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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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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報完家門之後李墨身子便向後一飄,做出了一個禦敵的姿態,昨夜半個宗門的長老都為他出謀劃策,其中最多的便是遇到林玄言該怎麼打。但是饒是如此,見識過林玄言快劍的他心裏還是沒有底。

林玄言微微一笑,從身上解下了那個盒子道:「素問縱橫宗通棋道博弈,黑白殺伐天下無雙,這一戰,我想與你在棋道上一爭高低。」李墨皺起了眉頭,他自幼修道,先修的不是法而是棋,學棋可練算力練心,是縱橫家立宗之本。而李墨的棋力更是同輩之中獨一無二,他不善言辭卻極擅計算,他的一位還曾經稱讚他「同輩相爭,勝負不出百手。」自棋道大成以來,除了長輩,從來沒有人能在他的手下走五十手棋不顯劣勢的。

林玄言已然推開了那個匣子,一副不算上乘的棋具便擺在其中。林玄言盤膝而坐,看着李墨,李墨神變幻不定,雖然家族對他寄予厚望,但是他的表情早已超出了預期,方才師父也囑咐自己盡人事便好,勿勉強。

他看着那幅棋盤,沒由來地嚥了下口水,彷彿經驗豐富的老獵人見獵心喜。

但是李墨終究能沉住氣,他望向了縱橫宗所在的位置一眼,師徒的目光在空中遙遙匯,他向師父徵詢意見。他望了那裏一會,最後收回視線,對着林玄言鄭重地點了點頭。

也許比武他會輸給快劍,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棋道不會輸。

他走到林玄言面前,盤膝而坐,此刻兩人相隔不過幾尺,如果誰先偷襲動手必然可以得手,但是李墨情耿直,不會這麼做。林玄言自然也不會。

林玄言疊開了那木質棋盤,取出了兩個竹編的棋簍子,從黑棋中抓起幾顆,握着拳頭伸到棋盤上。猜先。

場間的觀眾對於此刻的變化依舊不明所以,明明是比試為什麼變成下棋了?縱橫家棋術天下認第二便沒有人認第一,這林玄言居然敢託大至此?

身為裁判的姚老人聲音在場間響起:「此為試道大會,以棋力論勝負自有一年後的仙才大會可見真章,此間擅以棋道論高低,是否不妥?」李墨天生結巴,一時間支支吾吾想要辯解但是又説不清話。

林玄言望着姚老人,坦然道:「試道大會,試的是道,陰陽是道,玄氣是道,仙是道,妖是道,棋自然也是道。我覺得以棋論勝負沒什麼不妥。」姚老人與林玄言對視了一會,目光如刀,尋常人早應避其鋒芒,但是林玄言毫不退縮,目光温和地看着姚姓老人的眼睛。片刻之後,姚姓老人收回了目光。

這時,一個聲音在場間響起:「我看比棋也沒什麼不妥,父王便很是愛棋,曾要我幼時苦學,無奈我天資太差太不成器,但是終究也算是對棋略知一二。若二位真想以棋論高低,我可以給你們提供專門的棋場,讓皇城最好的棋師來為在場的眾人擺譜解説。」循着聲音看去,一個身穿四爪龍袍的黃衣青年人不知何時與姚老頭並立,他居高臨下,望着泱泱人,面帶微笑。

眾人心中一驚,皇家居然來人了?

姚老頭看着來人,沒有行禮,只是淡然道:「若是三皇子有雅興,便聽三皇子安排便是。」此人竟是三皇子軒轅簾?傳聞中大皇子的暴斃和二皇子的失蹤都與此人有關,只是傳聞終究傳聞,沒有切實的證據。

三皇子哈哈大笑,對着台中的兩位少年朗聲道:「在此處下棋太不像話了,城中有一家墨梅閣,最適手談,請二位……『移駕』?」説道此處,三皇子不由哈哈大笑起來,移駕兩字説重了可是忤逆皇室,但是他説得卻如此輕描淡寫不以為意。

姚老人的臉莫名陰沉了些。

李墨望向林玄言,徵求他的意見。林玄言望着三皇子點頭道:「聽閣下安排便是。」於是這場棋道之爭便移駕到了墨梅閣,由國手棋師為眾人擺譜解道,一時間,無數痴棋道之人都簇擁而至墨梅閣前。而此刻試道大會內空閒的場地便直接進行下一場對決。

陰陽閣季嬋溪戰玄門蕭忘。

在大家看來,這是一對未來的道侶。郎才女貌,最是般配,所以這場比試大概也會像之前一般,無甚有趣。本來對季昔年與蕭忘的對戰充滿期待的人更是極為埋怨這個黑裙少女,就因為她,試道大會便要錯過了很多彩。

上台之前,依舊在生氣的季易天沒有和季嬋溪多説一句話,而季昔年走到她的身邊關切道:「那蕭忘傾慕於你,自然不會下重手,你也適合而止就好。蕭忘終究不是我,不會主動認輸的。」季嬋溪微微笑了笑:「嗯。我知道哥哥的好。」季昔年嘆了一口氣:「只是惹惱了父親,可能要生很久的氣了。」季嬋溪忽然取出了一個用錦布仔細包好的東西遞給季昔年:「這個,送給你。」季昔年接過那東西,很沉,有些壓手,他奇道:「這是什麼?」季嬋溪神秘地眨了眨眼道:「等會你再打開看。」季昔年怔了怔,但還是微笑着答應:「好。妹妹,小心便是,別傷了身子。」季嬋溪便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之中朝着比武台走去,她走過人們眼前的時候,就像是一道無意而過的風。和林玄言一樣,她也是一級一級走上去的。

季嬋溪走在台階上時,季昔年拆開了妹妹贈送的禮物,打開一看,他不由驚得目瞪口呆,那是……八相鏡!

季昔年不由大驚。她這是做什麼?沒有八相鏡作為倚仗,季嬋溪連一息都很難撐過去啊!

早已在台上的蕭忘耐心地看着絕少女一步步走來,也不覺得厭煩,只是覺得很是可愛。

季嬋溪走到台上望着那位將來的未婚夫,那位人間最天才的少年,神認真。

蕭忘看着她認真的神,不由開懷道:「小嬋溪,你不會想着憑藉八相鏡就能打敗我吧?八相鏡雖然是天材地寶之間的頂尖法器,但是以你的水準,終究遠遠不夠看。」季嬋溪平靜道:「我沒有帶八相鏡。」蕭忘微愣,旋即笑意更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那位少女變了。他忽然回想起兩年前的初見,她坐在溪邊看蓮花,荷塘中的錦鯉便紛紛簇擁在她臨水自照的水面上打轉,那時風吹過,起於微末,至於她煙水淼淼的煙波。

那時她膝蓋上放着一本畫滿鬼怪的誌異書籍,她閒來無事之時便喜歡看書。清冷平靜。於是滿塘蓮花都被奪去了風采。

那本鬼怪誌異蕭忘也曾看過,季昔年季易天都曾看過,但是他們都覺得那是一本很普通的書,無甚新奇。或許是少女的心裏太過寂寞,所以需要一些誌異的温養與藉。

季嬋溪不高不矮,恰到好處的嬌俏。她身子更是纖腫得得當,線條玲瓏清秀,一眼難忘。少女喜黑裙,她容顏清冷,氣質更冷,像是水上緩緩帶去的一片浮冰。

她站在場間,便是人間獨一的風景。温婉間自帶料峭寒。

只是忽然之間,場間起了一道風。那道風很是單薄很是蕭瑟很是冷淡,就像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上席捲過的一道秋風。初夏才至,為何有秋風乍起?

風吹動她裙裳的下襬,就像是焚灰峯前翻滾的黑。風吹過了場間的每一個角落。

玉台之上眼高於頂的銀髮少女驀然微笑。覺得有點意思。

蕭忘忽然放聲大笑。

「嬋溪,自那年荷塘初見,我便知道你生而不凡,雖然你不能修行,也始終沒有展現過境界。但是有季昔年這樣的哥哥,又身為陰陽閣的大小姐,怎麼可能真的是一個只能靠門派遮風擋雨的病弱少女?我相信之前的八相鏡只是避人耳目的手段罷了。我蕭忘看上的女人,怎麼可能是一個廢物?希望季大小姐能給蕭某更多的驚喜。」

「我啊,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那道起於微末的秋風最後散在蕭忘伸出一點的指間。

季嬋溪始終沒有説話,蕭忘的聲音也忽然止住了,因為眾目睽睽之下,季嬋溪居然解開了自己的衣襟!

她的衣襟裏便是雪白得耀眼的,她微微解開衣襟,半含半最是誘人。蕭忘這才看到,她的雙峯之間似乎貼着什麼?

那是一張畫着東西的紙。

少女從口緩緩撕下那張紙,她重新扣好衣襟,將那張紙握於掌心。

蕭忘震驚之後反而笑了起來:「嬋溪,我早就知道你一定另有手段,不知道這又是什麼法寶?難道還能比得過八相鏡?還是這個東西能幫你提升境界?你居然藏在這種地方,看來確實至關重要。若是真是提升境界,能幫你提升到幾境?三境?四境?甚至五境麼。嬋溪啊,我對你真是越來越期待了呢。」季嬋溪始終沒有説話,奇怪的是那張握在手中的紙竟然像雪一樣緩緩消融了。

那是那本志怪書的某一頁書頁。那本書平淡無奇,她卻一直隨身帶着。她喜歡看書,只喜歡看那一本書。

她在風裏看書,在山崖上看書,在陰陽閣看書,在青山間看書,明月螢火作照燈,清風共她翻書頁。醒來,夢裏,忙碌時,閒暇時,她都在看書。

那頁紙便被她夾在鬼怪誌異之中,掩人耳目。望上去只是很普通的一頁書頁,書頁上也於其他頁一樣,繪着妖魔鬼怪。但那是她修行的本。

少女不是不能修行,而是把所有的修行都放在了紙上。所以她本身沒有絲毫的境界。

少女一言不發,忽然抬起腳向前走了一步。

忽然之間,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出現在了季嬋溪的身上,她裙裳微擺,如風拂動。

那一步,她跨過了修行的門檻。進入了一境。

她想起了那個雪花飄舞的傍晚,天地昏暗,孃親讓她出去買一卷窗花……

她清秀的容顏上忽然滑落了兩行清淚。

她從一境走來。朝着蕭忘緩緩走去。

她走得極慢極慢,每一步都像是經歷了千萬歲月,此刻那沉默寡言的少女彷彿一瞬之間長大,那雙漆黑的眸子裏盡是閲盡滄桑的時光。

可她仍然只是一個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