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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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降了下來,每一片雪花都是劍。
噗通,噗通,噗通——鎮天下膨脹收縮的心跳聲迴響在這個世界裏,彷彿那即將復甦的神魔便在身邊。
雪花是劍,夜是劍,月影是劍,心跳聲亦是劍。
「對不起,是我不好。」南宮忽然放緩了腳步,低聲道歉。
這次伏擊鎮天下的計劃是她定下的,她還有許多手段沒有使出,但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林玄言搖了搖頭,他的嘴漸漸覆上了慘白的霜雪:「如果可以,回到失晝城之後,想辦法讓靜兒和嬋溪離開,到了南海那邊……或許有人能殺了鎮天下。」
「葉臨淵麼?」南宮問了一聲。
林玄言點點頭:「我能應到,他離那個境界,也不過一線之隔了,我死之後,我自願化作他的劍,求他護住她們就好。」南宮一拳接着一拳轟開身前無形的屏障,她嘴豔紅,牙關輕顫,雪白的髮絲粘濡在側靨上,修長的細眉凌厲得像是刀子,她用力擰了一下林玄言的臉,竭力讓他清醒,「説什麼喪氣話?你不是自稱天下第一劍嗎?這就開始託孤了?」林玄言笑了笑,道:「你這樣説話的方式很像邵神韻啊。」南宮深了一口氣,膛劇烈起伏了一下,那個心跳聲不停地在耳畔震盪,即使她修心極好依舊忍不住有些煩躁。
「她……她是我姐姐。」南宮睫覆上了冰雪輕輕顫動,她扯了扯嘴角,輕聲道:「我——我是一個雜種。我體內淌着失晝城和龍族的血,但帶我長大的是琉璃姐姐。」
「算了,不説這些了。」南宮腳步更緩,冰雪之中她自嘲的笑容依舊那般動人。
「嗯——他醒了。」林玄言輕輕嘆息。
月影渙散,天地之間劍光若極光。
他閉着眼,下意識地勾連上了那道聖識。
在琉璃宮被封宮之後,他一直下意識地認為劍魂便在琉璃宮中,也未開啓過聖識尋找,如今生死之間,聖識下意識地打開了,一股温暖的覺籠罩了他,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覺,只是覺得,很舒服很美好,就像是躺在陸嘉靜的懷中。
「不!」南宮清叱一聲,她銀甲盡碎,寒風如刀,起她漆黑的衣裳,大片的衣料被劍氣割去,出大片的雪白肌膚,悽豔如梅上落雪。
這聲‘不’不帶任何情緒,不似吶喊。
林玄言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聲不指的是什麼。
南宮將他放了下來。
半空之中,緩緩浮現了一個「不」字。
這個字端端正正,一筆一劃,莊嚴而神聖。
而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竟然硬生生擋住了已經入見隱之後,鎮天下的一劍。
只是每劍之後,那個字的結構愈發鬆散,彷彿隨時會崩碎消散。
這是白頭碑的第一個字,不。
不字落下之後,南宮抱起林玄言,藉着這短暫的息時間遁逃回失晝城的方向。
「等等!」林玄言驟然睜開眼,竭力大喊。
南宮看着他癲狂的神,同樣吃了一驚。
林玄言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狂熱得像是可以噴出火焰,他依舊有些不確定道:「我又覺到了……覺到了,我的……劍魂。」
「這裏離琉璃宮很近?」南宮自問一聲:「怎麼可能?」林玄言看着她的眼睛,他渾身髮瞬息倒豎,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湧上了他的心頭。
與此同時,不字碎裂,南宮手指劃過眉心,念下下一個字:「許。」林玄言卻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他張開嘴,牙齒間依舊鮮血淋漓。
「南宮……」
「嗯?怎麼了?」
「北府,南宮,北府,南宮……原來如此啊。」林玄言反反覆覆地念了幾遍,嘴角牽扯出艱難的笑意,他顫抖着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原來你就是秋鼎最後留給我的東西,你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神宮啊……」寒風吹亂鬢髮,南宮的思緒像是被凍上了薄薄的冰晶,她怔了許久,呆若木雞。
林玄言觸碰了一下她的臉,掙扎着起身,用手拭去粘在她側靨的冰雪。
南宮緩緩回神,那個許字已經瀕臨破滅,她卻艱難地笑了起來,她蛾眉舒展,那清澈幻美的容顏楚楚動人。
「聖人前輩真是……」南宮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覺得一切如夢。
南宮……南宮。
她緩緩咀嚼着自己的名字,出苦澀的笑容。
如果三年前便意識到這一點,或許失晝城可以少死數十萬人,或許今也不至於如此窮途末路。
但總算不算太晚。
「如何取出你的劍魂?」南宮問出了最後的疑惑。
林玄言回憶道:「當,秋鼎與我説,上古時期傳下的每一柄劍都是鑰匙,他也為你準備了一把鎖,當時他很滿意自己的決定,但是如今我恐怕會怪他……現在想來,都明白了啊。」林玄言凝視着南宮如畫的仙顏,輕聲笑道:「我是鑰匙,你是鎖,秋鼎想將你許配給我,讓我們結為夫。只是當時我與靜兒已然成為道侶,所以他説,恐怕如今我會怪他……現在看來,確實有些巧成拙了。」南宮冰雪聰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下意識抓住了自己的衣領,口莫名熱了起來,越是寒風白雪,她的嘴便越是豔紅,她深邃的眸子靈靈地看着林玄言,周圍穹頂崩裂,月影搗碎,海水被寒意瞬間凍結連成冰河,又被隨後而來的劍氣攪碎,南宮半跪在地上平視着傷痕累累的林玄言,容顏靜美,她殺人之時如天降的女皇,安靜之時一顰一笑皆柔和端莊,像是深居簡出的千金大小姐。
「現在?就在這裏?」南宮還是有些不確定。
林玄言道:「嗯。這裏,委屈大當家了。」
「許」字被徹底斬碎,爆炸聲彷彿近在咫尺。
南宮望向了林玄言的身後,數十丈開外,風雪和月都成了單薄的背景,鎮天下虛浮半空微笑着注視他們,猶如不真實的陰魂惡鬼。
在下定決心之後,南宮再沒有絲毫猶豫,她按住眉心,心神與白頭碑貫通,緩緩道出最後五個字。
「人間見白頭。」月海之上,白頭碑亙古不變的刻字緩緩消弭。
而此刻的風雪裏,在南宮與鎮天下之間,那五個字巍峨如高山,深遠如淵潭,它們似將軍列陣,將南宮與林玄言護在中間,不死不退,哪怕如今鎮天下已步入見隱,他一時半會也無法斬破這傳承了萬年的聖人詞句。
而鎮天下也並未心急,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在他看來,一切都已勝券在握,接下來是快刀斬亂麻還是軟刀子割,都是由他決定的事情。
他忍不住快意大笑起來,生而為劍靈,他此刻終究只是少年,心中那份肆意輕狂如何能夠壓抑?此刻他舉手投足皆是絕世劍意,甚至可以引動天劫降災人間,而南荒所有妖物的絕學,在命輪轉過六十四之後,他皆瞭然於心,而任何道法此刻再他手中,皆是化腐朽為神奇的神蹟。
他睜開劍目,目視前方,在不可見的虛空之中,他隱約看到了隱藏在世界背面的,紛繁複雜的線,而那些線,似是受到什麼牽引,即將連在一起。
只是他這份心境很快被眼前的場景打破,即使是他都對南宮與林玄言的舉動愕然了起來。