿下看着自己兄弟姐妹們一個個的遭受屠戮死於非命,前些年,連他疼愛的正室王妃劉氏與側室寵妃竇氏都在陛下的懷疑下被秘密處死。這些倖存的李家血脈成員又有哪一個能保有他們那高貴血統所應有的氣度與英姿,相王身為高宗皇帝幼子,若非養成眼前這幅榮辱不驚淡泊於世的情,但凡敢出一點鋒芒,還不早步了他幾位哥哥的後塵了?”我立即想到了近幾十年來,武唐時代宮廷的血雨腥風,堂堂天潢貴胄,高宗與則天女皇的第四子,曾經的大唐皇帝,而今的相王,會變成今我所見這般舉止間唯唯諾諾,待人行事小心翼翼,那其間要包含着多少不可為外人道的幸酸與卑微。今所見之相王,基本可以作為現存李氏皇族的一個縮影。能做到這一步,我還真得從心裏由衷的佩服我魔門那位聖主的手腕,只是這相王旦是她的親生兒子啊!

“其實即便是以相王這般與人無害的情,也還是有很多人盯着他啊!今我帶林生你來訪相王的事,最好別説出去,否則無論對林生你自己,還是對相王都很不利。”張説末了仍不忘叮囑道。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心裏卻想:“明知此行不妥,你還帶我來?”張説彷彿悉了我心中的想法,卻又望天無奈嘆氣,“林生啊,都説天下民心思唐,希望能重現貞觀、永徽盛世,可你看像相王殿下這樣的李家皇族有重建當年盛世的那個魄力與能力嗎?”我現在所站的朝臣陣營,最主要目的就是要護佑李唐重登大統,張説卻問出這麼一個問題,讓我心中一沉,未敢輕易作答。

張説也沒想真的要我回答,稍頓了一下,就又自顧自的説道:“當今太子、英王殿下的情比相其弟弟相王更要懦弱幾分,據説放途中不堪離顛波之苦以及那不段的驚嚇,數次想要輕生,全憑身邊格堅強,為人明能幹的正妃韋氏攔着,才得以捱到狄相他們將其回來。姚相、張大人他們只想着女皇百年以後,讓江山重歸李唐,可一個懦弱的李家皇帝,身邊卻有一個剛強明的韋后,豈不是要重蹈高宗皇帝當年的覆轍,造就出第二個武后?”我忙將六識提聚起來,留意周圍有沒有其它人,張説這些話非同小可,讓人聽去,豈是兒戲?還好,高大的坊牆間,空曠稀落的街道上,只有我們兩人,還有夕陽斜輝為我們拉下的長長投影。

“那兄長的意思。。。。。。”我沉着。

張説攸的轉過身來,目光灼灼的望着我,坦言道“我認為扶持當今太子殿下(李顯)不如扶持相王殿下(李旦),太子身邊有個明能幹、患難與共的太子妃韋氏。太子妃之父韋玄貞雖在武皇時已被誅殺,但其出身京兆韋氏,素來於關隴之地基深厚姊妹弟兄眾多勢力極大,將來等到太子登基,韋氏很可能成為第二個武皇,而相王殿下卻不存在這樣的問題。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太子殿下諸子皆無能懦弱之輩,相王五子雖因自幼遭受幽閉囚等諸多苦難,卻畢竟有像臨淄王李隆基這樣奮發有為的皇族才俊。”張説的目光在提及自己學生時顯得尤為自豪,“我相信我的眼光,相王。。。乃至臨淄王殿下很可能是李氏皇族唯一一個有能力擔起重建李唐盛世輝煌的一系血脈了。當初我拜見他們五兄弟時,其它四人雖文采相貌卓著,但皆平庸碌碌之輩,唯臨淄王一人英明果決,龍行虎步,深具皇家威儀,連當今女皇都對這個皇孫寵愛有加。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我更確定李唐的希望就在相王府這位小王爺身上,其它人縱是坐上皇位,其懦弱之格,無為之謀斷,皆難承載復興李唐之重任,屆時難免朝廷又將興起一陣巨大的腥風血雨。”我默默走着,沉思不語,早知道張説今天在街上與我巧遇,又帶我到相王府是有目的的,原來是為了自己的學生李隆基,那晚在瑞芳酒家,太子的駙馬王同皎是想將我拉入太子一系的陣營,而今張説卻是要我站在相王這一邊。高宗皇帝僅存血脈的這兩個難兄難弟,他們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怎樣,但因受着各方勢力的推動牽制,在事實上已經站到了競爭的對立面上。

但張説這番話卻為我打開了一個看待朝廷局勢的新視角,無論是姚崇還是張柬之,看待問題都沒有他看的深遠,也沒有他看的深刻。也可能是因為他站在相王這一邊的緣故,但他可能是第一個意識到一旦完成了武周向李唐的試戲轉移,當今太子李顯登基,當今太子妃韋氏會有變成第二個武后的可能,他更將自己的目光投到了李氏皇族的新生一代,並堅定的將自己的賭注壓在了臨淄王李隆基身上。要是讓我處於他的位置的話,我也可能會這樣做,但現在一切的局勢尚不明朗,除了支持李唐的朝臣一系外,女皇身邊還有一個張氏兄弟的寵臣集團,另外還有一個勢力龐大,以武三思為首的武氏家族,張氏集團的崛起,暫時壓下了李武兩個貴胄家族間的矛盾,但對皇位虎視眈眈的武氏家族卻不可不慮,存在着這麼多不明朗的因素,張説可能考慮的太遙遠了,所以我無法給他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